第二十二章蘇妹妹

這頓早飯， 吃到最後也沒吃出個子丑寅卯來。

一個當紅明星、一個礦業貴子， 就在這麼一個稱不上乾淨的早餐鋪裡， 在彼此嫌棄的眼神□□進了盛的一餐。

他嫌棄喝鹹豆漿， 嫌棄他吃甜小米粥。

在這一刻， 兩個人的想法發生了奇妙的重疊——「我和他/本沒有共同語言！」

吃飽喝足，蘇紀時的困勁兒也上來了， 昨晚拍了一整夜的戲，神經一直繃著， 現在終於鬆懈下來， 疲倦就像是熱水表面的小氣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穆休倫秉承著紳士風度，問：「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蘇紀時拿起手機晃了晃， 「了車， 五分鐘就到。」

穆休倫便點點頭：「那就好，我只是客套一下。」

蘇紀時：「……您的社禮儀可真是滿分。」

「沒辦法。」穆休倫實事求是地說， 「賣保險可不容易。」

兩人視線在空中鋒，忽然同時笑了出來。

看了眼表， 問他：「你不是老闆嗎， 這才幾點，就要趕回公司？」

穆休倫平常絕對不會把自己工作上的事說給外人知曉。可蘇紀時問了，他居然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前幾天剛拿下印尼那邊的一個鎳礦， 還有的要忙。」

說完， 他才想起站在他面前是一位娛樂圈明星， 而不是這個行業的朋友， 怕是自己說的東西本聽不懂。他正要解釋，卻聽孩開口。

蘇紀時：「為什麼不去菲律賓買？菲律賓的紅土鎳礦品質更高，你想要鎳生鐵，2%以上的才合用吧？」

說的資料只有行人才懂。穆休倫一陣恍惚，下意識答：「菲律賓和日本有合約，2%以上的紅土鎳礦只能直供日本。而且印尼能給更好的稅收減免，兩者相權，首選印尼。」

他畢竟是個商人，看重的更是經濟利益，到手的稅補十分優厚，即使印尼鎳土品質差一些也可以用數量補齊。

蘇紀時不懂這些商業上的事，只是純粹從地質礦角度出發提出問題，現在得到了解答，便點點頭，不再深究。

倒是穆休倫心裡越發肯定了當初的猜測——看，蘇瑾果然是對自己深種，連他公司的事都這麼瞭解，想來一定在關注他。

蘇紀時本不知道面前的霸總又在腦補些什麼，若是知道了，估計會直接把錘子砸到他腦殼上，好好治治他的異想天開。

很快，的車子便到了。

臨走前，蘇紀時忽然想起來：「對了，你說要把我的地質錘還給我……錘子呢？」

穆休倫答：「沒帶。」

「……」

「確實未帶。」穆休倫說，「錘子我留在家中了，若是約好吃晚飯，還有時間取。你突然說要現在見面，我確實沒做準備。」

蘇紀時想想，爽快道：「那下次見面的時候記得拿上。」

「嗯。一定。」

於是就這樣稀裡糊塗，莫名其妙，曲折離奇，又理所當然地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而兩個當事人，都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

待蘇紀時回到家中，才恍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怎麼回事，明明說要和前金主劃清界限，結果卻一次又一次的見面……若是讓堇青知道了，肯定會笑出聲的吧。

※

九月，北半球正好，秋高氣爽，而南半球的澳大利亞，卻是另一番景象。

北領地（Northern Ter日tory）地澳大利亞中北部，占地面積足有澳洲國土面積的五分之一，比西藏面積還要大上一圈。然而北領地人口卻到只有25萬人，走在路上，隨可見皮黝黑、山高的澳洲土著居民。

