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在門外等主人等得心急,嗷嗷了兩聲。聽到這聲音,金凌忽然記起,當仙子還是一隻不到他膝蓋高的笨拙犬時,就是金瑤把它抱過來的。
那時他才幾歲,和金麟臺上的其他小孩子打架,打贏了卻也不痛快,在房間裡邊瘋摔東西邊嚎啕大哭,侍家僕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丟中。他的小叔叔笑瞇瞇地鑽出來問他怎麼回事,他立刻把一個花瓶砸裂在金瑤腳邊。金瑤說:“啊喲,好兇,嚇死了。”邊搖頭邊好像很害怕的樣子走了。
第二天,他就把仙子送過來了。
忽然之間,又有淚水從金凌的眼眶中滾滾落下。
他一向覺得哭泣是弱無能的表現,對此嗤之以鼻,但除了洶涌地落淚,沒有別的方式能宣泄他心中的痛苦和憤怒。
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好像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能恨任何人。魏無羨,金瑤,溫寧,每一個都或對或該對他父母的死亡負責任,每一個他都有理由深惡痛絕,但又好像每一個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讓他恨不起來。可是不恨他們,他還能恨誰?難道他就活該從小失去雙親嗎?難道他不報不了仇下不了手,連恨意都註定要消弭?
總覺得不甘心。總覺得莫名委屈。
一名家主見他盯著棺材落淚,道:“金小公子,你是爲你叔叔哭?”
見金凌不說話,這名家主以長輩口氣數落道:“收起眼淚吧。你叔叔這樣的人,不值得人爲他哭。小公子,你可不能這般弱呀,該正正你的……”
若是以往蘭陵金氏家主還是一統百家的仙督之時,哪家的家主都絕對不敢以長輩自居,教訓金家子弟。此時金瑤已死,蘭陵金氏無人可撐大梁,名聲也差不多壞了,敢的就來了。金凌心中原本已是千頭萬緒,五味雜陳,聽這名家主指手畫腳,大吼道:“我就是想哭怎麼樣!你是誰?連別人哭都要管嗎?!”
那名家主沒想到教訓人反而冷不防被吼了,有些惱怒,旁人低聲勸道:“算了,別跟小孩子計較。”
他訕訕地道:“那是當然,我怎麼會跟臭未乾的頭小子計較……“
藍啓仁看護著棺材運上了車,重新加固了制,回頭一看,愕然道:“忘機呢?”
他剛剛還盤算著把藍忘機抓回雲深不知後要跟他促膝長談一百二十天,誰知一眨眼人就不見了。走了幾圈,揚聲道:“忘機呢!”
藍思追道:“方纔我對魏前輩說,我們帶來了小蘋果,就在廟外,含君就和他一起去看小蘋果了。然後……”
然後怎麼樣,不用說了。
藍啓仁看看慢吞吞跟在自己後出神的藍曦臣,狠狠嘆一口氣,拂袖而去。
金凌聽到魏無羨和藍忘機不見了,急急奔出,險些在觀音廟的門檻上絆了一跤,然而再急,也追不到這兩個人的影子了。仙子繞著他開心地打轉,哈哈吐舌。江澄站在觀音廟的門口一棵參天古木之下,回頭看了看他,道:“把臉。”
金凌用力一眼睛,抹了抹臉,道:“人呢?”
江澄道:“走了。”
金凌失聲道:“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頓了片刻,江澄用譏諷的口氣道:“不然呢?留下來吃晚飯?說夠一百句謝謝你對不起?”
金凌急了,指著他道:“難怪他們要走的,都是因爲你!舅舅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
江澄怒目揚手道:“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口氣?還像話嗎!你找打!”
金凌脖子一,江澄那一掌卻沒落到他後腦上,而是無力地收了回去。
他道:“閉吧。金凌。閉吧。咱們回去。各人回各人那裡去。”
金凌怔了怔,果然閉了。
耷拉著腦袋和江澄並肩走了幾步,他道:“舅舅,你剛剛是不是有話要說?”
沉默半晌,江澄搖頭道:“沒什麼好說的。”
要說什麼?
說,當年我並不是因爲執意要回蓮花塢取回我父母的才被溫家抓住的。
在我們逃亡的那個鎮上,你去買乾糧的時候,有一隊溫家的修士追上來了。
我發現得早,離開了原先坐的地方,躲在街角,沒被抓住,可他們在街上巡邏,再過不久,就要撞上正在買乾糧的你了。
所以我跑出來,把他們引開了。
可是,就像當年把金丹剖給他的魏無羨不敢告訴他真相一樣,如今的江澄,也沒辦法再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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