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最終還是搖了,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瑤芳輕嘆一聲,能用的人實在是太!有心再買幾個人來,韓燕娘現在的狀態,多一事不如一事。不如等到韓燕娘生完了孩子,買母、丫環的時候,一併提一提。那個時候麗芳也差不多要出門子了,也要陪嫁,陪嫁要從家裡人手走,再買新的添補回來調-教。瑤芳只能等那個時候再跟著挑人了。
“來,我先看看你學過多了。”
自此,瑤芳亦主亦師,便親自教導著兩個侍,彼此間份漸與旁人不同。聽說同知被罷,其子也被奪了功名,皆遣還原籍,也只是微微一哂。對上綠萼與青竹不解的目,輕聲道:“他們,活不久了吧。”當年也是,就沒幾個人信楚王會反,而楚王則是有備而來,多明眼人就這麼死了。
雖不知道同知是出於何等心態參了楚王,不能說他這件事做錯了,相反,瑤芳還要激他就這麼將事挑破,引來有識之事注目。但是,一頭做烈士,一頭還要拉旁人家閨陪綁,這就人噁心了。還是他們自己去死吧。
賀敬文到底還是沒有死著跟同知一條道走到黑,既不曾附和他參楚王一本,也未上疏爲他說什麼好話。只送了百兩銀子便罷。蓋因賀敬文也收到了來自朝廷的訓斥,道是他這長做得不好,居然縱容同知誣告誹謗。連容尚書都寫信來,再三叮囑:縱你心有疑,彼行跡不彰,萬毋打草驚蛇。
容尚書何等明之人,曉得賀敬文是個呆子,多半是真嗅到有些不對的地方了。奈何楚王府每天往京中大把灑銀子,拿人的手短,多人雖瞧不上楚王家裡呆傻相繼,卻也要爲他們說些好話。何況,他們是真的不覺得楚王府會反。
賀敬文憋憋屈屈地將信摺好了,唯一可欣的,乃是“打草驚蛇”四個字,看得出容尚書也有疑心了。哪知才收到容尚書的書信,又有消息傳來,同知一家在路上遇到河水暴漲,船翻了,到現在還沒找著一個活口。
更讓他糟心的是,他家大閨有些向“逆子”的方向變化,大概是知道他似乎要爲了做個君子,險些將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扔給同知家裡,麗芳對這個父親相當地牴。
遇上這種事,韓燕娘也是無法勸導麗芳的——不敢。生怕說了賀敬文的好話,麗芳腦子一熱,什麼都依著這麼個不通俗務的親爹,那到時候韓燕娘哭都來不及了。只一琢磨,便給彭娘子去了一封信,寫道:近來城中煩悶,送往寧鄉去小住散心。
約好的三月暮春,生生提前到了二月中旬。彭娘子約也知道賀敬文了訓斥,只不曉得賀家還有慪氣事,欣然回信,道是屋子已經灑掃好了,只等姐兒們來住。
瑤芳一路便跟著姐姐,帶著兩個滿眼崇拜的丫鬟剩車往寧鄉進發了。綠萼本活潑,青竹的抑鬱之氣也減了不,兩人陪侍瑤芳乘同一輛車。綠萼頭看看車邊沒人,只有車轅上坐著個車伕,回腦袋來小聲問瑤芳:“好姐兒,你是怎麼知道同知要死的?”
雙眼亮晶晶的,幾乎給了瑤芳一種正在甩尾的錯覺,手綠萼的腦袋,手還不錯。掩口打了個哈欠,瑤芳道:“謀反是大罪,他拿這罪名不到人,旁人如何肯幹休?”
綠萼駭然道:“是是是是楚楚楚王?”
瑤芳閉上眼睛,青竹拉拉綠萼的手肘,輕聲道:“噤聲。”又問瑤芳要不要話梅。瑤芳道:“你們吃吧,我養養神。”青竹輕聲道:“姐兒是去鄉下散心的,不必委屈自己,與彭家姐兒說不到一也無妨,還有大姐兒在呢。”
瑤芳睜開眼睛看著,目裡帶上一玩味:“我怎麼與們說不到一去了呢?”