在北領地的北部，坐落著澳大利亞最大的國家公園——卡卡杜（kaka）。

這裡靠近赤道，一年隻分為旱、雨兩季，照強烈，極為炎熱。這裡除了有歷經2萬年仍然保存完好的山崖原始壁畫以外，更為出名的，便是它的地生態系統。

簡單來講，地可以看作是有著片淺水區的低窪平原。水是所有的生命之源，植、、昆蟲都可以在地上棲息繁衍，組一個完整的生態鏈。

卡卡杜國家公園的地區域，數萬種生和諧共，可惜這麼棒的自然景，能欣賞的人寥寥無幾。

究其本，北領地又大又荒蕪，而卡卡杜國家公園的自然風，在遊客眼裡本比不上悉尼、墨爾本、坎培拉。好不容易有了假期，誰願意往乎乎的沼澤裡紮，被蚊蟲叮的渾是包呢？

——「鱷魚喂完了！」

賓妮提著一隻空桶，肩膀上扛著一兩米多長的鐵桿，搖搖晃晃地下了船，邁進了冷清的遊客服務中心。

型偏胖，大約四十多歲，一頭棕髮削得短短的。澳洲炙熱的在的上留下了無數曬斑，洋溢著一種健康又自信的。已經在這裡工作將近二十年了，專門負責黃水潭（yellow water）的遊船專案，那可是整個公園裡最熱門的項目了！八萬多隻咸水鱷棲息在整片水域，每天，賓妮都要帶著遊客們踏上遊船，深咸水鱷的老巢，時不時還要準備幾塊鮮，「勾引」鱷魚出水。

順著遊客服務中心的小門走進去，便到了工作人員休息區。與乾淨整潔的前廳不同，員工休息區面積不大，沿著牆邊擺了一圈桌子，上面堆滿了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新鮮的豬、不知名的花草、採集回來還沒來得及做標本的小野兔、以及在這些東西下面的厚厚幾摞檔資料。

剛一開門，兩隻大蝴蝶就迎面撞了上來，那兩隻蝴蝶翅展超過餐盤，繽紛，賓妮嚇了一跳，趕忙往旁邊一躲，蝴蝶就靈巧地從邊飛了過去。

「我的鳥翼蝶！！」屋裡，傳來了男孩的一聲悲鳴。

腳步聲隨之響起，艾德文哭喪著臉追了出來，他瘦的像是一竹竿，將近兩米的高頂著一頭糟糟的紅髮。他抬頭著越飛越遠的鳥翼蝶，悲傷地說：「好不容易才捕到的，怎麼就跑了呢？」

「不就是蝴蝶嗎，再抓就是了。」賓妮隨手把空桶和鐵桿塞進牆角。

「這不一樣！」艾德文垂頭喪氣。他是加拿大人，千里迢迢跑來這裡「苦」……不對，來這裡研究蝴蝶。他要為他的PHD論文做資料採集，而這已經是他拿到的第三個學位了。

休息室裡的氣味可不算好聞，幾個負責做鳥類遷徙資料的小混蛋把他們的臭靴子扔在地上，弄得滿屋都是一生化武的味道。而來自俄國的伊萬諾維奇，不顧牆上的明文規定，正在上班時間喝伏特加！

賓妮年紀最大，就像是他們的大家長。悉這裡的每一個人，就像悉自己的孩子一樣。

環顧一周，發現了一個人：「林呢？林怎麼不在？」

「林出去巡邏了。」艾德文做了個打槍的手勢，「他去了黃水潭，你沒遇見他嗎？」

「沒有。」賓妮神鄭重地搖了搖頭。

咸水鱷在卡卡杜國家公園以外的地方基本絕跡。於是，有不膽大妄為的獵者，潛國家公園，趁機獵。林是他們所有人中槍法最好的，他極和其他人配合，每次都獨來獨往，僅憑一個人去追擊那些可惡的獵者。

