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義堂的校驗,上三門和下三門,終於全都結束了。
這場校驗來的轟轟烈烈,落幕的也轟轟烈烈,有一個名字卻在這場校驗中爲衆人所知曉,便是姜二小姐姜梨。
書、算、禮、樂、、,六項皆奪魁,這是自明義堂開始以來的第一人。倘若這位姜二小姐是個從小就聲名遠播的神,這也就罷了,這位姜二小姐偏偏還是剛啓蒙就被送走,在庵堂裡獨自呆了八年的小姑娘,這可比神震懾人心的多。
燕京城大街小巷的賭坊倒是大賺了一筆,因著同孟紅錦的賭約,大部分人都押的是孟紅錦勝,押姜梨勝的寥寥無幾,即便押姜梨勝,也只是買一點點,這樣一來,獲利的反是莊家。因而賭坊裡的坊主對姜梨十分喜,但凡見人,總要說姜梨一些好——因別的得了紅利,總得投桃報李幾分。這樣一來,姜二小姐的名聲,竟然因爲這一場校驗,突然好了許多。
同樣,有得有失,姜二小姐是在校驗場上大出風頭了,尤其是琴樂和之上,那麼多雙眼睛都瞧見了姜二小姐的真本事,是把場上其他家的小姐都比的一無是。因此今年的校驗,是姜二小姐一枝獨秀,再無往日百花爭豔的局面。
人們記得起姜梨,以往令人驚豔的姜瑤等人,便早就被人拋之腦後了。即便是人們記得孟紅錦,也只是因爲在場上箭傷了永寧公主,還有和姜梨那個可笑的賭約,和自己的風采並無半分關係。
有人記得姜家三小姐生的甜可人,豔可,也有人記得姜二小姐清麗無雙,靈秀聰慧。世上弱水三千,各有各喜歡的那一瓢,但能否能取得中意的一瓢飲,卻全靠緣分了。
寧遠侯府上,周彥邦正坐著發呆。桌前的書頁被風吹得翻開,周彥邦卻無心理會。
眼前浮現的,是跑馬場上,青落落,飛揚如風的姿。
周彥邦有些癡狂了,在他過去的那些年裡,從未對子如此上心。哪怕是他先頭很滿意的未婚妻姜瑤,在周彥邦的心中,子並非最重要的,娶一位小姐,令錦玉食,將府邸給打理,這就妻子。
可眼下,周彥邦明白了,他中意的妻子,只有姜梨。
那像是一個謎,越是對他不屑一顧,周彥邦就越是執著。尤其是姜梨曾經還是他的未婚妻,本來就該是他的人,若非中途姜家出了變故,如今哪還會如此麻煩。今日跑馬場上,看姜梨的人除了自己,還有許多,周彥邦瞧見邊人看著姜梨的目就是不喜。
那是他的人,怎能被別人隨意眼看?
之前姜梨的名聲不好,怕是日後難得找到夫家。可這一場校驗,姜梨的才名燕京都曉得,生的又是如此麗,又是姜元柏的嫡,姜梨也早就及笄了,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提親的人前去……姜梨這樣的條件,相看中的人怕是不在數。
周彥邦心裡不是滋味,又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姜梨嫁給別人,就彷彿自己的妻子被人奪去,十分憤怒又懊悔。
正在煩惱的時候,小廝進屋來道:“世子爺,夫人來了。”
寧遠侯夫人走了進來。
周彥邦忙站起:“娘。”
寧遠侯夫人笑道:“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些梅子糕,這幾日天氣熱,你吃點也清爽些。”瞧見周彥邦放在桌上有些凌的書籍,侯夫人頓了頓,探詢的看向周彥邦,問:“彥邦,你近來是不是有心事?”
