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沁瑤,眼中滿是玩味。
就在沁瑤以爲他要揭穿的惡作劇時,那人卻忽然話鋒一轉,看向旁道:“陳四啊陳四,沒想到你如今手這般了得,真是讓我等刮目相看。”
他話音剛落,一個材魁梧的男子從他後轉出來,哈哈一笑道:“夏二公子承讓了。”
亭中諸人恍然大悟,原來方纔夏二公子說的是陳公子。
夏芫笑著起招呼道:“二哥,陳公子,孔公子。”
來的三個人,一個是夏荻,韋國公府的二公子,夏芫的二哥。
見夏芫喚他,夏荻笑著應了一聲,大步往亭前走來。
剩下的兩位站在原地未,一位是寧遠侯家的四公子,也就是夏荻口中的陳四。
另一位則是中書令家的子,名喚孔維德。
紫裳跺腳看向陳四道:“哥!你瞧我的裳,好好地被潑這樣了,分明是搞的鬼。”說著,恨恨地回一指沁瑤。
康平也猛地點頭道:“對對對,就是,我看得真真的。”
陳四暗暗皺眉,方纔他在夏荻後,沒看清亭中形,但他想著左不過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鬧,而且夏二公子顯然有將此事揭過之意,如果他們兄妹一味揪著不放,難免顯得小家子氣,便告誡地看一眼妹妹,將的話頭截住。
誰知他旁那位生得頭大耳的孔公子聽得紫裳如此一說,一擼袖子,撐腰似地嚷道:“阿淇,你莫要難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子,敢給你委屈!”
他說著,直朝沁瑤看來,那目又冷又厲,彷彿能將沁瑤盯出一個窟窿。
沁瑤挑挑眉,嚯,來幫手了,還是這麼“大塊頭”的一個幫手,只是不知這孔公子打算用什麼法子來替陳小姐出頭?
陳小姐嫌惡地瞥一眼孔公子,本能地想說:“關你什麼事?”轉念一想,何妨讓孔胖子給瞿小姐一點難堪呢?便用帕子拭拭眼角,委屈萬分地說:“適才我經過那位瞿小姐後,本好好的,忽然不知從何潑出來一陣熱茶,將我半邊裳都潑溼了,當時在座的只有瞿小姐離我最近,康平也親眼目睹是瞿小姐所爲,可眼下瞿小姐卻並不承認是潑的。”
難得滴滴的陳小姐肯跟他說這麼多話,孔公子喜出外,勁頭更足了,氣勢洶洶便往亭中走:“這還不簡單麼?看看誰的杯子是空還是滿不就行了?”由於太急於鞏固陳小姐對他的好印象,孔公子本沒注意到亭中夏二公子明顯地一皺眉,更別提留意到陳四對他使過來的眼了。
“茶灑了,杯子總不至於還是滿的吧,咱們大夥都看看,究竟是誰潑茶到阿淇上!”他欺到沁瑤前,當著衆人的面猛地拿起沁瑤面前的茶杯,由於用力過猛,不提防被杯中滿滿的熱茶燙了一手,“哎喲”一聲,臉上的橫都痛得直起來。
“燙死我了,燙死我了!”他火急火燎地將茶杯放回桌面,對著那隻被燙得紅通通的手連連呼氣。
沁瑤看著都替他疼,表示同道:“這位公子,你沒事吧?”
孔公子又疼又難堪,瞿小姐眼前的茶杯很明顯是滿的,他冤枉了人不說,還在陳小姐面前丟了這麼大臉,直恨不得鑽到地裡去纔好。
正不知如何找回場子,忽一眼瞥見桌上有個茶杯是空的,也顧不得看清杯子主人是誰,想也沒想便往前一指,嚷道:“這杯子是空的!”
衆人順著他的手指往上一看,都驚訝地揚起了眉,就見那空茶杯的面前端坐著一個滿面怒容的,好巧不巧正是康平。
夏二公子暗笑一聲,著沁瑤的目更意味深長了。
孔公子直道不好,這位公主豈是他能惹得起的?發起橫來說不定會將孔府砸個稀爛,也顧不上替心上人出頭了,忙自打自臉道:“這、這個法子不妥,多半是咱們想岔了,亭中諸位小娘子都是詩禮傳家的世家小姐,萬萬做不出這等行徑的,許是方纔哪位下人不小心灑到阿淇上,怕被責罰,故而纔不敢承認,一會只需審審亭中這幾個下人便能見分曉了。”
一句話又將火引到韋國公府下人上去了。陳公子暗歎口氣,不忍心看未來妹夫繼續出醜,擡頭對仍杵在亭中的妹妹說道:“夜風甚涼,再不換裳便要著涼了。”
夏芫也忙起來打圓場,吩咐旁丫鬟:“快領陳小姐到我房間去換裳。渝淇妹妹,我們倆量差不多,我那正好有幾件新做的裳,你若不嫌棄,便挑一件順眼的先換上。”
陳渝淇恨鐵不鋼地看著孔公子,好一會,纔不甘心地對夏芫道了謝,由著下人領去換裳了。
康平失了幫手,頓覺無趣,氣鼓鼓地坐下,暗暗對沁瑤無聲地做警告:你等著!
