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發現自己即將落陷阱時，總會迅速逃亡，而不是拼死一戰，聶增也一樣，他像是踩到了地上的尖刺，一躍而起，躥出房間，落地時險些沒站穩，狼狽不堪地逃跑。

只是一會的工夫，顧慎為已經沒影了，聶增跑到正房，沒敲門就沖了進去，心里冒起一火氣，不多不，足夠他在顧慎為面前放肆一下，“你知道，你肯定知道。”

“知道什麼？”顧慎為略顯詫異，他也剛進屋不久，才點燃油燈，正用手將火絨頭掐滅。

聶增臉紅了，做出一個與殺手格格不的作，手在額角撓了兩下，“你知道鐵玲瓏肯定不會殺初南屏？”

顧慎為坐到椅子上，突然想笑，多年以來，笑意第一次如此強烈，他不得不長長地嗯了一聲，“你今年多大了？”

聶增一愣，“還差兩個月二十二。”

“不小了，小汗王肯定賜給你不人吧？”

聶增慌了，他還沒做好跟顧慎為進行這種談話的準備，在他心目中，自己從來不屬于龍王邊最親近的那撥人，“啊？汗王……我……沒有，他沒有，我這些年一直在練武……”

“這不是審問，用不著張，坦白通常是更好的掩飾手段，你現在出來的信息比你實話實說還要多。”

聶增又一次撓撓額角，不得不承認自己跟眼前的這個人差距太大，“汗王只送給我幾位師父，沒送我人，不過……有一個人說是會等我。”

“嗯。”顧慎為顯示出一點好奇。

聶增恍然，坦白果然是更好的掩飾手段，說出這句話之后，他的心不再慌，又能清晰地掌控緒了，“是一位侍衛的兒。喜歡武功，汗王替我延請師父，也跟著學過一段時間，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一年前我離開的時候，說會等我，可是我們都沒想到時間會這麼久。”

聶增不給自己太多希，這樣他就不會過于失。

“對你的過去興趣嗎？”

“什麼？倒是經常問我小時候的事。還說要跟我一塊回家鄉。”聶增離鄉多年，甚至不知道父母是否還活著。

“那會等你的。”顧慎為說，他心里沒有那麼肯定，只是想小小地冒一次險，將猜測當信心，“你也得為活下去。”

“是。”聶增很想起草原上的那個人。可是跟顧慎為聊了兩句之后，他發現自己竟然非常懷念。

“我要你幫我做件事，但是你得活著回來。”

顧慎為的聲音又變得跟從前一樣冷淡嚴肅，聶增也收起心事，鄭重地點下頭。

“待會你從大門出去，確認后沒有跟蹤之后返回來，監視這座宅院。跟蹤第一個離開的人，不管他是誰，發現與他會面的人之后，什麼也不用做，立刻回來向我報告。”

“是。”

聶增轉剛要走，顧慎為冇回答了他最開始的疑問，“初南屏被無劍法給毀了，繼續練是死路一條。放棄劍法還是沒有出路，他很可憐，可是誰也幫不了他。鐵玲瓏不一樣，值得挽救，也可以挽救，無論對初南屏做什麼，只要心安理得、不會后悔就好。這是我的目的，僅此而已。”

“你真的不管初南屏了？”聶增還是不太相信。

“我跟你一樣，對力所不及的事，先不抱希。”

聶增明白了。躬退出房間，心想顧慎為肯定十分了解初南屏，因為這兩人在某些方面極為相似：初南屏癡迷于無劍法，顧慎為沉浸于死人經，前者放棄劍法結果失去了繼續存活的意志，后者卻在邊緣行走，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陷進去，也不讓自己離得太遠。

聶增回頭了一眼，顧慎為的影映在窗上，一不，像個假人，聶增知道自己沒資格管閑事，可還是忍不住想，龍王的路越走越窄，最后會不會重蹈初南屏的覆轍？或者與之相反，一不小心被死人經吞噬？

夜已經深了，還有好幾個房間亮著燈，即使對謀詭計不在行，聶增也能從空氣中嗅到濃重的猜疑與戒備，他也好奇起來，第一個離開的人會是誰。

初南屏與鐵玲瓏的房間沒有亮，也沒有聲音傳出來，聶增到一陣失落，沒有他以為的強烈，他只是終于確認了從前一直拒絕接的事實：鐵玲瓏和初南屏真的在一起了。

聶增這些年來刻苦練功，對男之事淺嘗則止，了解得不多，所以他很懷疑這一招對初南屏到底有多大效果，“不是在一起好幾年了嗎？”他小聲嘀咕出來，把自己嚇了一跳，急忙加快腳步，對鐵玲瓏的選擇還是到很難理解，也很難接。