最近周彥邦做事時常出神,與他代事的時候也常有心不在焉的況。侯夫人想著是不是國子監放榜,周彥邦得了第三而難過,就勸道:“你莫不是因爲國子監那事,彥邦,你爹都說了,此事怨不得你,之前未曾聽過葉世傑這個名字,不過他既能超過李家大爺李璟,想必是有真本事,你不必太過掛懷。你爲第三,也很不錯了。”
今年國子監放榜,周彥邦原本以爲是第二的,整個國子監超過他的也只有右相府上的大爺李璟,可這回李璟了第二,他了第三,第一卻是個之前不曾聽過名字的葉世傑,應當不是燕京城的家。
“母親,我不是因爲此事……”周彥邦有些難以啓齒。寧遠侯府上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侯夫人和侯爺都很疼他,但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周彥邦自己也覺得有幾分荒唐。
“那是因爲何事?”侯夫人奇怪道。
“我……”周彥邦咬了咬牙,道:“我不想娶元輔府上姜三小姐,兒子心中中意的,是姜二小姐!”
寧遠侯夫人手裡的點心碟子,“啪”的一聲,跌到了地上。
……
“老爺送了銀子來。”
芳菲苑裡,桐兒興高采烈的託著一個小木盒,將木盒放在桌上。
姜梨打開盒蓋,便見整整齊齊碼著的正是一錠一錠的銀子,聽說姜元柏在過去姜瑤校驗表現的不錯時,就會賞銀子。不曉得是不是爲了一碗水端平,也給送了銀子。
不過姜梨明白,如果這回是姜瑤校驗全都拔得頭籌,至姜元柏除了銀子外,還會很熱烈的恭賀,而不是說幾句簡單的誇獎就走了。
姜梨並不到意外,姜元柏和一個離家八年的兒,除了愧疚以外,實在很難有特別深厚的,當然對長養在邊的姜瑤更疼。如今姜瑤失落,姜元柏當然不會大張旗鼓的爲姜梨到親賀。
親疏有別,一看便知。
道:“把銀子收起來吧,日後用得上。”
桐兒依言把銀子收好,明月在外頭敲了敲門。
姜梨道:“進來。”
明月進來後,將門掩上,上前低聲道:“姑娘,奴婢打聽過了,那孟家小姐現在還沒回府呢,孟家夫人還在府裡等著,孟老爺出面周旋去了。好似這回永寧公主不肯罷休。”
姜梨點了點頭:“知道了。”這是猜到的事,孟紅錦應當不會好了,永寧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姜梨是見識過的。這回孟紅錦可能讓永寧公主永遠的留疤,孟紅錦能好過纔怪。
如果不出所料,明日孟紅錦就會被放回來,不過在這期間孟紅錦遭了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到巨大的驚嚇,又或許,永寧公主也在孟紅錦上留幾個疤。
孟家是啞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白雪聞言,問姜梨:“那姑娘和孟小姐的賭約還要作數麼?”
“想做數,可惜做不得數了。明日孟紅錦肯定不會出來,介時你們便找幾個人在國子監門口聲言,我心裡諒孟小姐驚,那場賭約本也是玩笑,就此揭過,日後不提。”
桐兒有些失,道:“可真是便宜了。”
姜梨笑道:“即便我不說,孟友德也會尋個由頭讓這場賭約作廢,或是給我道歉,總之不會讓孟紅錦真的面掃地。就如若是我輸了,父親也會想法子推這場賭約。結局本就是註定的,眼下我這樣說,反而能得個好名聲,何樂不爲?”
外人看到,只會說宅心仁厚,心寬廣,不但有才華,還有德行。咄咄人總顯得太過計較了些。說句話又不礙事,也不妨礙結局,爲什麼不?