沁瑤眼角都懶得掃一下,起對夏芫行了個禮,笑道:“郡主,我去去就來。”
夏芫會意,忙吩咐旁另一個丫鬟:“一會便要開宴了,瞿小姐收拾妥當了,你便領著瞿小姐直接往花廳來。”
又拉著沁瑤的手低聲道:“方纔委屈瞿小姐了,康平公主和陳小姐素來捉弄人,無甚惡意,你千萬莫往心裡去。”
沁瑤笑道:“郡主過慮了,我並未放在心上。”告了罪,由丫鬟領著去往亭外。
從淨房出來,原本該在廊下守候的小丫鬟卻不見了。沁瑤一路從臺階上下來,直將左右都找了個遍,都未找到那個小丫鬟。
沁瑤好一陣納悶。所幸認路的本領極強,不至於迷路,便依舊循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走到一迴廊時,忽聽不遠傳來一陣子的低笑聲,夾雜著男子的說話聲。
沁瑤忙止住步子,斂聲屏息往轉角看,就見迴廊上站著一男一,天太暗,看不清二人的模樣,只依稀看到子耳上懸著一顆亮晶晶的雨滴形耳墜,不時隨著子的作搖曳。
沁瑤見二人舉止親,意識到多半是一對在此私會,正猶豫要不要等他二人離開後再出去,後卻悄無聲息地襲來一陣掌風,沁瑤猝然一驚,忙俯躲過這一掌,就勢屈起右肘,狠狠往後之人撞去。
那人輕功卻甚是了得,輕輕巧巧便避開這一撞,低笑道:“瞿小姐果然是深藏不。”
沁瑤聽著這聲音耳,回一看,見來人著淡青圓領瀾袍,一副未語先笑的倜儻模樣,果不其然正是夏荻。
沁瑤一臉戒備,淡淡道:“夏二公子?”餘往回廊上一瞥,愕然發現方纔幽會的那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夏荻笑道:“方纔在園子裡,瞿小姐一招“樑換柱”實在讓人大開眼界,不知瞿小姐究竟師從何,小小年紀便能學得這麼一好本事?”
沁瑤裝傻:“夏二公子說話好生奇怪,什麼樑換柱?什麼好本事?我一句都聽不懂。時辰不早了,前面恐怕已經開筵了,夏二公子還是早些去花廳招待客人吧。”微微欠行個禮,轉便走。
剛走兩步,夏荻形一,攔到前,低笑道:“瞿小姐何苦用言語唬弄我,方纔你出手對付我的那兩招,便已遠不是尋常閨閣子所能及了,我也無甚惡意,不過好奇而已。”
一時間兩人離得甚近,沁瑤擡頭便能看到夏荻明顯帶著戲謔的目。怒極反笑:“我是學過幾招防,不過是爲了對付那等不知廉恥的下作之人,方纔夏二公子有幸領教了其中兩招,怎麼,還想試試嗎?”
夏荻見沁瑤原本清澈的眸子怒得異常明亮,白皙的臉頰都淡淡染上一層紅霞,不由暗笑,果然這纔是的真,方纔在園子裡那副安靜本分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他愈發起了作弄沁瑤的念頭,乾脆又欺近兩步,俯對沁瑤低聲道:“哦?瞿小姐還有什麼招數,不妨都使出來——”
他話未說完,沁瑤猛地揮拳往他面門打去,這一拳沁瑤使了十足十的功力,去勢極快,夏荻面微變,忙提氣往後一躍而起,險險避過這一招。
他穩了穩形,繼續笑著逗弄沁瑤:“瞿小姐早該如此,既然懷絕技,何苦一味藏拙。”
沁瑤越發惱怒,復要上前,忽有人低喝道:“住手——”
沁瑤和夏荻同時停手,轉頭看向來人。
那人本站在庭院中,上了臺階走至廊燈下時,夏荻看清對方的相貌,訝道:“蔣三哥?”