所有人都在猜測林的來歷。

伊萬諾維奇說，林的手那麼厲害，說不定同自己一樣，是個退伍兵。

而艾德文說，林博聞廣識，什麼話題都能跟上，看起來見過不市面。

賓妮卻覺得，他更像是一個四遊歷的旅人，覺得哪裡好，便留下來；當這個地方留不住他的時候，他就會走了。

「好了，先不說他了。」賓妮叉著腰，怒氣衝衝地環顧著小小的休息室，「我今天早上臨走前說的話你們沒聽到嗎？！今天會來一個新的志願者！你們怎麼就不知道收拾一下這個狗窩啊？又髒又，我看連咸水鱷都不想住！」

因為人手嚴重缺乏，所以卡卡杜公園一直在對外招募志願者。可惜這裡環境太惡劣，做志願者又沒有工資拿，又沒有移民分可以賺，應徵的人寥寥無幾。即使來了，也往往做一段時間就跑了，留下來的人都是一些沒有追求的閒散人士。

他們現在的員工，沒有一個適合做講解介紹工作的，伊萬諾維奇格差、英語更差，林沉默寡言自帶距離，至於艾德文本就是個書呆子！

所以這次招募志願者，他們特地要求對方語言表述能力極佳，最好還會多國語言。

「志願者？」伊萬諾維奇懶洋洋的掀起眼皮，「以後所有的書面工作都可以推給他了吧？」

「不是『他』，是『』！」賓妮說，「一個年輕孩，母語是中文，英語很流利。」

「中國人？」伊萬諾維奇不怎麼興趣，「中國的旅行團從沒有來過這裡，沒有人需要聽講解——我嚴重懷疑，林會不會是北領地唯一的中國人？」

賓妮沒有理他，繼續說：「的個人簡介上還寫，因為之前的工作原因，還能講用日語、韓語、粵語做簡單流。」

艾德文：「哇，以前是翻譯嗎？」

「說不定。」

「那……長得好看嗎？」問完這句話，艾德文的臉已經紅到脖子了。

賓妮搖頭：「面試的人不是我。但是聽說那個孩長得很漂亮。」

俄國佬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本不相信賓妮的說辭。這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完的人？熱心善良、會多國語言、還年輕漂亮？……就算是做夢，都做不出這麼荒誕的容吧。

休息室裡的詭異臭味還在擴散，桌子上搖搖墜的文件和垃圾堆小山，艾德文在和伊萬諾維奇吵架，而賓妮正在教育其他幾個想要懶的懶蛋……

小小的休息室就像是一個混的菜市場，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門外響起的腳步聲。

咕嚕咕嚕、咕嚕嚕。

行李箱的軲轆劃過地面，一雙平底鞋停留在休息室門前。

孩穿著一條清涼的吊帶連，烏黑的長髮齊齊落在腰間。纖長的脖頸上，一枚由皮繩牢牢拴住的玻隕石墜在鎖骨之間。

悄悄從大敞的門中，探進半顆腦袋，無奈休息室裡的人都在各忙各的，沒有人發現的到來。

借機觀察起的新同事來。

曾經在複雜的娛樂圈裡沉浮三年，被迫練就了一套爐火純青的識人本領。之所以選擇來卡卡杜，一方面是因為想做地志願者，另一方面，便是為了逃避繁華，逃避紛，逃避過去。

想找回曾經的自己。

北領地是整個澳大利亞最地廣人稀的地方，不用擔心會在這裡遇到中國遊客，從而暴自己的份。

悄悄觀察了一圈後，孩在心裡給未來同事打了10分，喜歡和熱直爽的人打道，因為這會讓想起萬里之外那個與脈相連的姐姐。

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抬手敲了敲門板。

「Excu me？」

下一秒，噪音驟然消失，室的六雙眼睛在同一時間轉向了大門，落在了的上。

那些眼神裡有興、有尷尬、有意外……更多的，是濃濃的驚豔。

孩早已習慣了被人注視的滋味。

臉上未施黛，素清麗，笑起來猶如一捧泉水，緩緩流過心田。

嫺的英語口而出：「各位好呀，我是新來的志願者——我蘇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