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之后，顧慎為先去向小姐羅寧茶請安，得到的消息是在鯤化院等著，上如二更以后才能出來見他。

鯤化院是上如在宅以外的住所，留著等為主住的，顧慎為曾經去過，知道在哪，可是二更天實在有點晚了，離三更只有一個時辰，但沒有辦法，他只能接。

接下來，他前往西堡，拜訪上鴻業母子。

這次見面是羅寧茶突發奇想一手促的，開始時雙方都有點尷尬，名義上，上鴻業是主人，獨步王的親侄子，宴請一名奴才實在惹人笑話，事實上，母子二人無法拒絕羅寧茶的金銀攻勢，八或許心狠手辣不近人，錢可是多得很，出手大方，能讓鬼神開道。

上鴻業的母親三十幾歲，姓楊，曾經的風韻早已消磨殆盡，如今只剩下掙扎求生、笑臉事人的圓，家中裝飾破舊，一名小廝一名丫環還是堡里分派的，常年沒油水可撈，弄得一肚子怨氣，只在客人面前勉強裝裝樣子。

對親兄弟的孀與兒子如此冷漠無，獨步王上伐的心比最無的殺手還要冷三分。

不過在這個家里，獨步王是忌話題，比堡里其它地方執行得都要嚴格，顧慎為到其中蘊藏的不滿。

最初的尷尬過去之后，上鴻業母子熱了許多，或許有些過于熱了，顧慎為到有點不自在。

兒子說的話，母親楊氏喋喋不休，先是聊家常，羨慕歡奴年有為，嘆息兒子文不武不就，弄得上鴻業很不高興，然后話題很自然地轉移到八和孟夫人這對婆媳上。

顧慎為一直在敷衍，心事全不在這里，直到楊氏以一副好奇的表問出一句話，他才猛然警醒。

楊氏以八親信自居，話語中帶著點指責的味道，問歡奴時常為十公子奔走，會不會讓八不高興。

顧慎為仍裝作心不在焉的樣子，說自己首先是八主的屬下，侍候十公子也是八主的意思，婆媳是一家人，做奴才的就是要盡其所能促兩人和好，云云。

好不容易應付過去，顧慎為立刻告辭。

他先去了一趟學堂，拜見張楫先生，可是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張楫了解權謀的歷史，對武功知之甚，關于《死人經》的來歷他說不出什麼。

出了學堂，顧慎為直奔八主正院。

羅寧茶對自己能功拉攏到楊氏很得意，這可是第一次在婦堆里有人站在這一邊，而且還是公開的，不管怎麼說，那人名義上也是孟夫人的妯娌、八的嬸子。

“如何？可信嗎？”小姐迫不及待地問道。

小姐邊只有一名瞎眼無舌的丫環翠，羅寧茶的疑心也越來越重，不怎麼相信其丫環了。

隔著一道方格木墻，顧慎為只能聽到小姐的聲音，他猶豫了一會才說，“不可信。”

小姐的語氣中著失，“怎麼會？在宅里可是幫著我的。”

“這正是問題所在，孟夫人在宅只手遮天，一般人就算同小姐，也不敢當眾表，楊氏做得過火了，說明是奉了孟夫人的命令，探聽小姐的底細。”

羅寧茶頹然嘆氣，接著老脾氣發作，摔茶杯、打翠、指責歡奴，“什麼話都讓你說了，當初說楊氏容易收買是你，現在說替老人當細也是你，大頭神讓你幫我，真是瞎了眼，我怎麼就會相信你這個小子呢？雪娘總說要防備你……”

顧慎為低頭跪在地上，一直等小姐的怒氣發泄完，“如今敵強我弱，收買人心自然困難些。”

“那你說怎麼辦？堆的銀子就都白送人了嗎？那個楊氏，早晚給好看。”

在掌握人心、學習謀方面，羅寧茶可不是名好學生，顧慎為不得不耐心地教育，而且打定主意，要慢慢遠離這個人，免得被出賣。

“有一招，既能小小地懲罰楊氏，還能讓徹底倒向小姐。”

“早不說。”羅寧茶忘了一直以來嘮叨的人是自己。

“既然楊氏替孟夫人小姐的底細，小姐就在面前說孟夫人的好話，顯示出一點懺悔的意思，不要太過分……”

“為什麼？”羅寧茶又摔了一只茶杯，“難道你讓我低三下四地求和？”

