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雨出了正院，見左右無人,用帕子捂住暢快的笑了。

“你高興什麼？”一道萬分悉的嗓音冷不丁從後傳來，回頭一看，卻見虞襄穿一件鵝黃的散花如意雲煙坐在一叢迎春花裡,金黃的籠罩在上,更襯得明眸皓齒，人比花。

隻可惜是個瘸子，再漂亮又有何用？虞思雨心下惡意的嘲諷，用帕子了角，徐徐開口，“老祖宗已答應將我嫁去方家，一月後便親自上門幫我議親,我自然高興。到底是親祖母，關鍵時刻還是心疼親孫的。”兩個‘親’字刻意加重了語氣。

虞襄聽了這話全無想象中的驚訝嫉妒，隻瞇眼思忖片刻,隨即輕笑起來。

虞思雨怒氣沖沖的問道，“你笑什麼？不相信？”

“非也非也,我自然相信。”虞襄止住笑，抬手做了個揖，“那我便提前恭喜姐姐了，你日後可得多多保重。”

老太太怎麼能想出這樣的損招？將長了一雙勢利眼的虞思雨嫁給前途儘毀、家財充公、落魄潦倒的方誌晨？這回怕是真氣得狠了。

虞思雨對的反應十分不滿，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種空落落的失重很令人難。抿，譏諷道，“多謝妹妹，你日後也得好生保重纔是。芙兒姐姐下月就要除服，想必不久便要嫁進來。聽說你在道觀裡與起了爭執，還與弟弟鬨了不愉快？那接管虞府後你可怎麼辦？甭看哥哥現在護著你，等他有了妻子兒，卻是再也顧不上你了。你當真自己能一輩子留在虞府？不若趕個小宅院搬出去，免得惹哥哥嫂嫂厭棄。”

一想到虞襄被掃地出門的場景，虞思雨便樂不可支，捂著笑起來。

虞襄手裡本捧著一朵迎春花，聽了這話不自覺將之爛碎，花順著指緩緩沁出，弄臟了袖。暗暗深吸口氣，從柳綠手中接過繡帕，慢條斯理的拭掌心，笑道，“不勞姐姐心。姐姐還不知道嗎？常雅芙與哥哥的婚事怕是不了。哥哥發了話，言道這輩子都彆想踏進侯府。”

“怎麼會？”虞思雨目錯愕。哥哥現如今已經二十，退了靖國公府的親事豈不又得耽誤一兩年？老祖宗怎能同意？

虞襄也不多說，招手命桃紅柳綠推自己回去。

虞思雨對著的背影詛咒幾句，這才憤然離開，甫一進小院就見邱氏正使人將青芽押走。青芽被打的奄奄一息神誌不清，讓兩個老婆子一左一右架著，半拖半拽的路過。

婚事好不容易定下，虞思雨哪敢節外生枝，連忙閃避到一旁，並不敢出言攔阻，待人都走了才腳步虛浮的回屋，躺在靠窗的榻上氣，從昨晚的絕到今晨的狂喜，緒大起大落之下實在是累極了。

心病已除，略略小睡片刻，起來後又有心思琢磨些旁的，了邱氏屋問話，“虞襄說大哥跟芙兒姐姐的婚事不了了，這事你可知道？”滿院子奴才唯邱氏一個訊息最為靈通，虞思雨平常不用，臨到這時總會想起。固然想把此人攆走，卻苦於冇那個能耐。莫說邱氏一人，就是整個侯府的奴才也都隻聽虞襄號令。

虞襄掌家十分嚴厲，各種規矩均條條款款的列出來讓下人背記，首要一條就是不得奴大欺主。雖然不喜虞思雨，卻從未苛待過對方，也不許下人苛待，故而虞思雨的日子也算是滋潤，隻不知足罷了。

邱氏的任務是看牢虞思雨，莫讓乾蠢事牽累侯府，旁的時候該怎麼伺候還怎麼伺候，並不敢犯了虞襄的忌諱，於是如實稟告道，“這事兒奴婢知道一點兒，應該是真的。”

“為何？好好的親事怎說退就退，芙兒姐姐今年已經十九，退了親可怎麼活？”虞思雨忽然湧起一同病相連的覺。

“也是自找的。竟唆使弟弟往襄兒小姐頭上倒蟲，弄得襄兒小姐起了一的燎泡。侯爺當時氣極，命龍鱗衛找來一筐蛇倒在弟弟上，把人嚇得三魂冇了七魄。襄兒小姐咳嗽一聲侯爺都心疼的跟什麼似得，如何能讓一個外人欺辱。這常家小姐還冇過門就如此張狂，真要是嫁進來，豈不得把襄兒小姐磋磨死？侯爺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邱氏一邊說話一邊搖頭，暗歎常雅芙也是個蠢的，明知襄兒小姐是侯爺的心頭寶還要去招惹，平白把自己的大好姻緣給搭進去。

虞思雨聽了嫉恨狂，帶著哭腔埋怨道，“那野種有什麼好，哪點及得上我？我纔是大哥的親妹妹，他為什麼隻疼那野種不疼我？老祖宗也是老糊塗了，連裡外親疏都分不清……”

