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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收官章2 雪中的江湖,有人有始有終

太安城其他懂得治軍用兵之人,當然有,而且肯定不,但未必有他們帶兵的機會了,比如常山郡王趙,燕國公高適之,淮侯宋道寧。

逐鹿天下,大勢最要

一鼓作氣北渡廣陵江,是大勢,拉攏靖安王趙珣,又是大勢,功策反吳重軒,還是大勢!

其實在這個過程裡,燕敕王趙炳並沒有消耗多兵力,可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天下大勢已經倒向他趙炳。

當然了,真正的大仗苦仗死仗還有得打,想要最終奪取天下,尤其是造反,從來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一錘子買賣,甚至在坐上龍椅後,可能還會反反覆複十數年。

不過這一切,納蘭右慈都早已給出應對之策,可能無法做到滴水不面面俱到,但趙炳又不當真如外界所傳那般,只是個牽線木偶般的庸碌藩王,他的那個藩王頭銜,隻比異姓王徐驍的含金量差而已!

說句難聽的,如果在納蘭先生一手造就這番大好局面後,趙炳還能輸,他就真去吃屎算了。

趙炳突然低嗓音問道:“果真任由陳芝豹率領八萬大軍攻打薊州?”

陳芝豹趕赴中原後,總計六萬西蜀步卒,這次趙炳又給了這位白兵聖兩萬騎,而且是當之無愧的兩萬銳騎軍。

納蘭右慈平淡道:“天底下,天底下,沒有他的容了,連那立錐之地,都沒有。”

趙炳皺眉道:“敢問先生,何以見得?”

納蘭右慈答非所問,“張巨鹿在死前,在離廟堂之上,是何種景?”

趙炳慢慢喝酒,仔細琢磨起來,最後抬頭自嘲道:“想不太明白啊,不過先生既然如此說,我便如此認為了。”

納蘭右慈歎了口氣,神複雜道:“趙炳,天下梟雄何其多,可為何是你最後得天下,不是沒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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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炳咧笑問道:“先生,是在誇我嗎?”

納蘭右慈沒好氣道:“沒酒了。”

趙炳便站起,小聲道:“早些歇息,大局已定,先生就不要太過勞心費神了,本王還要跟先生一起重返太安城的。”

納蘭右慈點了點頭。

燕敕王走出船艙後,對屋外那五位絕沉聲道:“照顧好先生!”

東嶽,西蜀,酆都,三,乘履。

五名婢輕聲領命。

趙炳走出去幾步後,轉頭對一名子提醒道:“乘履,趕進去給先生加件裘子!”

那名婢嫣然一笑,趕離去,去取那件這位藩王前不久才命人送來的名貴貂裘。

當納蘭右慈拎著一壺酒走出屋子的時候,婢乘履剛好拿來貂裘,披上以後,他與五位婢一起走到樓船甲板,走到船頭欄桿

納蘭右慈一手持壺在前,一手負後,瞇起眼,喃喃低語。

“一個張巨鹿,自尋死路。半個顧劍棠,走投無路。”

“接下來是陳芝豹,最後就要到你了,徐年。”

那位曾經去過北涼拒北城的婢聲問道:“先生,要不然親自去西北看看?”

納蘭右慈搖頭道:“不用了。”

長久的沉默寂靜,世間唯有江水聲。

他突然將手中酒壺拋廣陵江,隨後開口道:“去把林紅猿從春雪樓喊過來。”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南疆龍宮的林紅猿便來到這艘樓船。

納蘭右慈已經回到船艙,在林紅猿關上門後,手示意這名子坐在對面。

林紅猿正襟危坐。

納蘭右慈笑了笑,“欺騙了自己心之人,你是不是滿懷愧疚?”

林紅猿驀然漲紅了臉,辯解道:“先生,我沒有喜歡……”

納蘭右慈聲道:“喜歡不喜歡,的確很快得知,可在喜歡之上的那份,未必當下即知,你還年輕,可能要過很多年才會知道。如果在這期間,你喜歡上別人,另當別論。”

林紅猿手足無措,且心驚膽戰。

當年武當山腳,在那座酒樓裡,那個無形中把很多人拖下水的謀,那場環環相扣的邂逅和刺殺,正是出自於這位龍宮宮主的布局,準確說來,是坐在對面的這位納蘭先生。

既針對年輕藩王,也針對年輕世子。

不在殺人,而在誅心。

納蘭右慈顯得有些疲憊不堪了,嗓音低沉道:“林紅猿,以後如果有機會,去跟那個人說句對不起,既為你自己,也當是為我納蘭右慈。”

納蘭右慈輕輕重複道:“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林紅猿茫然離開這艘樓船。

最後納蘭右慈讓五名婢都走屋子,聲笑道:“皇后是甭想了,畢竟有個張高峽,不過按離律后宮可有四位皇妃,你們當中,有誰不想當皇妃的,向前一步。”

