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當真是風雲變幻！

孫樂等人還在爲趙得大難而鬱郁時，突然間得知，秦連合韓，魏，吳，越，共發卒百萬，戰車五千餘乘攻楚，一舉滅楚於世！

這種兵力，已是楚人的五倍有餘了！

而且，這幾國都與楚相鄰，等於一夜之間，楚已四面楚歌，皆敵！

至此，天下震，楚人驚懼！

消息傳到楚國之日，弱王剛痊癒不久。他的病足拖了大半個月才痊癒，因爲對這個時代的醫藥沒有半點信心，孫樂大半的時候都用來守著他，有時來不及出宮就歇在蓮樓中。

這一天，楚宮中一片抑，連笙歌聲都不敢響起。

弱王的書房中，大臣們了一殿，他們與端坐在首位的弱王一樣，都是沉著臉，一言不發。

也不知過了多久，賢士離昧上前一步，叉手說道：“陛下，敵從四方而來，五倍於我，不可攻也！只可說之！”

離昧這‘說之’兩字一說，數十個腦袋刷刷地迴轉，看向坐在右側最後一排塌幾上的孫樂。

天底上要論說客之才，無人能出田公之右！

弱王低著頭，他沒有看向孫樂，而是徐徐說道：“只可說之？”

“然。”

回答他的，是數十個聲音。

“如說之不行，奈何？”

離昧上前一步，朗聲說道：“說之不行，請援於諸國可也。”頓了頓，他又說道，“割城亦可。”

不管是請援，還是割城，都是大傷元氣之舉。請援諸國，那得拿出像樣的禮來，金以千計，或許也要割城，甚至還要派出質子。如果秦早有防備，還可能拿金割城也無人願意援手！

割城於秦吳等國，那是割啊！來犯有五國，楚有多城池可分？再則分了城池後，楚已實力大減，再也無緣問霸了！

可是，抗卻是萬萬不能，五倍於已的聯軍，統帥又是與弱王齊名的贏秋，這場仗打起來沒有半點勝算啊！

孫樂也皺著眉頭尋思著，知道弱王爲什麼對自己去做說客之事猶豫著。要知道，子之已被天下所知，現在的孫樂，走到哪國都有可能被刺客順手殺了！這還不算，就算沒有刺客殺，怕也沒有諸侯願意見呀！

想到這裡，孫樂暗暗忖道：記憶中，以弱勝強的戰例不是沒有，可是這個時代的戰爭都是在荒原上擺下戰陣拼。這種拼，誰家的車最多，便意味著誰的勝算大。

弱王上次在聯軍大戰中略略使了一些狡計，可那狡計可一不可再。再說他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與他齊名的名將贏秋！遇到贏秋這樣強勁的對手，實力又如此懸殊，還真沒有僥倖的餘地。

離昧的話說出後，殿再次沉默起來。

半晌後，弱王徐徐說道：“田公已爲世人所覺，不可出使。諸公先回去細思之，如有想法，速宮中說我！”

“諾！”

整齊的應諾聲中，衆大臣一一退下。

殿只剩下了孫樂和弱王了，兩人一坐在主座，一坐在下座遙遙相。

過了許久，弱王沉沉地說道：“姐姐，弱兒狂妄了啊！”

孫樂沒有吭聲，知道弱王在說什麼。前陣子他還跟自己說著天下間再無餘子可與他相抗，這一轉眼便落到這種無能爲力的境地！

孫樂斂眉溫笑道：“弱兒何必自責？贏秋若真是英雄，自當與你正面相抗！可他現在會合四國，以五倍之兵攻擊於你，這是勝之不武啊！”

孫樂這一席話一說出，弱王沉鬱的臉上馬上出笑容來。只是這笑容一閃既逝，他搖頭苦笑道：“大丈夫行事，本應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贏秋雖不是英雄，卻是勁敵！”

孫樂聞言笑了笑，暗暗想道：縱使年輕狂，關健時候總能清醒面對，弱兒真是人傑！

弱王慢慢起，他緩步走到孫樂面前跪坐下。

隨著他手一擺，早侯在兩旁的宮連忙上前爲兩人斟酒。

他舉斟朝孫樂晃了晃，輕聲說道：“姐姐，請飲一杯！”

孫樂舉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口，把酒杯朝幾上一放，低聲說道：“弱兒，天無絕人之路，你乃破軍之星，生命悠長，國祚綿厚，不可能絕於此時！”

弱王一聽，雙眼晶地一亮。他炯炯地看著孫樂，看著看著，忽然苦笑道：“應該找姬五算一算了。”

提到姬五，孫樂不由微微一笑，這笑容輕鬆而甜。令得弱王心頭涌來一陣刺痛。

沉默後，弱王沉聲喝道：“來人!”