沁瑤聽得一愣,睜大了眼上下打量來人,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這個瘦削鬱的男子跟當日那個俊朗貴氣的蔣三郎聯繫到一起。
怎麼才短短一月功夫,蔣公子便瘦了這許多?
聯想到當日那位死在他懷中的阿妙,沁瑤不由恍然,自古無皆孽,有皆苦,看蔣公子如今的形,恐怕對那位阿妙依舊未能放下,傷難愈,也難怪他短短時日便能憔悴至斯了。
直到蔣三郎出聲喚:“元真道姑,別來無恙?”沁瑤纔回過神來,暗歎口氣,點頭道:“蔣三公子。”
夏荻在一旁驚訝地開口道:“道姑?是道士?”裡問著蔣三郎,眼睛卻驚訝地上下打量沁瑤,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蔣三郎肅然看向夏荻:“瞿小姐是青雲觀的俗家弟子,曾幫我府中除過邪祟,爲人最是仗義不過,你怎麼好端端地跟打了起來?”
夏荻怔了一會,忙笑道:“誤會,都是誤會。瞿小姐,我不知道你是三哥的朋友,方纔多有得罪。”話雖這麼說,臉上可一點愧意都沒有。
沁瑤神冷淡地應了一聲,對蔣三郎道:“三公子,這會前面恐怕已經開筵了,能否請你帶我去花廳。”
蔣三郎這時才注意到沁瑤旁並無下人,訝道:“道姑旁怎麼沒有下人伺候?”轉頭看一眼夏荻,心裡瞬間明白過來,含苛責地看一眼夏荻,便領著沁瑤往廊下走:“瞿小姐,請跟我來。”
夏荻尷尬地乾咳一聲,方纔他爲了接近沁瑤,特意支開了沁瑤邊的小丫鬟,這會可上哪變出個下人來?見蔣三郎跟沁瑤往前走了,他忙快步跟上,訕訕道:“可不是,時辰不早了,母親他們這會恐已等得著急了。”
三人到得花廳,筵席卻未設在廳,而是天設在廳外的小花園裡。
一溜桌面併一條長長的桌面,直能容納上百人,左邊爲男賓,右邊爲賓,兩邊隔桌相對。
筵席已開,席上諸人觥籌錯,香鬢影,好不熱鬧。
沁瑤用目四找尋了一會,沒找到哥哥,只得任由蔣三郎領到夏芫跟前。
蔣三郎只對夏芫說說沁瑤在花園迷路了,他和夏荻恰好路過,便將瞿小姐領了過來。
夏芫出鬆了口氣的表道:“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領著到一座位上坐下,低聲爲介紹左右道:“這位是靖海侯家的二小姐,閨名秦媛。”沁瑤落眼看去,便見一個白淨清秀的小娘子,年齡約莫十三四歲,看人時有些怯怯的,遠比尋常閨秀看著弱天真。
沁瑤對點點頭,笑道:“秦小姐。”秦媛忙起回禮,有些結道:“瞿、瞿小姐。”
夏芫又給沁瑤介紹座位右邊的子:“這位是戶部王尚書家的千金,閨名王應寧。”
王小姐眉眼溫標緻,氣度沉靜如水,沁瑤一見之下便對產生了好,含笑道:“王小姐。”
夏芫爲三人介紹完畢,便轉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沁瑤在兩人中間坐下,一見滿桌佳餚,肚子咕嚕嚕一陣響,也顧不上客氣,便埋頭吃了起來。
秦媛眼睛張得大大的,似是從未見過這等爽快的作派,王應寧卻微微一笑,替沁瑤夾了兩塊炙鹿,道:“可是了?這鹿烤的甚好,你嚐嚐。”待人接如行雲流水般自然。
沁瑤頓了頓,笑著對王應寧眨眨眼。
一時筵散,下人們復又領沁瑤等人往院而去,說是郡主吩咐,晚上要舉行詩會,請各位小姐公子一展才華。
沁瑤等人走到之前喝茶的那亭子,遠遠便看見夏芫正仰頭與一名年輕男子說話,那人穿一雨過天晴瀾袍,長玉立,在園燈籠的投下,分外引人注目。
夏芫目專注,眼角眉梢滿是笑意,神看上去比之前似乎更婉了幾分。
那人卻彷彿心不在焉,不時往園門口的方向張,沁瑤看清那人模樣,不由微訝,卻是藺效。
藺效一看到沁瑤,臉上不自覺出一點笑意,對夏芫說了句什麼,便往沁瑤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