這回到綠萼拉青竹了,瑤芳看了便笑道:“你們兩個不要弄鬼。是啊,我跟小孩子說不大到一塊兒去呢。不礙事,人生在世,總有一些事要忍,有一些事不須太關心。”兩個丫頭都不笨,缺的只是指點而已。
綠萼若有所思:“可人要是相得了,就疏遠了呀。與彭家姑娘們好,也不失面的。”
瑤芳笑道:“有人傾蓋如故,有人白首如新,有人無話不談,有人相對無言。若是這些人都不是壞人,又不想傷了他們的心,要怎麼辦呢?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相之道。彭家姊妹是我夥伴,卻又說不到一去,怎麼辦呢?就說些,讓說得到一去的人說,我只要安靜笑笑就好了。”
青竹用心記著,心裡很是詫異,初時道是這姐兒一時興起,然而念一片赤誠,倒也記著這份恩。再聽今日之言,卻不止是一時興起這麼簡單,哪怕太太再給生個妹妹,也不過教導到這個份兒上了。
瑤芳一次並不講太多的道理,說多了也怕們記不住,說完這一段,也不閉目養神了,拔開簾子一角,著返青的遠山出神。那裡有數條小徑可通往省外,手裡那份新繪的輿圖上標得清楚,何有山可棲、何又有山溪泉水可飲用,哪道坡緩,哪條路陡……只盼這份地圖沒有派上用場的時候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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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寧鄉縣衙,彭娘子早帶著兩個兒來迎,笑地打過了招呼,一手一個,將賀家姐妹領到的正房那裡去。
此原是韓燕孃的住,現在倒是歸了了。瑤芳一抿兒,退後半步,由著麗芳上前應酬。麗芳在家裡憋悶得狠了,見了彭家母頓時笑靨如花。向彭娘子代致韓燕孃的問候,又命呈上禮單,其次纔是與彭敏姐妹倆見面。
彭娘子嘖嘖稱奇:“這纔多久沒見?大娘就是一副大人模樣兒了。”
麗芳臉蛋通紅,眼睛卻閃亮:“那是。”
彭娘子就喜歡這樣大方的姑娘,更讚了好幾句,又問瑤芳:“二孃怎麼不說話?累著了?是我的不是了,有洗好的熱湯淨面。”
瑤芳含笑道:“是有些顛著了,還是伯母疼我。”
“那是,我最疼你啦。”
彭毓便笑著不依:“我呢?”
幾人笑鬧一陣兒,彭娘子親自領姐妹倆去安置,晚間又設宴,倒也共樂融融。麗芳也將家中煩惱拋到腦後,說些書坊的事兒。彭敏打聽逍遙生的事兒:“能不能他一回多寫一點兒啊?”麗芳也說不好這個事兒,畢竟趙琪還是要複習備考的,只得道:“他要能按時稿子我就謝天謝地了,寫完了這一個,不再寫了也未可知呢。”
彭敏憾地道:“怎麼就不寫了呢?也不耽誤他多功夫呀。”
彭娘子怒道:“又說沒邊兒的話,他要科考的,怎麼可以分心?都吃飯!”罵完姑娘,又慈地對瑤芳道,“二孃嚐嚐這個,這是去年的冬筍,揀了最的醃的。”瑤芳很捧場地挾了一筷子嚐嚐,味道確實不錯,彭娘子見吃得香甜,笑得眼角皺紋都深了。
彭家的招待很是不錯,然而瑤芳卻頗覺有些不便——消息來源了,能說話的人也了一個張先生。而無論是彭娘子還是彭家姐妹,們說的,很興趣,卻又不得不陪著。旁人不覺,自己卻頗覺乏味,連教青、綠二人讀書的時間都被得沒影兒了。
然而這樣的際又是不能的,沒道理去人家做客,卻不理主人家。過不兩天,瑤芳便想到一個藉口,悄悄兒對麗芳等人說,也想寫書稿,忽然想起來了,人不要打攪。
彭毓頗爲歡喜,央著必要頭一個看。麗芳與彭敏卻有些發笑:你才十歲,寫甚書稿?在能夠說親出嫁的大姑娘眼裡,瑤芳可不還是個半大孩子麼?
