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謀的氣息混雜在夏日花朵的芳香之中，讓人不自覺地張。

夜至三更，顧慎為悄悄離開自己居住的小屋子，避開路徑，向白天看到的小院走去。

靈奴提醒他不要走，不要招惹雨公子，進宅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打算違反這兩條勸告。

空中星月暗淡，顧慎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前進，有兩次險些撞上巡視的守夜人，最后還是順利過關，來到那座小院墻外。

他翻過矮墻，耐心地等了一會，確定沒人躲在暗之后，躡手躡腳地來到院子中間的海堂樹下，揀起一塊小石子，擲向中間屋子的窗戶。

雖然金鵬堡的建筑樣式與中原大不相同，但還是能很容易判斷出哪間屋子是主人的住所，顧慎為唯一不能確定的是，里面住的人是雙胞胎當中的哪一位。

沒有回應。

顧慎為揀起第二枚石子擲過去，這回加重了力道，出的聲響很大。

屋子里還是沒有回應，好像本無人居住，但是屋子外面卻有人做出反應。

顧慎為突然間汗豎起，覺和上雨時刺殺他時的一樣，于是向前撲倒，迅速轉，看到白天的年正握著刀準備第二次進攻。

年的神是認真的，殺氣騰騰，這可不是游戲。

顧慎為于不利的位置上，沒有多可供騰挪的地方，而這位持刀年，手可比上雨時好多了。

狹刀刀尖對準闖者的前，年下定決心這一刀要結束戰斗，這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榮耀。

一扇窗戶吱扭一聲向上推開，持刀年好像聽到符咒的鬼魂，向后退躍，消失在黑的空氣中。

顧慎為頭皮發麻，搞不懂這個神的年是怎麼回事。

“是誰？”

“是我，呃，弟子奉命前來拜見師父。”

“奉命？奉誰的命？”

“師父您呀。”

“我？”

“白天的時候您不是沖我出三手指，暗示我三更前來拜見嗎？”

“胡說八道，我才沒三個手指，你是叛徒，明天我就要懲罰你。”

“師父，弟子知罪了，所以提前來過。”

顧慎為走到窗前跪下，上如只出一顆小腦袋，打了一個哈欠。

兩邊的屋子里有人點燈，上如喝了一聲“都睡覺，不準起來”，燈又滅了。

“你來得太早了，我還沒想好怎麼懲罰你呢？”上如有點苦惱地的說道。

“現的方法，‘逐出石堡，百刃加’，咱們這兒的老規矩。”上雨時的腦袋也了出來。

顧慎為真想說上雨時前晚沒陪九公子出逃，可是更大的背叛，但是他說的是：“師父，咱們‘捧月派’的規矩好像不是這樣吧。”

“嗯，本派規矩我也沒想好。”

“肯定與其他門派都不一樣。”

“那是當然。”

上雨時又了進來，“直接扔下往生崖最省事。”

“雨師伯，您又要踹我下去啊。”

上雨時雙眉豎立，那次暗殺沒功，令極為怒，雖然在上如的強迫下忍不發，但是一聽這個奴才提起，還是想發作。

“不準吵架。”

“是，弟子全聽師父的。”顧慎為馬上說道。

上雨時哼了一聲，轉過去，留給歡奴后腦勺。

“你想重返師門，就想辦法帶我一塊出去闖江湖。”

“闖江湖不一定非得出石堡啊，咱們堡里高手如云，在堡外闖十年也未必能遇到這麼多。”

“馬屁。”上雨時小聲哼道。

“這怎麼能一樣，堡里的人都不當真，把我當小孩子哄著玩。”

“嘿嘿，其實弟子有個想法，能玩得跟真的一樣。”

“你說。”上如眼睛一亮。

“騙子。”上雨時頭也不回地說。

“說之前我先講個故事。”

“最好有意思一點，我可有點困了。”上如下支在手肘上，喜歡聽故事，尤其喜歡深更半夜來說的故事。

四周里一片漆黑，只有蟲鳴蛙，再沒有持刀年一類的人出來干擾，顧慎為干脆坐在地上，緩聲講述那個他突然想起的故事。

“那天晚上我跟你說過不江湖規矩，其實江湖上也不都是守規矩的人，有一種人就是專門破壞規矩的。”

“殺手嘛，殺手也不是沒有規矩，咱們有自己的規矩，和外人不一樣罷了。”上雨時不屑地說道，還是不回頭。

“不，不是殺手，我說的是中原江湖，那里沒有金鵬堡這樣的門派。”

“那是什麼人？”上如有點好奇了。

“江洋大盜。”

