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歡奴與雨公子誰想殺誰，關鍵的難題不是如何殺，而是如何不引起上如的疑心，兩個人曾經當著十公子的面發誓不再互相斗爭，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在表面的確做到了這一點，誰也不想在最后時刻兩敗俱傷。

顧慎為一直記得師父鐵寒鋒說過的話，想要“安全殺人”，就必須在殺人之前斬斷目標的“關系”，這句話反過來的意思就是，如果不能斬斷目標的“關系”，那就斬斷自己的“嫌疑”，不要讓任何人懷疑到自己頭上。

上雨時就是這麼做的，如果功的話，誰都會認為歡奴死于鯤虬兩社大戰，跟一點關系沒有。

顧慎為決定用更經典一點的方法，只要能在上如面前證明雨公子暗通虬社，斬斷兩名之間看似牢不可破的關系，問題就都解決了。

越深恨越強。

顧慎為著遠奴一遍遍地回憶當時聽到況，希從中尋找到蛛馬跡，最后得出結論，跟雨公子吵架的男人地位不高，聽的多說的，好像有點怕那個魔頭。

吵架、錢，這兩個詞在他腦子里飛來舞去，上雨時家境一般，還在學堂念書的時候，就費盡心機地從同學們手中撈錢。

難道向孟家借過錢？或者是的哥哥生前欠下的債？如果孟明適利用這一點來辱上雨時，顧慎為一點都不意外，可是想憑此強迫背叛十公子，似乎不太可能，何況當時的況是雨公子在斥責對方，這更不像是欠債人對待債主的態度。

錢，高侯爺的死也跟欠債和孟家有關，顧慎為很自然地將兩件事聯系在一起，讓他高興的是，許小益打聽到一條重要的線索。

“陪著高侯爺進南城的仆人齊天，嚇人的名字，其實是個老實人，主人起什麼就什麼，他也沒法選擇，別人都他齊大，嘿，天字去一橫……”許小益羅嗦了半天才說到正題，“他躲在城巷，除了我，別人誰能打聽到他的下落？就是我，也費了不力氣……”

正月十五的下午，顧慎為帶著許小益去城巷，荊奴寸步不離地跟在邊，三人兜了一個圈子，才拐向目的地。

許小益對這片地偏僻的街巷深懷恐懼，早在好多年前，他就走遍了南城，這里是他唯一從沒進的地方，一開始他找種種借口不愿跟去，失敗之后又急又怕，“歡哥，還是不要讓我去了，我不會武功，去了也是累贅，再說，像我這麼一個如花年，長得又俊，到了城巷還不被人吃了？”

城巷位于南城正南方，是“男人”的天下，閹掉的男人，總數有好幾千，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儼然一座小小的城鎮。

顧慎為聽說過這個地方，當初鯤社拉攏商戶收取保護費時，陀能牙就告誡過他，不要在城巷費心，“那里是璧玉城最骯臟的地方，沒人愿意接近它，也是唯一一條跟石堡和孟氏都沒關系的街巷，里面住的全是邪的家伙，向他們收費，第一很難，第二會被人笑話。”

陀能牙的話不完全準確，還是有人愿意接近甚至進城巷的，許小益所害怕的，正是某些人所喜歡的。

城巷雖然行行俱全，但是支柱行業跟留人巷一樣。

“聽說這里的人會邪，專抓漂亮的小男孩，有的咔嚓一刀切掉小東西，變得跟他們一樣，有的更慘，被活活吃掉，據說這樣能讓人永遠年輕麗……”

一進城巷，許小益就拽著歡哥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滿腦子想的都是從小聽說的恐怖故事。

荊奴的臉也有點不對，怕死之心一旦生起就很難完全消除，他現在有點驚弓之鳥的意思，城巷里人群擁魚龍混雜，在他看來乃是雨公子派人暗殺自己的理想之地。

顧慎為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況且城巷里的居民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有些人甚至長著胡子，完全不像閹人，唯一不同的是這些人的眼神，他們好像有某種本能，能立刻識別出外來者，顧慎為等三人剛踏街巷，就迎來許多目。

許小益更害怕了，幾乎是吊在歡哥的胳膊上行走，顧慎為必須得帶上他，因為只有這個小子認得高侯爺生前的仆人齊大。

城巷長而曲折，隨著步步深，此地的獨特逐漸顯，商鋪越來越，街邊林立的房屋大都沒有招牌，門前卻都站著一兩個男人，說是男人有點勉強，他們濃妝艷抹的程度，就是留人巷的也自愧不如，其中頗有幾個俊無雙，說是人絕不會遭到懷疑。

