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效見常嶸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不願再浪費時間在這等無聊的事上,轉頭對沁瑤溫聲道:“時辰不早了,裡頭的伶人恐怕已經扮上了,咱們早些進去罷,免得誤了看戲。”
沁瑤雖然存了繼續看熱鬧的心思,但聽藺效說得這般和懇切,臉不由一熱,安靜地點點頭,由著藺效引他進去了。
這琉璃居安排得極爲巧妙,雖有正門,但旁邊尚有側門,有一條道專供客人出,想是爲了保護諸人的私。
琉璃居一共兩層樓,一樓正中是一個大戲臺,此時臺上已升帳擺鑼。
二樓是雅座,正好俯瞰一樓的戲臺,一共八間,環住戲臺圍一圈。每個雅座前都垂著紗簾,這紗簾產自西域,材質頗爲奇異,懸於雅座門前,外頭人看不清裡頭的形,但裡面的人卻可以將戲臺上的形瞧得一清二楚。
樓正焚著香,味道清幽奇異,不似外頭的青樓樂坊之流的蘼香那般讓人昏昏睡,反有些神清目明之效。上樓時過道狹窄,只供一人通過,過道兩旁紗幔重重,將過客遮擋得嚴嚴實實。
沁瑤悄悄打量,暗暗稱奇,這琉璃居如此煞費苦心,幾乎可以保證所有來店的客人都不被外人瞥見形貌,甚至連在店看戲的客人都無從知曉彼此的底細,彷彿專爲了幽會而佈置。
想起早年間聽過的一個笑話,說是一位公主帶著面首去某樂館聽戲,正好撞見駙馬跟外頭養的相好從裡頭出來,兩邊私同時被撞破,頓時吵得滿城風雨,最後駙馬落敗,活被公主打個了半死,此後再不敢養娘,公主卻依然縱而爲,面首換了一個又一個。
想到此,不免好笑,若那時便有琉璃居這樣的妙存在,這等尷尬事斷不至發生。
兩人從廊進了雅座,店家便將廊上原本垂著的厚重簾幔捲起,又將薄的雅座紗簾放下。
沁瑤擡頭好奇地打量一圈,見雅座設著榻和幾,榻後正是窗戶,推開窗便可見到碧水盪漾的南苑澤。
轉過,過垂著的紗簾,又正好能瞧見樓下戲臺,想來坐於此聽戲時,並不耽誤觀賞窗外湖景,也不知這樣的巧思是什麼人想出來的,當真有趣別緻。
旁邊雅座不知是何人,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但不斷有幾位僕從端著巾帕進進出出,伺候得極爲小心。對面幾間雅座,也都影影綽綽早坐了人,但因隔著紗簾,看不清形容相貌。
藺效在一旁看著沁瑤,見雖人老老實實地坐著,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住好奇地打量周圍形,神審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彷彿一隻機警的小貓,心裡不由生出好些憐惜,聲道:“外頭曬了這許多時候,先飲杯茶消消暑。”
沁瑤這時發現了幾上擺著的瓜果茶點,當中一碗酪澆鮮櫻用冰塊浸了,正冒著涼氣,看著就格外解暑。
瞧一眼藺效,想起上回在盧國公府除妖時,他曾打發常嶸替自己買了德榮齋的酪澆鮮櫻,沒想到今日在琉璃居也能見到這道點心,而且看著碗裡的櫻桃甚大,晶瑩剔,酪的香味也尤爲濃郁,顯然比德榮齋的更費了一番功夫。
藺效沒有看沁瑤眼中的疑,臉上直髮燙,他怎好意思承認自己今日全按照沁瑤的喜好做的安排,茶幾上幾道點心不是他以往曾見沁瑤吃,就是估著沁瑤會吃,早早就令人做了準備,用冰塊鎮著候命。
除了這道酪澆鮮櫻,幾上還有許多沁瑤聞所未聞的佳饌,滿滿當當放了一桌。
當中一碟點心雕了層層疊疊的小小牡丹花模樣,看著讓人食指大。另一碟做翠綠滴的小西瓜,圓滾滾的,十分稀奇,另有冰鎮著的許多瓜果,最顯眼的是一疊水晶盤子裡盛著的紅殼果,沁瑤知道那荔枝,宮裡頭才能吃到,剝開鮮紅果殼,裡頭是雪白晶瑩的果,咬一口,直甜到心裡,上回在玉泉山吃過一回,覺得很好吃,可惜這東西是嶺南進貢來的貢品,只在宮裡能吃到,外頭拿銀子也沒買。
沁瑤興致地吃了一通,覺得那疊小西瓜點心做得最好吃,一會功夫就將碟子掃得乾乾淨淨。
藺效在一旁飲茶,靜靜地看著沁瑤吃,見沁瑤吃荔枝,便將茶盅放下,親自將水晶盤裡的荔枝一一剝好,放於沁瑤面前的碟子裡。沁瑤先還有些忸怩,不讓藺效幫剝,後來吃得高興起來,也顧不上矯了,又將那碟荔枝如數消滅。
藺效看得高興,只覺自從母親死後,已經許久沒像今日這般暢快了。
沁瑤見藺效只顧看著吃,自己一口未,訕訕道:“點心甚好,你爲何不吃?”
藺效出笑意道:“因爲我還有正事沒辦。”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花梨木雲水紋的匣子,放於沁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