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魏無羨也很想聽到秦愫說出來,究竟是誰。一個能潛金麟臺主人寢殿的人,一個能接近仙督之妻的人,一個看穿了金瑤某種不可告人的辛的人。
信中所寫的,一定不會是單純的殺人放火之類的的惡事。能夠令金瑤的妻子看了之後噁心或者恐懼到嘔吐。並且難以啓齒,所以就算在場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秦愫依舊連質問都只能斷斷續續的,說不出口。
但若是秦愫真的老實代了送信人是誰,那就太蠢了。因爲一旦說出來了,金瑤除了會去對付那個人,同時,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封秦愫的口。
至於用什麼手段,那就不是別人能預料的了。
好在秦愫雖然從年時就一派天真,人卻不傻,沒有立刻回答。金瑤正襟危坐在桌邊,燭之下,眉目如畫,神冷靜。半晌,他起過來,俯似乎要去扶。
秦愫一把打開他的手,伏地忍不住又是一陣劇烈的乾嘔。
金瑤的眉尖了,道:“我真的這麼讓人噁心嗎?”
秦愫道:“……你不是人……你是個瘋子!”
金瑤看的目之中,充滿了一種悲慼的溫。他道:“阿愫,你覺得我髒,覺得我噁心,這都沒什麼。可是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了,別人會怎麼看你呢?你是我的妻子啊,怎麼能逃得了干係?”
秦愫抱頭道:“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不要再提醒我了!!!我真恨不得從不認識你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當初是爲什麼要接近我?!”
沉默片刻,金瑤道:“當初我是真心的。”
秦愫哭道:“你還在花言巧語!”
金瑤道:“我說的是實話。我一直很激你,激你不在意我的出,激你從不對我母親說過什麼。阿愫,我也是無可奈何,別人不害阿鬆,阿鬆也必須死。他只能死。如果讓他再繼續長大,你跟我……”
秦愫舉手扇了他一耳,道:“那這一切的究竟是誰害的?!你爲了這個位置,還有什麼做不出來,啊?!”
金瑤了一耳,白淨的臉頰上立刻浮現出一個紅紅的掌印。他閉上眼,片刻之後,又是一個微笑,無視秦愫的推拒摔打,將扶了起來,道:“阿愫,你真的不肯告訴我你來看這封信的人是誰?”
秦愫道:“我告訴你,讓你好再去殺人滅口?”
金瑤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看來是病糊塗了,岳丈已經外出雲遊修養了,這段時間我就把你也送去,和岳丈共天倫之樂吧。”
他口裡說著要送秦愫去休養,卻扶著渾無力的秦愫,走進了層層紗幔之中。紙人羨躡手躡腳地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算算時間,應該還夠用,也跟了進去。
進去之後,他發現,原本安著一面巨大落地銅鏡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黑的門。
金瑤一定在他妻子上做了什麼手腳,秦愫的雙眼睜得大大的,還在流淚,眼睜睜看著丈夫把自己拖進一間室,卻不說話也不喊。
魏無羨著地面跟著爬了進去,銅鏡隨即合上,半點聲息也無,沒有一般機關開關時會發出的沉重機括聲。金瑤把秦愫輕輕地安放到牆角邊,拍了兩下手掌,室裡幽幽亮起,是牆壁上的燈盞自燃了。
這似乎是一間藏寶室。
前方牆壁上則是書格,一冊冊的線裝書和卷軸佈置得井井有條。左右兩面的牆壁前都是形狀不一的多寶格。魏無羨隨眼一掃,紙片一凝。
其中一隻格子裡,放著一把劍。這把劍,他非常悉。
隨便。
哪個仙門世家都會有三四個藏寶室,因此,金瑤的寢殿裡有這樣一間室,並不稀奇。
室的中央,擺著一張黑黝黝、冷冰冰的長方鐵桌,大小剛好可以躺一個人。魏無羨心道:“在這張鐵桌上殺人分,再適合不過了。”
秦愫面如死灰,金瑤蹲在前,給理了理微微凌的髮,道:“別害怕,阿愫。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方便到走,這幾天人多,你就休養一下吧。只要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你就可以回來了。”
魏無羨忽然發現,一間格子的前方,用一道簾子擋住了。簾子上畫滿了紅的咒文,是封紋。
一張紙片人著牆,慢慢地往上挪去。半寸半寸,挪得極慢。那頭金瑤還在溫聲語地求秦愫,突然,像是覺察到什麼,猛地回頭!
室除了他和秦愫,空無一人。
金瑤站起來,走到多寶格前,仔細地察看了一遍牆壁,並未看到異樣。他這才負手走了回去。
方纔他忽然回頭查看,魏無羨已經爬到了簾子下的第二個格子前。格子裡放著一疊用線捆訂起來的書稿,他一見金瑤頸部微,就倏地把自己薄薄的紙片軀了進去。
萬幸,雖然金瑤警覺非比尋常,卻也沒警覺到要翻翻這本書、看看裡面有沒有藏著個人的地步。
紙人羨像一片書籤一樣,扁扁地夾在一本書裡,還不敢立刻出來。他的眼睛著前後兩張書稿的紙張,忽然間,覺得眼睛所見的這幾個字好生悉。
有秀骨,潦草,略輕浮。
這是他的字。
魏無羨再仔細看這幾個字:“……異於奪舍……”、“……復仇……”、“……強制結契……”還有一些破損和字句不清之。
這下,他確定了。這本書,是他的手稿。
所載容,是他四蒐集整理資料、再加上自己的推斷後寫的一份關於獻舍的文章。
當初他寫過不這樣的手稿,都是隨手寫、隨手扔,丟在夷陵葬崗上。這些手稿有的在圍剿之中被毀掉了,有的就像他的佩劍一樣,留了下來,被旁人藏了起來。
魏無羨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也許,金瑤就是那個莫玄羽曾經擾過的人!
