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的潰勢,絕非僅僅隻現在楚西、楚中兩個方麵,事實上,楚東方麵的局勢亦不樂觀。
所謂的楚東,即是泛指以壽陵君景雲為首的、負責阻截魏國東路主帥樂弈的軍隊,包括邸君熊瀝、申屠、侯榆、公羊簡、邊倉軻、周隗、牟濼等一幹楚國將領。
這方麵軍隊大致可分為兩批,其一便是壽陵君景雲親率的軍隊。
自當日「諸國伐魏」戰敗之後,得上將項末斷後於雍丘,壽陵君景雲率領殘部退到「彭城」。
在此期間,出自亡齒寒的想法,楚國原本其實倒也想過庇護一下齊魯兩國,免得這個國家遭到魏國的報複。
可沒想到,魯國很快就倒向了魏國,至於齊國,鑒於魏國攻伐齊國時,非但出了超過四十萬的魏韓聯軍,且又有商水、宋郡兩地攏共約十餘萬左右的魏軍對楚國虎視眈眈,楚國雖沒敢輕舉妄,隻能眼睜睜看著齊國被魏國覆亡。
今年開春,當魏國對楚國發起三路大軍的進攻時,壽陵君景雲駐軍彭城,同時兼顧魏將司馬尚與樂弈兩方的攻勢——不過總的來說,壽陵君景雲主要還是負責東路,即迎擊魏將樂弈的東路魏軍。
東路魏軍的構亦很雜,除魏將曹焱之河軍、屈塍之鄢陵軍這兩支魏人組的軍隊以外,更多的則是韓人與齊人組的軍隊,前者包括元邑侯韓普率領的軍隊,而後者嘛,即是泛指田耽、田武所率領的、被樂弈收編整頓過後的原齊**隊,比如即墨軍、北海軍、東萊軍等等,大抵約十萬人左右。
魏兵十萬、韓兵十餘萬、齊兵十餘萬,這就意味著魏國的東路軍隊,兵力已超過三十萬,要命的是這三十兵力當中,至有七是魏國以及前韓、前齊三國的老卒,雖不能說每一名士卒都是銳,但最起碼都是經曆過幾場惡戰的老卒。
東路魏軍的攻勢主要分兩部分,其一即是樂弈、田耽、田武三將率領的陸上軍隊。
自魏王趙潤下令對楚國用兵之後,魏將樂弈、田耽、田武三人率軍兵出北海、琅琊兩郡,攻取東海郡。
至於第二支兵力,即是魏將燕縐率領的河間水軍,以及魏將李岌率領的湖陵水軍,這兩支水軍原本駐紮在北海,直到這場仗打響的前夕,才走海路抵達琅琊郡境的沿海城池「琅琊邑」,且在此地擴修海港,準備以這座海港為後方據點,跳躍進攻楚國、越國。
不過在戰爭前期,燕縐、李岌二將的水軍暫時沒有參與這場仗。
四月前後,樂弈、田耽、田武三軍率領大軍抵達東海郡,意味著東路魏軍與楚東的戰爭就此打響。
東海郡,起初乃是齊國的領土,直到「第一次中原混戰」的時候,才被楚國奪取。
哦,那時的楚國,還是「魏秦衛楚四國同盟」當中的一員。
東海郡的駐守上將為「申屠」,符離塞將領出,曾經乃是上將項末的部將,隨後命駐守「郯城」,其餘像侯榆、屠燊、公羊簡等楚將,分別駐守「蘭陵邑」、「即丘」、「朐」等地。
這些位楚國將領大多都是項末麾下的部將,雖談不上如何出類拔萃,但也稱得上作戰經驗富的老將。
問題是,由這些位將領來充當像樂弈、田耽、田武等名將的對手,未免還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四月上旬,樂弈命先鋒上將田武取「即丘」。
即丘,又稱祝邱,這座城池往北即是開,在第一次中原混戰時,楚國的軍隊在攻取了東海郡後,就是在這一帶,與齊國征募的技擊之士展開了一場戰,且最終因為糧草告罄,被齊國的技擊之士擊敗,使得楚**隊在那場戰爭中止步於東海郡,未能攻破琅琊郡。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魏將田武與其麾下的軍隊在攻取即丘時,鬥誌盎然,仿佛是想報複當年發生在此地的那場戰爭,不過,相信更多的,還是前齊國兵將們對於楚國此前‘放棄齊國’的怨恨。