兩名殺手一名年低頭走路，對一切暗示明挑都不回應。

許小益問到的報顯示，齊大藏于城巷最深的得意樓，他們只需一路走下去就行。

“看著點，別讓齊大從你邊跑了。”顧慎為提醒道。

許小益走幾步抬頭掃一眼，越發地心驚膽戰，里小聲嘀咕著，“我最丑了，千萬別看上我……”

得意樓高三層，是一奇怪場所的混合：一樓是茶館，這在璧玉南城不說絕無僅有，也是非常罕見，二樓是等侯召見的地方，三樓住著一群算命先生。

樓楣掛著牌匾，寫著四個大字——“得意忘言”。

“據說這里的人算命最準了，有一位活仙人，能把你的一生說得清清楚楚，待會咱們也去試試吧。”

一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許小益的膽子大了起來，開始關心自己的未來了。

“你的命不用算，一輩子服侍與殺手。”

許小益很認真地反駁，“那可不一定，沒準我姐姐以后從良不當了呢。”

茶館里坐滿了人，三位新來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桌子，坐下以后仔細觀察這里的客人。

客人千奇百怪，有猜不出歲數皺一團的老人，有臉上生疾長相嚇人的怪，還有許多斷手斷的廢人，要說這些人的共同特點，就是了無生趣，好像對什麼都不關心，一心喝面前的茶水。

奔走的伙計倒是正常，但是有意忽略新來的客人，離他們遠遠的。

“齊大呢？”

“我不知道啊，人家就說他躲在這里，可沒說是在一樓喝茶，還是在三樓算命。”

“去把伙計過來。”

不愿的許小益站起，不一會，過來一名不愿的伙計。

“干什麼？”聽這名伙計的口氣，倒像是石堡里掌握實權的管事。

顧慎為在桌子上放了一塊金子，“我找齊大。”

伙計瞥了一眼金子，“等會。”轉離去，似乎客人說出來的是一道菜名。

事如此容易，顧慎為有點意外。

伙計消失了好一會，再出現時帶來一名三十幾歲的男子，男子臉抹著厚厚的，長著一雙天生憂郁的眼睛，只是這時充滿了憤怒。

許小益搖頭，表示這不是齊大。

“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們。”抹男子大聲說，茶館里的其他客人都像沒聽見似的，連目都舍不得轉過來。

“我找齊大。”顧慎為重復自己的要求，在桌面上又放了一塊金子。

“他不在這兒，到別去找。”

有人來找過齊大了，顧慎為心想，將狹刀擺在了金子旁邊，“你再想想，沒準他就在這樓里。”

抹男子后退兩步，雙閉，坐在附近的三名茶客突然站起，默默地盯著年殺手。

三名茶客都失去了整條右臂，其中一個還有點瘸，他們像變戲法似地掏出短刀，短刀寬而鋒利。

許小益識趣地閉眼趴在桌子上，他有經驗，歡哥的刀法是第一流的，老老實實躺一會，再睜開眼睛肯定就會見到三尸。

可是許小益想錯了，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坐直子，發現三名獨臂刀客與兩名年殺手仍在默默對峙，好像誰也沒有出手的意思。

顧慎為知道自己大意了，沒人說過城巷里有高手，他把這里當男人主持的留人巷，沒想到會與高手遭遇。

三名獨臂人是高手，不是常見的那種只會打架的刀客，而是擅長殺人的行家。

荊奴首先拔刀，他的手剛一作，顧慎為也跟著拔刀，在別人看來，這兩名年是同時出招。

因此也被人同時按住。

刀才出鞘數寸，又退了回去。

顧慎為與荊奴拔刀時息運轉，好似高高漲起的湖水，猛然挫，水勢立刻回涌，兩人子一晃，險些摔倒，臉上紅乍現，息連運數個周天，才恢復平靜。

兩名年殺手面前站著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一襲淡紫裳，俊雅嫻靜，貌若婦人，臉上卻不施黛，殺手一直全神戒備，竟然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跳出來的。

青年收回雙手，退后一步，微微鞠躬，“今日煞星值守，不宜刀。”

顧慎為從來沒遇到過武功如此之高的人，大，半晌說不出話來。

抹男子與三名獨臂人對青年極為尊敬，在他后深施一禮，收起刀，同時退下。

青年在三名客人臉上挨個端詳了一遍，“彭仙人要召見你們當中的一位，沒說是誰，我猜——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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