“啊哈，‘大頭神’那種人，你從你家那里聽來的吧。”上雨時又口道，就是不想讓這個故事好好講下去。

“也不是，‘大頭神’是豪匪，公開搶劫，我說的是大盜，飛檐走壁，獨來獨往，趁夜而來，飄然而去，誰都知道他，誰都沒見過他，嗯，這一點倒是和頂尖殺手有點像，但他興趣的不是人頭，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上雨時想不出西域有什麼知名的大盜，所以只是哼了一聲。

“我要說的這個人乃是中原第一大盜，聲名顯赫，人稱‘妙手神龍’，這人有個癖好，完東西喜歡四宣揚，讓失主非常難堪，膽子又極大，盜竊對象不是名門大派，就是將相權貴，最后甚至到天上去了。”

“吹牛。”上雨時忍不住批道。

“不是吹牛，‘妙手神龍’做了十幾起轟天下的大案，還是覺得不過癮，后來竟然到皇宮里去了，中原皇帝又稱天子，‘妙手神龍’天子的東西，可不是到天上去了？”

“皇宮有什麼了不起，守衛再嚴也比不上金鵬堡。”

“噓，讓他說，‘妙手神龍’什麼了。”

上如來了興致，雖然是西域人，卻也知道中原天子跟西域諸國國王不是一回事，金鵬堡與之還是比不了。

“‘妙手神龍’從大藏府盜走數百萬兩金銀，你想，這些金銀就是用車運也得費許多工夫，結果丟了好幾天都沒有被發現，直到這批金銀流落民間，傳言四起，侍衛才知曉，許多人為此丟了帽和命。”

“這個大盜錢。”上如說道。

“嗯，‘妙手神龍’錢，可是花得也快，數百萬兩金銀不到一個月就用了，其實只是錢還不算什麼，最讓朝廷聳的是玉璽沒了。”

“玉璽？他要這東西干嘛？”上如笑了。

“玉璽丟了也要好幾天才發現？中原皇帝太懶了吧。”上雨時也有點興趣了。

“玉璽丟失第二天早上就知道了，可是大家都以為是賊所為，沒想到是江洋大盜使的手段。‘妙手神龍’盜走玉璽以后，用它連頒布上百道圣旨，放走一大批重犯，還替皇帝發了一道罪己詔，說‘朕躬’德行淺薄，不配當皇帝。”

上如哈哈大笑，開始喜歡大盜這個職業了。

“可想而知，朝廷一團混，誰也不知道哪道圣旨可信，不敢接，又不敢不接，‘妙手神龍’因此又有了一個外號——‘天子門生’，民間甚至有人稱之為‘太上皇’。”

“他太會玩了，還真是不守規矩。后來呢，他又什麼了。”上如的眼眸亮晶晶的，流出十足的羨艷來。

“后來‘妙手神龍’死了。”

“咦？”兩名疑地了一聲，上雨時終于還是轉過頭來，哪有這樣講故事的，正聽到興頭上，主人公卻死了。

“侍衛那些日子里焦頭爛額，撒下天羅地網，用了五個月時間，前后抓了好幾萬人，總算找到‘妙手神龍’的落腳，三百名大高手前往圍捕，一萬天兵待命。”

顧慎為說到這沉默了一會。

“他被殺死了？”上如問道。

“沒有，‘妙手神龍’是自殺死的，沒留下一句供詞，所以許多人都覺得真正的大盜沒有死，只是躲起來了，并且又送了一個外號——‘紅蝠’。”

“哈，騙人吧，誰不知道‘紅拂’是‘風塵三俠’里的，本不是大盜。”上雨時抓住，立刻嚷了起來。

“不是同一個人，我說的是‘蝙蝠’的‘蝠’，‘妙手神龍’自殺時穿的是紅，又喜歡晝伏夜出，跟蝙蝠一樣，所以才‘紅蝠’。”

“‘妙手神龍’是人？”上如驚訝地說道。

“嗯，是人。”

“你編的吧，爛故事。”上雨時撇說道，對歡奴總是一萬個不相信。

“絕無虛言，不信你問去過的中原的人，肯定都知道，我是聽親眼見過‘紅蝠’尸的人說的。”

皇宮失竊是顧侖卸任前最后也是最大的一起案子，玉璽就是他親手搶回來的，顧慎為當然印象深刻，但是為了吸引兩名聽者，他添了不枝葉。

這個故事不夠曲折，結局也不完，兩名卻都聽了進去，一起趴在窗臺上心向往之。

“你一開始說有辦法在堡里玩得跟真的一樣，就是指這個。”上如突然想起歡奴的承諾。

“嗯。”

“咱們不能真殺人，但是能真東西。”上雨時也醒悟了。

“而且可以點特別的東西，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顧慎為慫恿道，心里想最好去六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