畢竟齊國與楚國此前簽訂了同進同退的同盟協議,並且在楚國出兵攻伐魏國的時候,齊國亦無償資助楚軍糧草,雖然此舉齊國主要還是為了自的利益,但大部分齊國兵將們卻不這麽看,他們會認為楚國這是忘恩負義,在榨幹了齊國的糧草後,便任由齊國被魏國覆亡。
總而言之,田武在攻取即丘時,無論是這位前齊出的猛將,亦或是他麾下的前齊士卒,他們作戰時異常凶猛,仿佛是要將‘亡國’的憤怒發泄在那些楚**隊上,以至於即丘這座城池,在短短兩日就被田武攻陷,讓魏將曹焱、屈塍以及元邑侯韓普大驚愕。
畢竟長久以來,齊國的兵將一直與勇猛、悍勇這類稱讚之詞絕緣,原因就在於此前齊國富裕,因此比較魏國、楚國、韓國等外戰不斷的國家,齊人的格就顯得相對懦弱、保守,像什麽以命換命這種戰,是幾乎不會出現在齊國士卒上的。
但今日,田武麾下那些前齊兵將,卻讓曹焱、屈塍、韓普等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田武,這位齊國猛將親自攻上城牆,斬殺了即丘守將「屠燊」,可謂是勇冠三軍,唬地楚軍潰不軍。
不過相比較田武的勇武,更樂弈看重的,反而是前者的長子田恬。
田恬目前大概二十餘歲,有勇有謀、進退有據,事實上在樂弈看來,田恬其實比他父親田武更適合先鋒將這個職位。
即丘被攻破後,通往東海郡的大路就被徹底打開了。
見此,樂弈揮軍向前,越過「繒山」,直郯城。
值得一提的是,駐守郯城的楚將申屠,在此期間曾派部將「周隗」在繒山一帶埋伏,試圖在魏軍進攻郯城時,繞到魏軍背後,連同郯城的楚軍對魏軍展開兩麵夾擊。
不得不說,申屠的想法是好的,但很可惜,他的對麵既有樂弈、亦有田耽,似這般淺的計策,如何騙得過樂弈、田耽二人?
這不,楚將周隗非但沒能順利伏擊到魏軍,反被田耽以兵之計殺了一陣,而周隗本人,亦被田武的長子田恬率軍圍住,雖周隗力殺敵,希突破重圍,但最終,他還是倒在了魏軍的刀刃下。
吃了兩場敗仗,兩名將領戰死,這讓東海郡的楚軍們士氣大跌,就連本打算主出擊的楚將申屠,此刻亦放棄了原先的打算,決定死守坦誠,等待援軍。
而與此同時,樂弈則與田耽商量。
作為前韓國與雁門守李睦齊名的名將,樂弈最擅長的攻城,雖然郯城城池堅固,但在樂弈眼中,卻不外如是。
他對田耽說道:“東海(郡)兵將寡,好似楚國並未打算死守此地。若你我猛攻郯城,則楚國或有可能放棄東海,向南退軍,不如圍定城池,借機殺楚軍。”
田耽當然明白樂弈的意思,無非就是圍城打援嘛,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田某自行率軍往彭城去了。”
樂弈愣了愣,旋即,素來不拘言笑的他,臉上亦浮現幾分笑意。
他必須承認,跟同樣擅長率軍打仗的田耽流就是輕鬆,這不,他隻是剛剛提出了「圍城打援」這個建議,田耽便聞弦聲而知雅意。
於是,樂弈、田耽在郯城一帶分兵,由樂弈率領其餘軍隊圍住郯城,擺出一副圍攻郯城的架勢,而田耽,則悄然率領軍隊前往彭城。
五月初乃至五月中旬,樂弈故意放慢了圍攻郯城的步驟,麾下的士卒不急不緩地打造攻城兵。
縱使是後來攻城兵打造就緒後,他也隻是稍稍打了幾下郯城而已。
這引起了魏將曹焱的不滿。
由於燕王趙疆因為當初在臨淄下令屠殺齊人而被魏國天策府勒令返回魏國,此後,他的宗衛長曹焱,就為了魏軍方麵的主心骨,同時也肩負著類似‘監軍’的義務,以督促樂弈、田耽等降將。
在曹焱看來,郯城雖然城牆堅固,但他魏軍多達三十餘萬,豈有可能被這小小一座城池給擋住?
