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林錦樓出了東廂，召喚個在廊下聽差的小幺兒過來道：“去前頭書房告訴書染，讓拿宮里賞下的那個藥膏子給東廂的丫頭香蘭。”方才轉回了正房。早有趙月嬋的丫鬟白和汀蘭在門口守著，見林錦樓來了，頓時忙碌起來。

迎霜去端早就沏得了的梨香茶，白去擰熱手巾，汀蘭在炕桌上擺上細茶點。林錦樓也不搭理，徑直邁步往里頭去。趙月嬋在他后跟著，看見迎霜便對使了個眼，迎霜會意，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轉去了。

林錦樓往床上一歪，閉上雙眼，也不說話。趙月嬋重新掛上笑臉，輕輕走過去，坐在床邊的繡墩上，款款道：“我看爺方才也吃飽了，要是還著，我這里備了幾道點心，棗泥山藥糕和花糕，都是消食補氣的。”

林錦樓睜眼看了看趙月嬋，道：“不必了。”

“還是用一點兒罷，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趙月嬋殷勤笑著，“快把糕端上來。”

不多時，林錦樓只聽耳邊有人道：“請大爺用糕點罷。”鶯聲燕語，婉轉麻。

林錦樓睜眼一瞧，只見地上跪著個十五六歲的丫鬟，材窈窕裊娜，穿著湖藍的襖兒，勾勒出的脯子和一把纖腰，再細看那張臉兒，柳葉眉櫻桃口，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端得是個俏佳人。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有個碟子，盛了幾塊點心。

趙月嬋見林錦樓仔細打量那丫鬟，心窩里發酸，可臉上卻仍帶著笑，道：“這是瓊脂，前兩天買進來的，我看模樣好，子也溫，就放在邊兒服侍了……還不快給大爺行禮。”

迎霜在一旁接過托盤，瓊脂盈盈拜倒：“瓊脂請大爺的金安。”說著眼睛忍不住向林錦樓溜了過去。是前幾日讓趙月嬋花高價從人牙子手里買回來的。原本自小被鴇母買來，還請了個先生教，略識幾個字，還會些竹，雖是黃花閨，但也有幾分風月手段。后來有個人想把買去送給上峰作妾，誰知那家失了火，眼看家境要敗落，便直接將領到牙行賣了換錢。正逢趙月嬋來挑人，便把買了去。

剛來的時候，趙月嬋一番疾言厲的敲打，讓瓊脂真個兒有些怕，但今日一見林錦樓，兩只眼好似粘上一般，再也離不開了——原以為自己要去伺候個年逾六旬的老頭子，沒想到竟然是個龍虎猛的英俊男人！

瓊脂上了一半，大有意的送了個秋波，又的低下頭。

趙月嬋一陣悶氣短，前陣子看林錦樓天天往東廂跑，終于有了悟：原來的最大威脅并非那些妖妖的通房丫頭，而是東廂那位嵐姨娘。嵐姨娘是良家子，秦氏青眼有加，又懷了子，連林錦樓都十分看重，假以時日再生了兒子，那林府里就愈發沒有的立足之地了！

趙月嬋是個聰明人，痛定思痛之后，前思后想了好久，終下定決心親自挑選個妾送到林錦樓床上，等那妾生了兒子，便過繼到自己邊兒養，也好日后有個倚仗。只是那妾便要心挑選，一來要有契拿在自個兒手里，二來不能太聰明伶俐卻要有些眼，三來要老實聽話。于是挑選來挑選去，比照著林錦樓對人的喜好，便挑中了眼前這個孩兒，調教了幾日，重新給取了個香艷的名字，送到林錦樓跟前兒。

如今瞧著林錦樓頗為意的模樣，心里頭一時喜一時苦，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正胡思想著，便聽林錦樓哼哧一笑，湊到邊兒諷刺的說：“我還真不知道，如今你又多了個當老鴇子的喜好。”

趙月嬋一怔，登時白了臉。

林錦樓又靠回后的團枕上，慢條斯理的說：“可惜你林大拉的皮條，我卻不敢消了。”

說完轉了個，臉對著墻，自顧自的閉眼睡了。

趙月嬋咬牙暗恨，起帶著迎霜便走，卻命瓊脂留在屋里侍奉。待出了屋，迎霜對房里努了努，低聲道：“大爺不買賬，這該如何是好？”

趙月嬋冷笑道：“別看他裝得跟什麼似的，沒瞧見那小蹄子進屋之后，他就盯了半日，連眼珠子都沒錯開麼？咱們且去，我就不信他不那塊油糕。”

要說林錦樓倒真有些心，如今為他曾祖母守孝，已曠了許久，眼見個姿樣貌拔尖兒的子在眼前晃，還真想消一番。可他如今正盤算著把趙月嬋從家里趕出去，怎能再送來的人？

林錦樓便閉了眼躺著，過不久便迷迷糊糊的睡了。夜間起來，將幔帳掀開，喚了一聲：“茶。”

不多時，一雙白膩的小手遞過一只青瓷花瓣杯子，林錦樓接過一飲而盡，借著微弱的亮一看，只見瓊脂正站在床前，挽著松松的頭發，荼白的襖兒半敞著，出大紅肚兜，襯得愈發雪白。

瓊脂見林錦樓瞧著，便紅了眼眶，低下頭輕聲說：“是不是瓊脂礙了大爺的眼……讓大爺不歡喜了？”

這一番作態我見猶憐，讓林錦樓登時有些口干舌燥，聲音不自覺的和幾分，將茶杯遞過去道：“你胡思想什麼，我沒不歡喜。”

瓊脂含著眼淚，帶了幾分，看了林錦樓一眼，小聲說：“那，那大讓我……侍候大爺……我，我也是愿意的……”

說著去接茶杯，卻故意去林錦樓的手，那一雙小手膩輕，林錦樓心里一，便反手將那小手握住，手上用力，把瓊脂拉拽到懷里，調笑道：“伺候爺？你要怎麼伺候？”心里想著：“橫豎個丫鬟，收用了也不是大事，難不給爺送個人兒，爺就不休回家了？”

瓊脂臉上增了幾分春，指甲在林錦樓前一劃：“大爺想讓奴怎麼伺候，奴就怎麼伺候。”

林錦樓低笑著便要親兒，但瞧見瓊脂怯的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今日臉被茶水燙了的小丫鬟香蘭。香蘭的神也是這般怯怯的，臉被燙得通紅，兩只大眼里含著淚兒，說不出的委屈可憐。如此一來，便又想起趙月嬋是如何飛揚跋扈的，于是連帶著懷里的人兒也沒了味道。松開手把瓊脂推了出去，淡淡道：“夜了，去睡罷。”把幔帳撂下翻睡了。

瓊脂呆呆立在床邊，不知這位爺怎的忽然變了臉，方才還聲細語的，這會兒冷眉冷臉，心中暗恨自個兒方才錯失良機，早知就不該，該迎上去將生米煮飯才是。咬牙恨了一回，也只得賭氣跺腳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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