顧慎為覺得自己的忍耐快要到頭了，“當然不是，讓楊氏把小姐的話傳給孟夫人，孟夫人自然不信，小姐再多給楊氏一些東西，不只是金銀，還有服什麼的，能穿到宅里，讓所人有都看到……”

羅寧茶終于恍然大悟，“哦，你是說使離間計？”

顧慎為長出一口氣，“是，楊氏與孟夫人關系并不，這招十有八九有用，等到楊氏在孟夫人那里辱之后，收買才算功。”

孟夫人與楊氏也可能串通使苦記，顧慎為心想，可是宅里的那點爭斗似乎不至于弄得這麼復雜，羅寧茶大概也理解不了，所以他將這個想法埋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終于應對完了小姐羅寧茶，顧慎為早早跑到鯤化院，院門鎖，他直接跳了進去，坐在環廊前的臺階上，等待上如。

他又將計劃前后想了一遍，修正了一些細節，其中仍有幾個重大，無論如何也補不上，他只是一名小卒子，掌控不了整個局面，某個大人的一念之差，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只能著頭皮往前闖。

上如比許諾的時間早來了一會，黑蒙面，以為歡奴又想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游戲。

這次對話在顧慎為一生中至關重要，不僅是因為通過上如解決了好幾個麻煩，而且取得了徹底的信任。

顧慎為曾經差一點為上如最親近的人之一，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中斷了，當兩人再次見面，一起前往鐵山營地時，已經找不到當初一塊游戲的覺，即使后來同甘共苦，歡奴還救過幾名年的命，也沒令他們走得更近。

友是個奇妙的東西，有時比還要復雜，對你最好、幫助最大的人未必能為你最喜歡的人，反而是某個突然推心置腹過后又忘得干干凈凈的壞家伙，與你為莫逆之。

面對上如，顧慎為將有關大荒門的一切都說了出來，自己與荷被雪娘種下八荒指力，只剩一年多的壽命，偏偏又被大荒門的兩個人捉去，荷為人質，他承了更強大的指力，必須在今晚完待的任務。

一端連著黑鐵的細繩就在他懷里，也被掏出來放在上如面前。

上如摘掉蒙面的黑布，越聽越是驚訝，“到明天中午你就會走火魔而死？”

顧慎為點頭。

“大荒門今晚要攀崖襲石堡？”

顧慎為又點頭，“我猜們不是想襲，而是另有目的。”

“哼，不管們有什麼目的，我這就去告訴父親，讓他派人殺那些人。”

“那樣的話，我也會死，八荒指力只有大荒門才能去除。”

上如很是替歡奴著急，撓撓鬢角，“那怎麼辦？活捉們為你治病？”

“酷刑對們沒有，誰也沒法強迫那些人。”

上如在歡奴面前來回踱步，才十三歲，倉促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這個……你和別人說過這事嗎？”

“郭先生，但他本不相信大荒門能攀上石堡，更不相信我。”

“郭先生？你怎麼能指他？你忘了當初他想殺你嗎？UＵ看書 www．uukanshu.com口腹劍的偽君子，我最恨他了。”

“我也不喜歡他，可他是南城率主，我得把知道的東西先告訴他。”

“雨公子呢？你應該直接歸管才是。”

“我沒有告訴，這事很重要，一旦泄，我活不了，荷也活不了，還會打草驚蛇。”

進退兩難，這可超出了上如的能力范圍，看著面前的年，覺得他長高了，神更加郁，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仍然沒變，奇怪的是，一起去鐵山的路上，竟然沒注意到這一點，“你有辦法了，是不是？故意讓我著急。”

上如的眸子比夜晚還要黑，閃著微，如同最遠的星星，顧慎為忍不住笑了，好像這一切都是游戲，什麼危險也沒有。

上如不高興了，“你笑什麼？難道你編故事哄我玩？我可是大人了，再過幾天就能擁有殺手隊伍了。”

顧慎為收起笑容，“不，這都是真的，今天晚上，大荒門的人就要攀上石堡，我能大致猜出們的目的，而且也想出了一個應對的辦法，不過需要你幫忙，除了你，任何人都幫不了我，也救不了我的命。”

上如喜歡聽這個，昂首，角上翹，出一只手，“給我好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顧慎為握住上如的手，然后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上如眉頭漸漸皺起，“可這樣的話，你還是很危險。”

“危險無不在，我只要你一句承諾。”

上如雙閉，鼻翼微微翕，然后雙手一拍，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