莫玄羽得知的獻舍殘損不全,儀式沒做足,只能是從這份破損的手稿上學來的。
這份手稿的主人是金瑤。而既然是手稿,這種東西,自然不方便讓旁人看到,因此金瑤一定會小心保存,謹慎收好。如果不是很親近的人,決不能看到這份手稿。
親近到什麼地步?聯想莫玄羽是因爲斷袖擾同門才被趕回莫家莊,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如果只是單純地擾同門,總覺得不至於就這樣把有宗主脈的私生子掃地出門。而如果擾的對象是日之徵後價大增的斂芳尊、雖然大家都不直說但誰都心知肚明的異母兄弟,那嚴重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是一樁十足的醜事,非得斷了不可。要斷當然不能拿斂芳尊開刀,只能從修爲不高的莫玄羽下手了。
還有金凌。金凌討厭斷袖,當然更討厭糾纏他小叔叔的斷袖。
觀蘭陵金氏上上下下門生的態度,都對莫玄羽頗爲嫌惡,看來已公認是莫玄羽單方面糾纏金瑤。
若果真如此,那麼方纔金瑤看到莫玄羽,依舊一派談笑風生,全然若無其事,這個人實在是有些……
由此進一步推斷,也許那封信裡,寫的就是這件事?
魏無羨立刻推翻了這個猜測。
他相信,金瑤這種人不會真的對莫玄羽什麼心思,很可能莫玄羽面名譽掃地只是他一手策劃的騙局,只爲把也許會威脅到自己的另一個私生子驅逐出局。金瑤一定會把握好界線,絕不會與莫玄羽有什麼上的牽扯。況且,雖說斷袖狎暱上不得檯面,但仙門族之中,兼好男風也並不是很稀奇的事,秦愫出世家,多了解一些,不至於因爲丈夫可能跟男人有過什麼就嘔吐,反應還如此激烈。
金瑤的聲音傳來了:“阿愫,我要去主持場面了,之後再來看你。”
魏無羨從他自己寫的那疊手稿裡一點一點扭了出來,著牆壁,繼續往上挪。終於挪到了那間格子裡,可他還沒看清這裡面是什麼,忽的眼前一亮。
金瑤走了過來,掀起了簾子。
一剎那,魏無羨本以爲被他抓住了。可是,微弱的火從簾子外進來,他發現自己剛好被籠罩在一片影裡。
前方有個圓形的東西,擋住了他的紙片人軀。
金瑤定定地不,似乎在與這間格子裡裝的東西對視。
半晌,他問道:“剛纔是你在看著我麼?”
當然,不會有任何迴應。靜默了一陣過後,金瑤便放下了簾子。
魏無羨消無聲息地上了這個東西,了。冰冷,很,似乎是一個頭盔。
他轉到前方,果然,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孔。
封印者要這顆頭顱看不到、聽不見、說不得,因此,這張臉的雙目和口耳都被刻滿咒文的鐵片牢牢封住。
而魏無羨潛到這裡來,就是要將頭顱上的封印解開,讓已被他們運送到金麟臺下、蘭陵城的無頭應到他的頭顱,然後在百家衆目睽睽之下、殺上金麟臺,殺到金瑤的面前。
魏無羨用紙片做的袖子在繫著鐵片的繩結上拉扯,扯到一半,忽然覺被一強勁的吸力往前一拽,到了聶明玦的頭顱之上。
金麟臺另一邊,藍忘機坐在魏無羨的對面,一直在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手指微,垂著眼睫,舉手輕輕了自己的脣。
很輕很輕,和剛纔紙片人在上面撞的那一下一樣輕。
忽然,魏無羨的向前傾倒,藍忘機霍然起,將他接懷中,擡起他的臉一看,魏無羨的眼睛仍是閉著的,眉頭卻地蹙了起來。
強制共!
這顆頭顱的怨念竟然強到把他吸了過去強制共!
魏無羨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下一刻,睜眼便是一抹刀、一片影。面前的一顆頭顱和分離,飛了出去。
這個人上穿的是岐山溫氏的服,揹負太烈焰家紋。魏無羨看著自己收刀回鞘,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自己裡傳出:“頭撿了,吊起來,給溫若寒看。”
後有人應道:“是!”
魏無羨知道這個被一刀斬首是誰了。
岐山溫氏家主溫若寒的長子溫旭,日之徵開戰後不久,就被聶明玦截殺於河間,一刀斷頭,還被他挑起頭顱,吊在陣前,向溫家的修士示威。
聶明玦掃了一眼地上,手在刀柄上,穩步朝另一方向走去。
聶明玦很高,上次與阿箐共,魏無羨的視野極矮,這次卻比他自己平時的視野還要高上一個頭,彷彿豁然開闊了不。
走了一陣,他忽然頓住腳步,問後下屬:“上次負責善後事宜的是誰?”
下屬道:“是一名做孟瑤的修士。”
在金瑤認祖歸宗之前,他從母姓,名字就做孟瑤。
聶明玦道:“這次也給他,他做得很好。連遭波及的村民也一併安置了。”
頓了頓,他又道:“這個人現在在哪一部?”
魏無羨心道:“果然如聶懷桑所說,當初聶明玦還是重金瑤的。”
聶明玦手下的本家修士和應徵散修分幾地駐紮,孟瑤此刻被分在河間一座山的山裡。聶明玦徒步上山,遠遠的還沒走近,看到一個布衫年拿著一隻竹筒,從林子裡轉了出來。
那年似乎剛剛打水歸來,正要走進山,忽然又停了下來。他站在外,凝神聽了一陣,似乎猶豫著該不該進去,最終,還是拿著竹筒默默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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