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便有宮人來奏稟說飯食已備妥,請衆人移駕偏殿用膳。
戰戰兢兢地陪皇上和怡妃等人用完膳,衆終於被告知可以在行宮幾景點四遊樂,但萬莫越過羽林軍早先設好的佈防,以免困頓在山中,找不到來時的路。
衆聽了這話,立時四散開去,或泡溫泉,或去觀景臺賞景,或去樂坊聽伶人奏樂,各人尋各人的樂子,好不快活。
沁瑤對與旁人同在一池泡溫泉並不十分興趣,今日在馬車上一路顛簸,本就有些乏累,方纔又在偏殿吃了一頓飽飯,更覺腦子渾沌,睏意如同浪花般層層疊疊直涌而來,哪還有心思去泡溫泉,此刻只想上牀地睡上一覺。。
見王應寧等人都在討論究竟先是去聽伶人奏樂還是先去泡溫泉,無人注意,沁瑤便悄悄溜回了寢殿,預備洗漱一番,就此歇下。
誰知剛請宮人備水,裴敏便跟著進來了,“怪不得方纔到找你不見,沒想到你竟回了寢殿。”
許是了一衆同窗的染,裴敏興致很高,眼睛亮晶晶的,“方纔康平公主們商量著要去殿後的小樹林裡一活泉裡泡溫泉,說那活泉從山頂清澗傾瀉而下,泉水比後殿的那池子來得清涼,正適合這等天氣泡瞭解暑呢。們商量了一會,不打算去後殿泡溫泉了,都往小樹林去了,阿瑤,眼下時辰尚早,你莫要睡了,跟我們一同去小樹林泡溫泉好不好。”
沁瑤狐疑地看著裴敏:“小樹林?”
來時只聽說行宮有溫泉,不曾聽說樹林後還有溫泉啊。
裴敏挨著沁瑤坐下,耐心地解釋道:“小樹林那泉水是活泉,雲蒸霧繞,終年不絕,因有此泉,此山才得名玉泉山。後殿那溫泉池不過引了活泉水,又添了些柴火在池下烤,熱氣蒸騰的,有什麼好泡的,還是樹林裡的那玉泉來得更滋補養。”
說著,搖了搖沁瑤的胳膊道:“阿瑤,外面這般熱鬧,人人都在玩樂,就你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在寢殿睡覺,想想就沒意思,還是跟我一同去吧。”
沁瑤耐不過,只好道:“好好好,你先去,我收拾收拾便來。”
裴敏見終於勸了沁瑤,笑著起道:“那我先去了,你稍後一定要來。”
走到門口,又遠遠道:“等你啊——”
沁瑤無法,只好起對鏡整了整有些散的鬢髮,又換了一裳,整理妥當,剛要往外走,猛然想起稍後泡溫泉時需得解了裳,羅盤到時候無可藏,恐惹來嫌疑,便將懷中的羅盤取出,藏於枕下。
誰知往懷中一探,卻發現懷裡空空如也,哪有羅盤的影子。沁瑤發了會呆,這纔想起早上出發時,不經意將昨日換下的裳並羅盤一起遞給了採蘋,本未曾帶出來。
過不一會,沁瑤便釋然地想,這玉泉山多年前便爲皇室所用,即便有什麼山妖野怪,估計也早被皇室豢養的能人異士給清掃乾淨了,羅盤總歸沒有用武之地。
這樣一想,沁瑤心總算定了下來,一徑出了寢殿,去往行宮後的小樹林。
一路行來,不時見到宮人手持燈籠魚貫而行,手中燈籠明亮,將各角落均照得亮如白晝。
走不一會,到了一僻靜,忽聽有人在後喊道:“元真道長。”
這聲音傳到沁瑤耳裡,猶如一聲撼地雷,將震得子一僵。
“果然是你。”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那人不等沁瑤回頭,便快步走至沁瑤前。
沁瑤擡眼一看,竟是盧國公夫人。