甚至於,就連田武也對樂弈的‘消極怠戰’頗為不渝,幾次請纓出戰,甚至願意為此立下軍令狀。
由於曹焱、田武二人皆對自己的決定抱有懷疑,樂弈隻好將他的想法與二將說了一遍,並告訴二將:“我軍在此耽擱十日,卻能換來至三十日的進程。”
曹焱、田武將信將疑。
不過鑒於魏王趙潤親筆委任樂弈為主帥,曹焱也不好迫過甚,姑且聽從了樂弈的安排。
五月中旬時,駐守彭城的壽陵君景雲,得知了「樂弈被阻於郯城」的消息,心中大為驚訝。
因為就像樂弈所猜測的那樣,東海郡其實早就被楚國所放棄——楚國原本準備在彭城、邳(下邳)一帶阻擊魏軍,且為此,壽陵君景雲與邸君熊瀝已分別在這兩地提前做好了防準備。
沒想到,郯城居然能阻截魏軍,阻截樂弈這等名將。
『要不要派兵援助呢?』
壽陵君景雲猶豫不決。
別看景雲在其父景舍事後初次掌兵的時候,對兵事一竅不通,但這麽多年來,有副將羊祐輔佐,且自亦是曆經戰事,當然也想得到「圍城打援」這種計策,生怕樂弈是故意以郯城作為餌,賺他率軍支援郯城。
但考慮再三,他最終還是決定出兵郯城,並且在出兵時,他向駐軍在邳縣的邸君熊瀝送了個消息,相邀熊瀝一同率軍支援郯城。
倒不是自信於能夠擊敗樂弈,壽陵君景雲的主要目的還是拖延時間,用楚國廣闊的國土,來換取息的時機——這是楚國王都壽郢那邊的最新命令。
至於郯城是否是樂弈圍城打援的陷阱,壽陵君景雲也有所防範,在他看來,他與邸君熊瀝出兵支援郯城,最不濟也無非就是重新退回彭城、下邳兩地而已,終歸樂弈也是人,隻要他們小心防範,莫要給予樂弈襲他們的機會即可。
難道樂弈還能無中生有地設計賺殺他們?
抱持著這樣的念頭,壽陵君景雲留下副將羊祐守衛彭城,自己則率領十萬楚軍支援彭城,而另外一邊,駐軍在邳縣的邸君熊瀝,亦出兵五萬,響應景雲的行。
不得不說,無論是壽陵君景雲還是邸君熊瀝,他們確實足夠謹慎,不給魏軍毫襲他們的機會,縱使是樂弈,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什麽破綻。
但樂弈對此並不在意,在他心中,壽陵君景雲與邸君熊瀝,其實早已在他甕中。
然而其他人卻不知,無論是魏軍一方的曹焱、田武,還是楚軍一方的壽陵君景雲與邸君熊瀝,此刻都沒有意識到。
就這樣,魏楚兩軍在郯城又對峙了足足一個月。
對峙到魏將曹焱實在是忍不住了,再次跑到樂弈麵前質問後者,卻見樂弈淡然說道:“曹將軍不必焦急,破敵就在這幾日。”
曹焱又一次將信將疑。
但事實證明,樂弈的判斷是正確的。
六月中旬前後,邸君熊瀝收到消息,駭然得知魏將燕縐、李岌二人,竟率河間水軍與湖陵水軍攻打廣陵,嚇得他魂飛魄散。
廣陵郡,位於邳郡的東南,九江郡的東邊,若被魏軍攻破廣陵郡,非但邸君熊瀝自會被魏軍切斷後路,甚至於,魏軍可以直接威脅到王都壽郢。
在大驚失的況下,邸君熊瀝立刻派人通知壽陵君景雲,告知後者他必須立刻撤兵,派兵支援廣陵。
而與此同期,壽陵君景雲亦收到了魏將田耽率軍襲彭城的消息。
跟廣陵郡的況差不多,彭城亦位於東海郡的南邊,若被田耽攻陷彭城,壽陵君景雲麾下的軍隊,亦將陷魏軍的腹。
在這種況下,壽陵君景雲與邸君熊瀝隻得放棄郯城,準備趁機悄然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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