“諾！”

“通知下去，孤將沐浴更，求叔子測算天命！”

“諾！”

弱王擡頭見孫樂有點愕然，咧一笑，衝眨了眨右眼說道：“五國百萬大軍將犯，楚人自上到下心中皆是惶惶，當今之要，得以安定民心爲主！姐姐，弱兒這一次得與姬五配合演一場戲了。”

孫樂笑道：“善！”見到弱王不再鬱，的心中放鬆了些許。

這時，孫樂的腦海中倒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就是大軍出征之前，扔銅板測算天命，那些銅板是特製的，兩面都是正面。然後測算之人便說一百枚銅板都爲正面，就說明天意要此戰勝！結果當然是百枚銅板都以正面朝上。

想到這裡，孫樂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

弱王眉頭一挑，大樂道：“此策大妙！”

說到這裡，他地盯著孫樂，輕嘆道：“姐姐果然智計過人！”

孫樂勉強一笑，暗暗忖道：我這可是借用他人的智慧啊！

接下來，弱王沐浴更，慎而重之地邀請姬五進宮。姬五連測了七晚的星象後，於第八日上午辰時上三刻，在楚王宮外的廣場上，當著數千百姓之前給楚國預算天命。

測算天命的九十九個銅板均以乾面朝上，預示楚國國祚悠長的消息，在第一時間流傳到了郢都的每一個角落，並且以最快地速度向四方擴散。

至此，楚人人心大定，上至大臣，下至走販，不再似以前那般惶惶不安。

人心是穩下來了，可五國聯軍將要誓師出征之事，並沒有因爲叔子的預測而得以停步。

大戰已迫在眉睫！

時間已迫不容緩！

楚國衆臣這陣子日思夜想，想來想去都是束手無策，不知不覺中，他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孫樂上。

孫樂仰著頭，著一片樹葉從樹枝上飄然旋轉間，向的腳背上落下，剛剛落下，一陣輕風吹來，把它卷離了孫樂的腳背，卷向一邊的小渾水中。

看得如此認真，如此專注，直到後的人靠近了也沒有發現。

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上了的小手，接著，姬五清悅的聲音傳來，“孫樂。”

“嗯？”

姬五靜靜地凝視著，低低地說道：“你可是想幫弱王了？”

孫樂扇了扇長長的睫，點了點頭。轉頭對上姬五，看著這雙以前清淨如水，如今盛滿了憂愁和無奈的眸子。手上他的眼睛，低低地說道：“姬涼，你本自由自在，超然外，要是沒有我，你定沒有這麼多煩惱了！”

姬五把的小手按在臉上，目中溫一片，“從前渾渾噩噩，如今雖時有苦痛，其甜卻是平生僅有！孫樂，我無悔的！”

孫樂聽到這裡，揚脣一笑。看著姬五明顯深鎖的眉心，輕聲說道：“這一次出使後，如我能平安無事，我們就拋開楚國一起遠走天涯吧。”頓了頓，又說道：“你要信我。”

見姬五怔住了，孫樂笑道：“我已想到了自由行走世間的法子了。”

姬五大喜過！

他傻呼呼地看著孫樂，實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個月中，孫樂總在楚宮中陪伴生病的弱王，自己要見一面十分爲難。而且，路上遇到的那些楚臣，明言暗諷的話都甚是難聽。

他曾經以爲，自己快要失去孫樂了。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孫樂給了這個承諾。

他幾乎都絕的時候，他的孫樂卻告訴他，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心意！他每一天都在等著，等著孫樂告訴他的選擇，現在，他聽到了！

不知不覺中，姬五的眼中一陣酸，淚水不控制地涌出。

丈夫流淚，好生也，當下他連忙側過頭去，掩去自己的不自在。

孫樂仰頭靜靜地看著姬五，看到了姬五的，心中頓時滿滿的好不溫暖。暗暗想道：弱兒對我雖然深，可是我已經選了姬五了。這一次，我如能助他救得他的家國，保住他的江山，那也是償還了他的意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弱兒，你替雉姬說話的書簡傳來之日，我與你男之便已斬斷！就算是誤會一場，可是，可是，我已有姬涼了啊！

孫樂沒有察覺到，這個時候的之所以決定與姬五遠離楚國，除了的考慮外，還有一種覺是，真的疲憊了！

孫樂從來就不是一個很主，很有權利慾的人。這一次縱橫，可以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前去，可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一直以來，孫樂每番出頭，都是爲了自我的生存，都是強迫自己去承擔種種責任和風浪。早就倦了，想退了，想如尋常人一樣，守著丈夫孩子安靜地過段日子。而不是如現在這樣，一不小心便把自己推到風尖浪口，永遠沒有個安寧。

姬五眨去眼中的意，轉頭看向孫樂。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笑，頓時所有的不快和煩惱都已飄散不見。

姬五目送著孫樂轉離開的背影，暗暗想道：份已，世人無不知田公孫樂之名，卻不知要用什麼法子接近諸侯王？

轉眼，姬五又想道：這一次贏秋等人是誓要滅掉楚國，就算有法子僥倖說服了各國，只怕一轉便遇上無數刺客。這一次出使，實是危難重重，九死一生啊！

孫樂，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不幸，姬五陪著你便是！

姬五想到這裡，角微微一掠，一抹流溢彩的笑容從那俊無疇的臉上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