瑤芳也不分辨,只將門一關,把們都關在了門外,沒兩天,就拋出一卷書稿來,寫的是:欺辱扮男裝,頂門戶踏科場。
此書極合麗芳胃口,連彭敏彭毓都看住了,催要下一回。瑤芳卻說:“哎呀,一時寫得多了,想不出來了,我要出去發散發散,才能寫出下回來。”恨得麗芳牙,看著的背影對彭敏道:“回家去我必日夜盯著,寫不完不許吃飯睡覺!”
彭敏口裡猶豫著說:“這不好吧?”可眼裡管出來的意思卻全然相反:快榨出下一卷來!
如此在彭家住了一個月,書稿只寫了三回,瑤芳卻得了許多清淨。寫著寫著,自己也來了興致,心裡列了一個長長的計劃,要寫到這主人公封侯拜相纔好。麗芳不知道的計劃,只知道這書很是喜歡,便作主印了一些,倒是頗閨閣子喜,連一些青年男子也命人買了書去看,茶餘飯後,聊作笑談。
唯麗芳十分著急:自打回到家裡,瑤芳的事就多了起來,不要說關起來寫書了,連催問都要避開父母。麗芳心中怏怏不快,更兼家中父母又在考慮爲說親的事。五月裡,趁韓燕娘還沒有生產,便拖著妹妹,要往寧鄉“消夏”,等到八月回來,韓燕娘可是要生了,就再沒機會這般輕鬆了。
韓燕娘知曉其意,也不願在家裡與賀敬文慪氣,欣然同意了。羅老安人聽說之後,命宋婆子傳話給韓燕娘:“等你生完孩子,可要給大姐兒收收心!好說人家出門子了。”
韓燕娘唯唯而已。
那邊姐妹倆已經輕車路,在彭家住下了。瑤芳依舊得空往江邊吹風,只丟下半截“邊關烽火君將行”的書稿,留下麗芳在房裡看到一半跳腳。要抓妹子寫下文,才發現瑤芳已經施施然帶著丫頭,乘車往江邊看景去了。怪只怪急著看稿子,沒留神妹子當時說的是:“我出去散散心。”居然還點頭答應了!還說“多帶兩個人”。
彭娘子特意命自己家的管事娘子帶著兩個人相陪,麗芳又命陪同前來的兩個賀家護院跟著,一氣護送到了江邊兒。管事娘子還在嘀咕:“小娘子,這會子江邊沒甚好看的。”卻依然不能打消瑤芳出去看看天寬地廣的決心:“你不懂。”管事娘子只得閉。
到了江邊,瑤芳不看紅花綠樹,只看川流不息,揹著手臨江遠眺……
等等!江裡翻滾的那是個甚?!咦?還有人喊“救命”?這是有人落水了啊!
瑤芳對自家護院道:“有人落水了,尋個竿子,撈人吧。”
護院還想逞強:“我們都會水的。”
瑤芳道:“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溼腳的,取繩子系在腰上再下水!”
這般吩咐十分周到,管事娘子心道,這知府家的千金就是不一樣,樣樣想得周到,就是人怪了點兒,不看花不看戲,跑來看江水!
瑤芳不管是怎麼想的,瞇著眼睛等結果。賀家護院水不錯,不多時便撈上來一個半胖不胖的小子,還有一個小瘦子。瑤芳與那個胖點的一打照面,兩人都吃了一驚:“怎麼是你?”
姜長煥是怎麼跑到江裡去的?!
沒道理啊,姓江的都不掉江裡了,姓姜的卻掉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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