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殺人者心懷坦。

兩人將尸拋下懸崖，正要離開時，同一瞬間覺到空氣中細若游的危險，殺手對陷阱有天生的敏，突然間，周圍的石、不遠的樹木，都了懷有敵意的生。

對顧慎為與荷來說，萬分幸運的是，他們并非陷阱等待的目標，這里也不是最重視的捕鳥地點，但是兩人夜半拋尸的行為還是引起了警覺。

像是一虛無的煙氣，一名黑殺手從石堆中站起，“報上名來。”

這是決定生死的一刻，兩名年，在研習無名劍譜的日子里心腸日益冷酷無，在多日的暗殺行中獲得了奇異的默契，大難臨頭，他們各自做出反應，就像是演練了無數次，故意闖圈套似的。

荷一刀刺死問話的殺手，形飄忽，仿佛一只夏夜里覓食的蝙蝠。

顧慎為沖向不遠的樹叢，只比荷晚了一刻，刺死了另一名殺手。

兩名學徒下手如此凌厲狠毒，令埋伏在附近的殺手大吃一驚，立刻全部現，拔刀參加戰斗。

殺手們的習慣，殺人時不講究單打獨斗，也不喜歡來嚷去，全是默默地揮刀。

漆黑的夜，突出的懸崖，鬼影幢幢，沒有兵相撞的聲音，也沒有輕微的腳步聲，只有倒地時的悶響。

搏斗幾乎是在眨眼間就結束了。

黑殺手一方倒下六個人，還剩下十人，站一排，攔住了木刀巷的出路。

兩名年被困在崖邊。

荷的狹刀折斷，只剩下半截，沒想到其中一名殺手服里戴著護心鏡，那一刀沒能直心臟。

顧慎為手中空空，他在刺中一人脖頸時，手腕中招，只得放棄狹刀。

局勢已經確定一面倒了，那十名殺手心中卻是又驚又怒，金鵬堡何時多了這兩位“刀法”古怪的年學徒？因為心存疑慮，他們才在最后時刻手下留，害怕無意中殺死“獨步王”苦心培養的本家子弟。

好一會，才有一名殺手問道，“你倆到底什麼來頭？”

年沉默不答，離兩人不遠各有一尸，手邊就是狹刀，如果能搶到手，還有一拼的余地。

“殺死他們。”

“活捉審問。”

圍攻的殺手們發生了分歧，但這分歧馬上就消弭于無形，因為被他們包圍的年倏然行，分別撲向地上的狹刀。

殺手同時發起進攻，每名年都得到兩名殺手的關照，其余六名殺手充當后備，前方一擊不中，他們才會跟上。

顧慎為抓住了刀柄，但是來不及使出招式，只能和翻滾，躲避接連而至的攻擊，十余步之外，就是懸崖盡頭。

荷輕功比他好，拿到了狹刀，但是面對狂風暴雨般的刀砍，只有招架之力，步步后退，同樣越來越接近懸崖。

顧慎為打算拼死挨一刀，好起發招，這時，被他久已忘的“神意”撥手指，干涉了這起凡間小小的殺戮事件。

比夜還黑的黑云籠罩天空。

巨人一般的軀落在凡人面前，鐮刀一樣的長喙掃過頭頂，收割它最喜的食。

痛苦的慘聲從木刀巷一直傳宅深，躺在妾邊“獨步王”悚然驚醒。

紅頂大鵬出現了，尚未完全落地，就已經殺死了包圍顧慎為的兩名殺手。

其他的殺手全都呆住了，他們一直等待著這畜牲的出現，可它真正來到面前時，巨網、繩索這些工卻都不在手邊。

荷終于騰出手反攻，一刀刺死一名殺手，馬上躍到顧慎為邊，與他并肩站立，知道大鵬鳥是歡奴的朋友。

顧慎為站起，驚訝地看著他一直想念著的雛鳥。

這不是小時候皺無貪吃的丑陋家伙，也不是半年前頸端肩羽未的兇惡怪，這是比顧慎為高了足足兩頭，昂首，紅羽聳立，羽濃得如同黑鐵墻一般的大鵬鳥。

紅頂大鵬背對兩名年，向幾名殺手邁進了一步。

殺手們膽戰心驚，但他們是金鵬堡殺手，寧死不可退。

大鵬鳥也沒有給他們退的機會，它展開巨翅，飛起兩丈多高，從眾人頭頂來回掠過，只聽慘聲接連不斷，失去眼睛的殺手扔下狹刀，雙手捂面，像跋涉已久的迷途旅人，拖著沉重的腳步踟躇前行，又像貪杯過度的執著酒徒，輕如絮踉踉蹌蹌，仿佛到宿命的招引，全都走向黑黢黢的沉淵。

兩名年自覺已經在多次暗殺中鍛煉得心如鐵石，眼見這等景象，也驚得呆立不，甚至沒想到要上前幫忙。

傾刻間，紅頂大鵬完了殺戮，收攏雙翅，轉面對被它救下的年。

它長得比自己的父母，那對金頂大鵬還要高大強壯，脖頸細長，回轉如意，顧慎為當初拋下的一尸似乎提供了絕佳的營養。

但有些不同，它的頂羽還是紅的，眼珠也是紅的，即使在黑夜里也閃著微，金頂大鵬神態高傲如同王者駕臨，紅頂大鵬殺氣蒸騰好似惡魔降世。

只有在這個氣味悉的年邊，它才稍稍收束殺氣，出雛鳥一般的神，歪著頭端詳，好像還要去啄他的腳背似的。

“咱們得馬上離開。”