盧國公夫人細細打量沁瑤的臉龐,緩緩點頭道:“早先在書院裡見你眼,我便起了疑心,只我斷想不到當初在我府裡幫忙除祟的小道士竟是個兒,不如此,還恰好被選了雲書院就讀。”
臉雖依然威嚴,眸子裡卻含著幾分欣。
被歷來明強幹的盧國公夫人認出,沁瑤倒也不怎麼意外,只心免不了掙扎糾結,在否認和承認之間搖擺好一會,終於決定放棄編謊話糊弄盧國公夫人的打算,老老實實承認道:“學生並非有意瞞。”
盧國公夫人點頭,鄭重看著沁瑤道:“上回我府中進邪祟之事,多虧了你出手相助,不但識破那邪的僞裝,還救了國公爺和三郎一命,上回我去青雲觀本打算親自向你致謝,你師父卻說你並不在觀,只好作罷。眼下我既已認出你了,不得向你說聲多謝。”說著便屈向沁瑤行了個大禮。
沁瑤嚇了一跳,忙將扶起道:“除妖降魔本是我道家份之事,夫人何須如此客氣。”
盧國公夫人緩緩起,肅容道:“當日若不是惟瑾機敏,將道長請到我府中除祟,國公爺和三郎恐怕早已被那妖所害,此刻哪裡還有命在,若悲劇果真發生,於我闔府中人來說,無異於天崩地陷。因而道長對我盧國公府上上下下的恩德,老實不敢忘。”
沁瑤見並不就此打聽沁瑤爲何做了道士,說話仍極有分寸,心下服,只好道:“夫人過譽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國公爺他子恢復如初了嗎?”
上回已在韋國公府夜宴時見過蔣三郎,蔣三郎人雖瘦了許多,但臉已比被狐貍殘害時好了不,顯見得並未傷及本。可卻始終未曾聽到國公爺的消息。
盧國公夫人剛要說話,後忽急匆匆走來一個婢道:“夫人,怡妃娘娘在後殿問起您,說請您過去一同泡溫泉,說說話呢。”
盧國公夫人臉又恢復之前的沉靜,道:“知道了,這就來。”
轉臉對沁瑤道:“改日再與道長細說。”
沁瑤在原地目送盧國公夫人走了,才又轉往樹林走,還未到池子,遠遠便聽到一陣清脆的嬉戲聲。
“阿芫,阿芫,別坐在泉水邊上,你倒是下來呀。”是康平公主的聲音,一衆說笑聲裡,就數笑得最大聲。
再走兩步,便見樹林中四俱掛著琉璃燈,一冒著熱氣的清澗從幽深地樹林深蜿蜒而來,當中最寬闊兩旁各設了簾布,將泉中諸人擋了個結結實實,過燈影,只能看到簾幔影影綽綽,似乎有不人在嬉戲。
沁瑤到了近前,伺候在外的宮早得了吩咐,忙掀開簾幔,請沁瑤。
沁瑤進去才發現這條玉泉相當寬闊,能容納數十人有餘,那泉水清冽,潺潺流不止,不知源頭,也不知要奔向何。衆人所在的地方不過整條玉泉當中的一段。
“阿瑤,快下來。”卻是王應寧和裴敏笑著喚。
沁瑤笑著應了,走至一旁,去了襦衫和半臂,只著一件抹和,緩緩下到泉水中。按理說,泡溫泉需得不著寸縷,任由泉水浸理,可沁瑤畢竟是未嫁之,臉皮還未厚到可以在旁人面前袒的地步。所幸泉中諸都穿著裳,倒也不顯得沁瑤打眼。
沁瑤游到王應寧和崔敏旁邊,笑著跟們說了兩句話,一轉臉,卻發現瀾王妃也在泉中,臉沉,正不知看著何發呆。
沁瑤不想被認出,忙不聲地往王應寧後躲了躲,後見瀾王妃本未注意到,便放下了心,暗暗掃一眼,心裡生出幾分奇怪,怎麼瀾王妃臉上的妝容愈來愈鮮豔了,雖說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歲,但到底是王妃的份,這等青蔥的妝扮看著與實不相宜。
而且爲何不去後殿溫泉池泡溫泉,偏要跟康平等人混在一?
