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上的一點也不值得冒險，顧慎為大失所。

拆掉線之后的刀柄上只有幾個不顯眼的凹點，一面是七個，另一面是三個，如果它們代表了什麼的話，顧慎為也本看不懂。

他將線小心地重新綁好，靜靜地等待二更的鑼聲響起，老張看樣子不打算再靠近他一步，天黑以后也沒回來。

雪娘大概活不過今天晚上了，而顧慎為的生命全依托在上怒的一時興起上，他甚至想去尋求上如的幫助，即將為“十公子”，擁有更多能夠保護他人的權力，但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他的行為在上如眼中無異于一種利用與背叛，加上上雨時的煽風點火，自己就會一刀殺了他。

二更天已到，顧慎為走出石屋。

從滅門的那一刻起，他走上的就是一條曲折狹窄布滿陷阱的道路，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奇跡，今天也不例外。

他好久沒想起那支撐自己度過最初幾天的神意了，現在又把它喚了出來。

八主正院的守門人看到歡奴很驚訝，這麼晚了，石堡很有人走，顧慎為聲稱雪娘招見自己，那人才勉強讓他進院。

雪娘似乎猜到歡奴要來，房里點著燈，沒等他開口，就命令他進來。

顧慎為獻上木刀，“真是走運，小奴剛一回宅，十公子就要去六殺殿里逛逛，另一面墻上果然還鑲著木刀，就是這一把，小奴仔細觀察過了，殿里再沒有別的木刀。小奴怕雪娘著急，所以連夜送來。”

雪娘只是點點頭，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木刀，過了一會說，“轉過去。”

顧慎為轉，知道雪娘想拆開線查看刀柄，從來沒見過六殺殿木刀，所以也不會發現線的異樣。

啪、啪。

顧慎為的心跟著一跳，雪娘又折斷了木刀，難道這柄刀還不對？難道上怒玩了花招？他心中一剎那閃過無數個疑問，卻聽到雪娘說，“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顧慎為轉過，看到木刀已經變一地碎片，雪娘顯然不想再讓別人知道刀柄上的。

但是，上怒，或者他派出的監視者為什麼不出手？雪娘的謀已經得到證實，還在等什麼？難道木刀中的對金鵬堡一點也不重要嗎？

“去哪里？”顧慎為還想保持鎮靜，聲音卻不自覺地變得生。

“我答應過要傳你絕世武功，但是這里不適合。”

“是，多謝雪娘。”

正常況下，歡奴應該再多說幾句激不盡的話，但是他現在沒辦法平心靜氣地裝奴才，雪娘答應過傳他絕世武功，可是也答應過拿到木刀以后會及時歸還，現在卻把它折碎片，這可不是好兆頭。

雪娘帶頭出門，顧慎為只得跟在后面，上怒到底有什麼計劃，一句也沒，沒準奴才與木刀一樣，都被當了餌。

顧慎為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舉棋不定，他一邊乖乖跟著雪娘，一邊暗下決心，如果他還能活下來繼續報仇大業的話，絕不再當計劃的棋子，必須做控者。

守門人臉不太好，雪娘淡淡地說了一句“送他回去”，隨后邁步出院，那人也不敢阻攔。

夜已經很深了，巷路空無一人，雪娘轉過巷口，立刻在墻壁上傾聽，也知道金鵬堡守衛的規律。

帶著歡奴越走越遠，目的地卻不是北部的宅，而是一路偏向東南，漸漸地周圍的石墻開始變得頹敗荒蕪，這里雖然也屬于東堡的一部分，但是無人居住，也沒有用途，就這麼被棄了。

顧慎為記得他和上如玩“暗殺”游戲時來過這里，當時還很納悶堡里怎麼會任由這里荒廢。

“這里鬧鬼。”上雨時對此的解釋很簡單，卻嚇得上如再也沒敢來過。

他好幾次想要大，希引來守夜人抓住雪娘，最后還是忍住了，等到深廢墟之后，他明白，這時再喊也沒用了。

兩人走進一條小巷，兩邊的院墻大都坍塌了，墻盡是一人高的荒草，鋪路的石板也七零八落，慘淡的月映照下，嗚咽的風聲似乎真像是群鬼嚎哭。

雪娘的耳力比上如強多了，要是沒聽到可疑的聲音，那就是真的沒人跟蹤，顧慎為越來越忐忑不安，他不能指上怒在乎一名奴才的生死。

雪娘突然停住腳步，顧慎為險些撞在上。

一指點中歡奴脅下，“在這里等著。”

