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離開後，裴皇后暗暗松了口氣。

裝樣子總得裝到底。

裴皇后“頭暈目眩”，命人傳召周李兩位太醫前來看診。這兩位太醫都在宮中伺疾看診多年，深諳為后宮娘娘看診之道。

娘娘說“不適”，那就肯定有些“不適”。

兩位太醫分別為裴皇后看診，商議片刻，由年邁的周太醫恭聲回稟:“皇后娘娘脈象虛浮無力，可見虛弱，需要多休息慢慢調養，不宜勞碌耗神。”

裴皇后嗯了一聲，命人賞了兩位太醫。

裴皇后底子虛，之前神，現在松懈下來，頓覺一陣疲乏。

程錦容一直留意裴皇后的神變化，見狀輕聲道:“皇后娘娘頗為疲累，早點歇下吧！”

裴皇后點點頭，輕聲吩咐:“你也別在本宮邊守著了。下去好好歇著，明日晨起再到本宮邊伺候。菘藍，你領著程醫前去安置。”

程錦容在裴皇后邊守了兩日一夜，幾乎沒合過眼，聞言恭聲應下。

裴皇后依依不舍地目送程錦容退出了寢室外，強忍住將程錦容回來的衝。

來日方長。

母已經相見相認。日後相守的日子還多著呢！不必急在一時。

……

菘藍領著程錦容進了一廂房。

這廂房，離裴皇后的寢室頗近，步行片刻便到。

廂房寬敞又乾淨，床榻桌椅梳妝鏡屏風樣樣不缺。菘藍還心地命人準備了幾嶄新的中。

“程醫匆匆進宮，未曾帶換洗的。”菘藍恭聲道:“這些都是宮中新製的服，奴婢特意照著程醫的形挑了幾。”

又留下了兩個宮。

“程醫要用熱水或飯食，吩咐們兩人便可。”

程錦容明面上的份是醫。留在椒房殿裡，是為了給皇后娘娘伺疾。眼下這等“待遇”，不算出格，不會惹人疑心。

這個菘藍，行事果然周全仔細。

程錦容微微一笑:“有勞菘藍姑娘了。”

菘藍福了一福，張口告退。

菘藍走了之後，兩個宮領命去了膳房，一個端了宵夜，一個拎了一桶熱水來。

宵夜是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嗅到餛飩的香氣，程錦容才驚覺自己腸轆轆。將一碗餛飩吃得乾乾淨淨，然後梳洗換。

兩個宮想留下值夜，都被程錦容打發了出去。

程錦容這兩日神一直繃，頗為疲累。此時躺在床榻上，閉上雙目，卻久久無法眠。腦海中不時閃著裴皇后淚中含笑的臉孔，一會兒變了咧而笑的六皇子，一會兒是遠在邊關的父親程，一會兒又是宣和帝……

一心要進宮見親娘。現在，母相見相認了。可這僅僅是一個開端。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惡戰。

聖心莫測喜怒無常的宣和帝，時刻盯著椒房殿的鄭皇貴妃，虎視眈眈的大皇子，暴戾的二皇子，已住進宮中的韃靼太子，還有心存叵測的永安侯……

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殺機重重。要時刻警惕，絕不能掉以輕心。

程錦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著自己眠。

……

一夜無夢。

隔日五更天，天剛蒙蒙亮，程錦容便醒了。

睜開眼的剎那，程錦容有一不知在何的茫然，很快清醒回過神來。

兩個宮被菘藍特意囑咐過，伺候得十分周全，不敢有分毫怠慢:“奴婢伺候程醫梳洗。”

“奴婢伺候程醫用早膳。”

程錦容作麻溜，不到半個時辰，便梳洗完畢用完早膳，神奕奕地去了裴皇后寢室外。

裴皇后正在梳妝。

周太醫李太醫稍稍來遲了一步，見程錦容已在門外候著，不由得笑了起來:“程醫來得果然早。”

“是啊，我們果然是老了，不及年人力旺盛。”

眼見著程錦容得了杜提點青睞，更得了裴皇后的喜。周太醫李太醫對程錦容也格外友善親切，一副熱心提攜後輩的熱絡。

程錦容微微一笑，拱手和兩位太醫寒暄幾句，很快便住了。

在宮中伺疾，當然也有種種規矩。

前些時日剛學過的太醫院院規裡，涉及到宮中伺疾的，就有三十多條。其中便有“不得多饒舌，不可肆意喧嘩”。

周太醫和李太醫換了一個眼神。

這位程醫，醫如何一時還看不出來，說話行事可半點都不稚。

可不是麼?當年你我年的時候，哪有這份鎮定從容。隻衝著這一點，這個程錦容，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想想家中有沒有年齡合適的子侄後輩。

我也想想。

一個宮走了出來，福了一福:“皇后娘娘有令，請周太醫李太醫診脈，另請程醫隨行伺候。”

周太醫李太醫忙收斂心神，恭聲應下。

程錦容也微笑著應下，隨在宮的後進了寢室。

……

“提點大人說的是真的?”太醫院署裡，程方既驚又喜:“皇后娘娘真得將錦容留在椒房殿裡伺疾?”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為醫，能得貴人賞識青睞，被直接留在了宮裡！是何等的風面！

杜提點笑著捋了捋胡須:“這等要事， 豈會有假。”

“程家有這等優秀出眾的後輩，委實令人豔羨。就是本，也眼熱的很啊！”

半真半假的玩笑話，聽得程方渾舒泰，口中忙自謙道:“提點大人如此盛讚，錦容如何擔當得起。還年，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多的是。煩請提點大人多多指點。”

杜提點目中閃過一令人難解的唏噓，若有所指地說道:“學醫之人，以醫論高下。醫不，再年邁也無用。醫妙，何懼年。”

就像程錦容，雖然隻十五歲，卻一舉揚名，早早考太醫院。更有一手令人驚歎的外科醫……

或許，程家日後的前程，都在程錦容的上了。

程方被誇得咧笑了起來。

杜提點忽地想起一件要事:“程醫被留在宮中，不知何時才能出宮。那個病患，派誰去複診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