正想著,忽覺池下似乎有什麼冰冷至極的東西過,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猛的低頭往下一看,卻發現腳下什麼都沒有,那寒意也瞬間減淡,再也察覺不到。
沁瑤靜靜地知了遭一會,見衆人談笑如常,泉水也逐流不息,始終未出現異樣,皺了皺眉,只得暫且將疑按下。
夏芫坐於泉旁,兀自用一雙筆直纖細的小輕輕劃著泉水,眼睛並不看泉中,只顧靜靜看著沁瑤,見沁瑤面容姣,量纖細,一雪在琉璃燈的照下愈發顯得晶瑩剔,心裡一刺,忽道:“康平,阿淇,最近咱們總拘在院裡,好些日子未上過街了,等過幾日書院放了假,咱們去摘星樓挑首飾去啊?”
康平不解道:“咱們不是纔買了許多首飾麼,你頭上那簪子不就是新添置的麼。”
陳渝淇抿笑道:“公主這話只說對了一半,阿芫這些日子是添置了不首飾不假,可頭上那杏花簪卻不是自己買的,而是旁人送的。”
此話一出,衆齊齊往夏芫頭上看去,瀾王妃也微微一怔,細細端詳起夏芫那簪子來。
“誰送的?”康平直愣愣道。
陳渝淇看一眼夏芫,笑道:“自然是——”
夏芫臉一紅,作勢捂住陳渝淇的道:“不許胡說。”
陳渝淇笑著躲閃道:“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只這東海寒玉太過珍稀難得,即便如摘星樓潤玉齋這等大首飾鋪子,也不過一年得掌大的一小塊,頂多做上兩簪子,咱們只需去這兩家鋪子問問都是誰買了東海寒玉簪不就得了,我倒要瞧瞧,究竟是誰這麼用心,出手又這般闊綽。”
夏芫啐道:“偏你機靈,我偏不讓你去問。”
旁人被這話勾得好奇,忙游到陳渝淇旁,纏著問東問西。
正笑鬧著,一直未曾發言的瀾王妃忽然輕輕舀了舀水,朝岸邊游去,口中喚道:“李嬤嬤,將我的裳取來,我要回寢殿休息了。”
便聽那李嬤嬤應了,取了裳過來,過了一會,捧著裳走到泉邊,彎下腰,出一手,作勢要拉瀾王妃起來。
誰知正好這時陳渝淇和夏芫笑鬧不休,夏芫耐不住陳渝淇的呵,子往旁一倒,剛好到李嬤嬤的小。
就見瀾王妃對李嬤嬤使了個眼,李嬤嬤點點頭,小忽幾不可見地了。
便聽夏芫哎喲一聲,頭上的簪子竟鬼使神差地飛到一旁,叮的掉落在地,摔了個碎。
瀾王妃的臉這才終於好看了些,卻又忙出個錯愕的表道:“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李嬤嬤也忙撲通一聲跪下,不住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夏芫的臉瞬間由晴轉,盯著那隻被摔得碎的簪子,久久未置一詞。衆都被突然起來的變故給嚇住了,齊齊看向夏芫和瀾王妃,泉水邊靜得針落可聞,一時無人敢出聲。
沁瑤正看得津津有味,忽覺泉水寒意一盛,一隻寒涼如冰的手握住了的腳踝,面一變,想也不想便訣往泉下狠狠擊出一掌。
腳踝那隻手捱了這一掌,燙著了似的驟然一鬆,往一旁移去。
沁瑤隨即潛水中,卻正好見到眼前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飛速地往幽深不見底的泉水前方去了,沁瑤一怔,再顧不得許多,忙追其後,往前游去。
衆注意力依舊放在瀾王妃和夏芫上,誰也沒注意到水面起了幾微瀾,又迅速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