顧慎為子一，覺得勁力全消，慢慢坐在地上，知道自己被點中了道。

雪娘繼續深小巷，顧慎為打量周圍破敗的環境。

小巷又窄又長，由西自東到了顧慎為坐的地方卻又收窄了幾尺，只能容兩人并肩而行，從這里開始，路兩邊不再是石墻，而是兩排石人，看上去和陵墓前聳立的石雕一樣。

夜籠罩，顧慎為沒法看清更多東西，但他恍然明白了木刀的。

這條小巷分明就是木刀的形狀，排列石人的窄路則是刀柄。

回想起來，木刀刀柄上的凹點全都偏向刀背一方，對小巷來說就是靠南的位置，鑒于雪娘走得比較遠，顧慎為猜測在尋找路南第七座石人，至于另外一面的三個凹點，石人上一定有相應的標記。

顧慎為想明白了木刀的，卻更加不理解上怒何以按兵不，難道他對此竟然豪不在乎？

雪娘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顯現，面無表，手里也沒有多東西。

顧慎為努力想要站起來，雪娘一把掐住他的嚨，輕松地將他舉起，這個干瘦的婦人擁有與型極不相稱的力量。

“好好投胎，我會教你絕世武功。”

雪娘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已經沒有必要再留活口。

顧慎為挨命掙扎，雙手用力去扳雪娘的胳膊，那條胳膊如枯木一樣堅，完全不像是人類的肢。

“我……有話……”

顧慎為啞著嗓子憋出三個字，雪娘猶豫了一下，稍稍放松力道，讓一救命的空氣進歡奴的腔。

“木刀是假的。”顧慎為說道。

雪娘出一諷刺的微笑，在月里顯得如鬼魅一般，“我一直說你很聰明，可惜常常聰明過頭。我就知道你檢查過木刀，這里的石人都有機關，選錯就會被激發，你瞧我現在有事嗎？”

雪娘另一手中歡奴的璇璣，輸一前所未有強大的指力，這名年的武功大部分都是教的，現在要將其除。

丹田瞬間炸了，也碎了千萬片，顧慎為疑自己怎麼還能思考，還能，甚至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這是陷阱。”

雪娘角微，似乎還想笑，但是馬上臉大變，將歡奴扔到一邊，同是倏地轉。

“是誰？”

顧慎為什麼也沒聽到，雪娘用不著再對他下手，那灼熱的指力就足以將他殺死，他曾經無意中以無名劍譜中的文字將指力轉為自力，這時還想故伎重施，可是這次的指力實在太過強大，他越是回憶劍譜中深奧莫測的文字，就越覺得腦子里熱一鍋粥，別說背誦，連自己是死是活都分不清楚了。

他以為自己度過了無數劫世之后才重獲新生，其實只過了一小會，灼熱難奈，可是腦子清醒了，正好看到八主上怒扶著狹刀，站在雪娘十步以外。

“大荒門‘骨神抓’康文梅竟然在我上怒家中當仆婦，在下寵若驚，這一招化爪為指的功夫，也實在令人佩服。”

上怒竟然知道雪娘的底細，顧慎為吃驚不小，他從來不知道雪娘的真實份，西域的門派對他來說也太陌生，什麼“大荒門”更是沒聽說過。

“嘿嘿，八主你是個不顧家的男人，對宅子里的事知道得太了。”

上怒不為所，緩緩邁出一步，“太，但不太晚。”

雪娘從懷中掏出一份卷軸，嘆了口氣，“費了這許多心機，拿到的還是假貨。”

話音剛落，雪娘將卷軸擲向上怒，本人隨之躍起，下飛出一腳，攻擊對象卻不是八主，而是半癱在地上的歡奴，知道自己被出賣了，所以要殺他泄憤。

那一腳突如其來，顧慎為即使全神戒備也躲不過去，只能運起一合和勁，以膛接。

嘭的一聲，雪娘踢到歡奴前，然后借力高高飛起，越過一段殘墻，準備逃跑。

另一邊，卷軸在空中打開，直撲向上怒，上怒左手拔刀而出，卷軸一分為二，他抬頭看著月之下飛在空中的婦人，卻沒有追擊。

雪娘的一腳好像把顧慎為的骨頭踢了碎片，他吐了一口甜，卻沒有死，連的灼熱也大大緩解，他一點也不明白其中原由，也抬起頭，著如大鳥一般的雪娘。

突然間，他想起了那兩只死去的大鵬鳥，雌鳥在騰空而起時和此刻的雪娘極為相似。

接下來，更加相似的場景出現了：雪娘肩后出一顆鬼怪似的人頭，而卻毫無所覺。

那不是鬼怪，那是一張戴著面的臉，他和斬殺雌鳥的黑人一樣，在虛空中直接顯現，從目標后發出致命一擊。

好像噩夢重現，只是雌鳥換了人，從此以后，顧慎為將殺鳥與殺人兩個場景混為一，時而出現在夢中，每每驚醒必是一冷汗。

雪娘的頭離開了，好像從樹上跌落的果實，似乎一下子就噴了，而尸好像凝固在空中，紋不，戴著面的頭顱如同長在雪娘的脖子上。

顧慎為著這副詭異難明的畫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與胃部的搐，低頭哇哇地吐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青面”刺客，這些人對他來說再也不是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