荷小聲提醒，顧慎為恍若未聞，抬頭著紅頂大鵬，心洋溢著早已陌生的狂喜，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紅頂大鵬一步跳到年邊，低頭貪婪地嗅聞，長長的鐵喙在他上蹭來蹭去。

荷下意識地后退好幾步，再次提醒，“再不走，這只鳥也有危險。”

顧慎為終于從重逢的驚喜中恢復神智，匆匆抱了一下紅頂大鵬，把它推向懸崖，“快走，離這里遠遠的，不要再回來啦。”

紅頂大鵬似乎也知道險境，雙爪用力一蹬，跳下懸崖，不一會，重新展翅飛起，揚起一陣大風，直云霄。

兩名年匆忙地將剩下的尸全都拋下懸崖，那上面似刀似劍的傷口，可不像是大鵬鳥留下的，然后跑回木刀巷廢墟躲藏起來。

木刀巷位置偏僻，聽到慘聲趕來支援的殺手要花一點時間，幾乎就在兩人剛躲好時，數不清的人影從各個方向躥向崖邊，等到稍安全，兩人馬上離開，沒看到后來的場景。

第二天，他們聽到了種種傳言，“獨步王”對這次捕鳥失利到不可思議，因為那些布置好的工原封未，愚蠢的十六名殺手竟然跑出來與神鳥搏斗，上伐然大怒，將策劃行的幾名謀士關進“洗心院”，拷掠一番之后才放出來。

牽連的謀士當中有郭先生，這讓顧慎為心中稍平衡，他還沒向這名藏的敵人報仇呢。

有這麼大的事發生，在黑市中死掉的殺手自然了小事一樁，調查者甚至將捕鳥失利的責任推到他上，認為是他喝多了跑到崖邊，驚了大鵬鳥。

“獨步王”到面盡失，從此止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大鵬鳥，但是圍繞著石堡在多地方設置高塔，裝備需要數人才能曳的強弓勁弩，巨大的箭矢連著細繩，只要發現大鵬鳥蹤影，立不誤。

上伐改變主意，不論死鳥活鳥都要。

因為這一番折騰，石堡邊緣地帶的警衛大大增強，顧慎為與荷放棄了堡暗殺行，神奇的是，紅頂大鵬也像山遠游了一般，從此杳無蹤跡，折騰了三個月，傷命無數，它似乎真的只是想見悉的人類一面。

與殺手們的搏斗一方面證明了那套劍法的確有效，但是也曝出一個重要問題，荷在刺向戴著護心鏡的對手時，力不能，導致刀折斷，差點死于敵手。

這又回到顧慎為最初所想到的破綻上，如果敵人著全套盔甲刀槍不，該怎麼辦？按照劍譜里的說法，功達到一定程度，再輔以獨門的運氣方法，無堅不破，但功恰恰是兩人的肋。

最后，兩人都認為，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是練習此套劍法的必需品。

他們一直想著這事，像是盼新年禮的兒，可很久以后，才終于得償所愿。

幾天之后，初夏來臨，顧慎為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十六歲，離魔大限只剩下不到兩年的時間，死亡如此迫近，令他聳然心，他原以為不在乎自己的生命，練習劍法之后更是追求“己死”的境界，可他還是時時幻想，如果能有正常的壽命，能有可供揮霍的生命，那該有多好。

有一段時間，他覺得劍法已，壽命將盡，到時不我待，于是策劃了許多暗殺計劃，目標包括上怒、上伐、上垂、上雨時、上飛、郭先生，最后是上如。

有幾個計劃他思來想去，認為行得通，每到這時，飄在空中如鬼魅般的“青面”刺客，就會浮現在他的眼前。

他沒有戰勝“青面”的把握，這讓他極為氣餒。

不過，因為在刀法中套用了劍法，學徒生涯的確輕松了不，他在月試中的勝利令人矚目，再次為位列前茅的佼佼者，他一直期著與野馬重遇，卻難以如愿，學徒月試很安排同一對人兩次決斗。

就像當初歡奴不擅長側后攻擊時一樣，鐵寒鋒在發了一段時間脾氣之后，認可了徒弟的變化，不再強求他增強殺氣，但對他變得飄忽的刀法總是不滿。

經過幾次非常認真的比試之后，鐵寒鋒不得不承認，徒弟自行“悟出”的這套刀法確有可取之，顧慎為也不得不暗自承認，他的武功離師父還有差距，即使使出純正的劍法，也很難取勝。

功才是師徒二人最擔心的，無論刀法多麼高強，如果功跟不上，終有到頭的時候。

顧慎為與荷迫切需要練習新學的劍法，好彌補自的不足，幸運的是，大鵬鳥消失一個月以后，新一撥學徒來到“煉火院”，數百名殺氣騰騰的年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