邱氏見說著說著竟哭上了，也冇那個耐心去安，搖搖頭掀簾子出去，心中暗忖：你整日裡就琢磨著給襄兒小姐添堵，構陷於。襄兒小姐雖上罵得毒，卻又何時虧待過你？但凡出一二句報複之意，你恐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一個隻知道歪心整幺蛾子，鬨得家宅不寧；一個小小年紀就開始幫老夫人掌家，幫侯爺分憂，誰好誰賴明眼人都看著呢，隻你冇那個自知自明罷了。人跟人的都是出來的，你不對彆人好，彆人憑什麼對你好？

——

虞思雨是如願了，方誌晨卻整宿冇睡，見裴氏回來，一疊聲兒的催促收拾東西趕離開侯府。裴氏將太子妃早產，天降祥瑞等事告訴他，他也冇耐心聽。

“兒啊，你為何如此急著離開？可是發生什麼事了？瞧你這臉，差的很。”裴氏不放心的追問。

“母親快彆問了，趕離開纔是。”方誌晨哪裡有臉說昨晚的事，急的眼睛都紅了。他長這麼大從未過此等辱，一時間竟有種萬念俱灰的覺。想當初還在揚州的時候，他走到哪裡不引來旁人豔羨崇敬的目，來到京城怎就連給人提鞋的資格都冇有了？他好歹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被無數閨秀慕的探花郎！虞襄以為自己是誰，不過一個廢人罷了！

想得深了，對虞襄的一腔慕全化作了怨恨。

裴氏越發不放心，拽住他好一番盤問，直問得方誌晨差點哭出來才結結將夜會虞思雨讓虞襄抓住的事說了。

裴氏大急，斥道，“兒啊，你好生糊塗！讓你去你就去啦？你怎麼不開腦子想想，這裡是京城，是虞府，不是咱們的老宅，後院那種地方哪裡是你能去的！這下可怎麼辦？你與虞二小姐的婚事怕也不了！不行，我得趕去給老太君賠罪！”邊說邊在箱籠裡翻找貴重禮。

“不就不，我也不想娶了。”

“壞了人家大小姐清譽，你現如今還能娶誰？這事到底是你理虧，老太君那裡還得好生安安，莫結親不反結了仇。”裴氏找出一套價值連城的翡翠頭麵，用錦盒包好。

“知人知麵不知心，侯府的兩位小姐我真是一個都不敢要了。”方誌晨不住滿腹委屈，控訴道，“母親，那虞二小姐竟說，竟說我連給提鞋都不配。母親，兒子心裡難！”

“什麼？果真這樣說？”兒子是裴氏逆鱗，容不得旁人說他半句不是，當即拍著桌子怒罵，“好一個小賤蹄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不過一個廢人，要不是看在……”

“看在什麼？吃我侯府住我侯府，上還罵我侯府，方夫人這樣的大佛，我侯府供不起，還請趕離開吧。”馬嬤嬤帶著幾名小丫頭進來，不客氣的說道，“哪些是你們的東西還請指出來，丫頭們幫你們裝好這便抬出去，馬車已經停在角門外，彆耽誤大夥兒時間。”

“不行，我要見老太君一麵！”裴氏這才急了，蓋因前幾日接到方老爺家書，言及定要將虞家兒娶回去，且最好還是嫡。虞襄捨命救兄的事大漢朝人人皆知，虞品言對毫無原則的寵溺早已不是新聞，娶了虞襄就等於住虞品言肋。

虞品言是什麼人？奉旨殺人的都指揮使，權力更淩駕於三司之上，隻聽皇上一人號令。有他襄助等於多長了幾個腦袋。莫說虞襄隻是不能走路，就是全都癱了，抬也要把抬進門。

裴氏深知若是這趟冇把夫君代的差事辦，回去定要吃掛落，推開馬嬤嬤和幾個丫頭便要往正院闖。

虞品言下朝回來就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堆箱籠吵吵嚷嚷，裴氏被馬嬤嬤拽住袖直往角門推，方誌晨不尷不尬的站在一旁，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

“這是怎麼了？”虞品言看向門房。

閨房夜會這等醜事被虞襄得死死的，門房自然無從得知，搖頭道，“回侯爺，奴纔不知。應是得罪了老夫人吧。”

虞品言點頭，轉便要往西廂走，卻聽裴氏放開聲量喊道，“我兒昨晚去了二小姐閨房與私會，你們不讓我見老太君，我便把這等醜事宣揚出去，看看到底是誰冇臉！”虞襄不是說我兒連給提鞋都不配嗎？那便把名聲搞臭，看誰敢娶！屆時老太太還不得哭著喊著來求我！

虞品言停步，轉朝幾人走去，拇指一個用力便頂開手中繡春刀的刀鞘，閃爍著寒的刀發出噌的一聲嗡鳴。

嗡鳴聲很細微，聽在眾人耳中卻似雷霆之擊，震耳聾，更何論他周瀰漫的冷殺意直把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

裴氏瞬間安靜下來，用驚恐至極的表朝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