上輩子,就是太過不在意名聲,才讓人拿的名聲做了刀鋒,如今就要賢名滿天下,戴著面做事,總要簡單許多。
“姑娘這回得了魁首,聽說得了魁首的人要進宮,皇上親自授禮。”桐兒想到了什麼,“姑娘豈不是馬上就能進宮面聖了?這可是皇上賞下的賞賜,是無上的榮耀。日後就再也無人敢欺負姑娘了。”
姜梨失笑,回想起來,上一次見到洪孝帝,還是沈玉容中狀元以後,宮中夜宴,作爲沈玉容的家眷一起前往。無數人羨慕這位新科狀元夫人,畢竟沈玉容風流倜儻,還前途無量。那時候永寧公主還與喝了一杯酒。
目微沉,或許在那時候,永寧公主就已經瞧上了沈玉容,開始打沈玉容的主意。自己被當做絆腳石,卻還傻傻的不自知。
如今再宮,勢必是會見到永寧公主,倘若是宮宴,或許還有沈玉容。只是這回,不再是沈家婦,而是姜家。
誰又奈何的了誰呢?
又離那兩個人近了一步。
……
國子監不遠的一間宅院裡,夜裡屋點起燈。
葉世傑坐在桌前,正在寫信。
他此番得了國子監校考的第一,過幾日進宮得聖上授禮,不久後就能上。他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襄葉家的親人。
短短幾行字,已經代了自己。剩下的,葉世傑提著筆,猶豫起來。
姜梨也得了明義堂校驗的第一。
葉世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姜梨也寫上去,這麼多年來,葉家從沒有人提起過姜梨的名字。多年前姜二小姐的那句話徹底寒了葉家人的心,更讓葉老夫人大病一場,從此後,葉家只當沒有這位表小姐,連帶著葉珍珍也沒人敢提。
這種況下,突然提起姜梨的近況,應當很突兀吧。葉世傑真打算不寫了,可每每想要擱筆的時候,又想起姜梨與他說的話來。
“我當時年紀小,外祖母又遠在襄。我娘走得早,父親政務繁忙,多是由繼母看管。我說了什麼,未必就不是有人教我,或是有人威脅我說此話。”
姜梨說葉家乃商戶,要與葉家斷絕關係的話,會不會真的是有人在背後指使?爲的就是讓姜梨和葉家割裂開來,再無往來?
葉世傑發現,自己已經不由自主的偏向相信姜梨了。其實他和姜梨見的面也不多,能說得上話的更只有短短兩次,兩面之緣,自己就這麼信任了麼?
葉世傑有些不可思議。
但他覺得姜梨也很不可思議,在姜家如此忽略的況下,生生的又讓整個燕京城的人都能記住的名字,而且這名字還不是罪惡的象徵,提起來旁人也只覺得姜二小姐頗爲有才。
那可是明義堂六項全都奪魁的子。
提起筆又放下筆,放下筆又提起筆,這樣反反覆覆多回,正當葉世傑也很不耐煩時,他的小廝元寶進來了。
元寶從懷裡掏出一封信,興沖沖的道:“大爺,襄那頭來信了。”
“來信了?”葉世傑一愣:“這還不到來信的日子。”他與葉家通信,都是半月一封,來去也要一個月。這個時間應當還不到日子纔對。
“定是夫人他們記掛大爺這次校考,”元寶得意道:“老夫人要是知道大爺得了第一,肯定會在襄大擺筵席三天三夜的。”
葉世傑沒理會他,自己拆信打開來看,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元寶見葉世傑面訝然,就問:“大爺,怎麼了?”
“父親和二叔要來燕京城送貨。”葉世傑道:“已經在路上了,大約七天後抵達。”
“啊?”元寶愣了愣,傻乎乎的開口,“那咱們還寫信回去不?”
“寫。”葉世傑道。不過只寫自己的就行了,他心想,既然父親和葉二叔都要來燕京城,也算是有了個商量的家人,關於姜梨的疑,到時候自然可以讓他們來商量,比自己一個人在這裡頭疼好得多。
想到此,葉世傑頓輕鬆,三兩下就將先頭的信摺好封進信封,遞給元寶,道:“送回去。”
元寶樂呵呵的結果:“好勒!”
……
校驗結束後,明義堂暫且不必進學,學生都在家休息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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