走在街道上，聶增立刻恢復正常，除了顧慎為給他的任務，什麼也不想，腳步急促，好像趕著去什麼地方，其實完全是無目的地在街巷中走，每一次拐彎都要借機對后觀察一番。

沒人跟蹤，聶增花了一刻鐘確認這一點，隨后回到宅附近，潛伏在正對大門的一座屋頂邊緣，與屋脊融為一，命令自己拋下一切想法，專心致志執行任務。

天空有點，十幾步之外就看不清了，聶增沒有專盯一，反而盡量放松，只注意移的。

院子里的燈一盞盞熄滅，半個時辰之后，徹底歸于黑暗，遠傳來報時的鑼聲，子夜已過，還是沒人出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有人行了，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三人大大方方走出宅門，互相談，原來是某個小門派的弟子，命出來巡視，頗有些怨言。

聶增沒有上當，這三人語氣輕松，可是一出門就東張西，顯然另有目的，他將子一團，一般人即使看在眼里，也很難想象這會是一個大活人。

三人慢慢消失在黑暗中，聶增仍然不，他剛才已經清了附近的道路，知道如何最快地追上目標。

兩個人返回，不再閑聊，而是非常認真地四查看，法極為敏捷，聶增正納悶，不到十步的地方，一道影悄無聲息地掠過，第三個人跳到街上，沖另外兩人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聶增小小地吃了一驚，這三人剛剛顯示出不凡的手，絕非普通門派弟子。

其中一人拱手，轉再次離去，另兩人著他走遠，然后朝反方向巡視。

聶增不敢，心里默默查數以計算時間，等得越久，待會他要搜尋的范圍越大，如果那人施展輕功的話，想找到目標就更難了。

數到三十的時候，聶增不能再等了，剛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追上去，從院子里突然跳出來一個人。

這人輕功頗佳，落地無聲，迅速跳上街對面的屋頂，從離聶增不遠的地方躍過。

跟蹤第一個悄悄離開宅院的人，這是顧慎為給他的任務，聶增此時卻面臨選擇：第一個消失的人顯然是苗三問那群江湖人中的一位，他沒有印象，第二個人相距近一些，他認出對方的份——崆峒派監門大弟子周羽清。

聶增必須在一瞬間做出決定，他著屋頂，跟蹤周羽清。

跟蹤一位高手絕不可離得太近，聶增忽快忽慢，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視線范圍之外，偶爾追上去冇一眼，推測周羽清的行進路線，這沒有多難，一般人都有自己的習慣，輕易不會改變，周羽清顯然不喜歡飛檐走壁，很快就回到地面上，順著街巷前行，這讓聶增更容易跟蹤了。

聶增有一種直覺，周羽清也有跟蹤目標，很可能就是那第一個消失的人。

跟出三條街的距離之后，他的猜測得到證實，周羽清也開始忽快忽慢，偶爾停下觀察，技巧非常練，若不是背后的況過于大意，聶增覺得這位崆峒派弟子可以當殺手了。

金門關不大，聶增跟著周羽清出了城墻，因為小閼氏騎兵殺來，城外居民大都搬進城，戶戶冷清，有些人家甚至連門都沒關。

周羽清停下了，藏在街角，墻站立。

聶增發現一個問題，UＵ看書 wｗw．uｕｋansｈu．com他沒辦法瞞過周羽清跑到前面去，因此無法得知第一個人進了哪一家、和誰會面。

他想起顧慎為說過“活著回來”，而他的確很想活下去，于是耐心地停在斜對面的屋頂上，從這里居高臨下，恰好可以俯視街角，周羽清雖然躲在暗，只要一，還是可以被發現。

到了考驗耐心的時候，周羽清暴出他與殺手不同的地方，不到兩刻鐘的時間里，他了四次，雖然只是輕輕挪腳步，仍然是不小的破綻。

周羽清跟蹤的人出現了，果然是之前離開宅院的小門派弟子，聶增認得他的走路方式。

那人大概沒料到會到跟蹤，所以走得很快，他已經完任務，正準備回城。

周羽清又了一次，聶增明白了，原來崆峒派弟子是要搞暗殺。

不過中原的“暗殺”跟西域不是一回事，兩人相隔十幾步的時候，周羽清居然從之走出來，站在街頭，攔住去路。

那人一驚，手握住劍柄，對視片刻，發出短促的笑聲，“原來我還是沒有瞞過你。”

聶增猜出這人的真面目了，他可不是小門派弟子，而是嵩山派掌門姬扶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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