納蘭右慈沒有問誰想做,而是問誰不想。

這便是直指人心。

五人皆是向前一步。

幾乎同時。

幾乎。

只有一人腳步稍慢。

納蘭右慈沒有點破什麼,只是笑道:“先生知道了,都下去吧。”

既然四個傻丫頭都不願意當那籠中雀,那麼就是了。

不過納蘭右慈也知道,不是五人當中最聰慧秀的真想做那皇妃,無非是怕自己這個沒有子嗣的先生死了,將來會被某些人肆無忌憚地秋後算帳罷了。

世子趙鑄,和皇帝趙鑄。

會是兩個人。

這怪不得趙鑄,這位世子殿下的心,其實已經足夠厚道純良。

就算是徐年當了皇帝,也是一樣的。

納蘭右慈趴在桌面上,睡眼惺忪。

有些替心疼。

世間男事,用至深後,大概活得久些的那個,往往就要更加痛苦。

納蘭右慈緩緩閉上眼,小聲呢喃,喊著一個名字。

義山。

世間豪傑子,都隻恨自己是

可我納蘭右慈,卻隻恨自己是男兒

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不知所終。

不知你所知,我不知所止。

————

秋風肅殺。

在富饒江南道與貧瘠兩淮道接壤的東北地帶,十數騎停馬於一座山頂。

昔年北涼四牙之一的典雄畜和韋甫誠,在其中,兩人之間那一騎,是一位當初跟隨他們共同離涼赴蜀的小將。

一名白男子,斜提那桿名槍梅子酒。

這位白兵聖邊的那一騎,正是燕敕王世子殿下,趙鑄,他抱拳朗聲道:“蜀王殿下,我就不送了!”

陳芝豹只是點了點頭,夾了夾馬腹,一騎當先,沿著山脊道路向北方策馬而去。

典雄畜和韋甫誠跟其後,兩人都笑著狠狠拍了拍年輕人肩膀。

那名年輕騎將滿臉淚水,但是從頭到尾,始終都沒有說話。

趙鑄唉聲歎氣,朝這名年輕騎將眉弄眼道:“車野!怎麼覺我像是個強搶民的紈絝子弟啊,很作孽的覺啊。”

車野的年輕人冷哼一聲,很快就又恢復那張刻板生的臉龐,不愧是在西蜀道被譽為“小蜀王”的家夥,盡得陳芝豹真傳啊。

趙鑄對這個家夥那是相當喜歡的,沒辦法,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不說,帶兵打仗更是兇狠得一塌糊塗,連自己的那幫心腹大將,張定遠顧鷹等人都對此人心服口服,這樣的人才,趙鑄怎能不心,所以當陳芝豹決定把

車野留給自己後,趙鑄差點連去放幾串竹慶祝的心都有了。車野無論是在西蜀道戊守與北涼陵州界的臘子口,還是之後在廣陵道跟隨陳芝豹衝鋒陷陣,或是之前攻打盧升象部大軍,都展現出驚才絕豔的運兵才華

,狠且準,對於戰機把握,擁有一種只能用直覺來解釋的天賦,趙鑄所以經常開玩笑說,車野啊,你要是肯叛變蜀王殿下,我就讓你當我趙鑄麾下的頭號大將,一百年不變!

車野留下,跟隨世子殿下停馬在山頂的鶴州將軍梁越,以及原州將軍葉秀峰,兩人都到十分欣

趙鑄轉頭向那名材高挑相貌英氣的年輕子,嘿嘿笑道:“高峽,我就說吧,一定會帶你殺太安城的,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忘了那個誓約啊?”

子通紅的張高峽面無表道:“等你進了太安城再說!”

張高峽,正是輔張巨鹿死後逃亡在外的兒。

兩位離開武帝城後便一直留在趙鑄邊的武道宗師,宮半闕和子拳法宗師林,相視一笑。

長久接下來,兩人都對這位燕敕王世子殿下很滿意,既是英雄,且是梟雄。

簡單來說,便是明主!

士不厭學,故能其聖。明主不厭人,方能其勢!

趙鑄眼角余瞥見那名沉默寡言的騎士,相比三三兩兩靠近的梁越或是林等人,此人顯得尤為格格不

姓江。

不過納蘭先生一語道破天機,這個江斧丁的江湖中人,實則是離帝師元本溪之私生子。

趙鑄只知道拳法大家林與他是舊識,而且瞎子都看得出驕傲的子宗師,對比年輕了小十歲的江斧丁,有一種異樣愫,只不過不知為何雙方,明明兩相悅,卻都不願意捅破那層窗紙。

趙鑄都替他們到著急,幾次當面幫著說話,都沒啥好下場,有一次直接被惱怒的林一拳“溫”砸在面門上,然後鼻青臉腫了整整半旬時,那會兒只要他趙鑄在軍中面,就必然有知知底的嫡系武將很

是“悲痛”地言語,“不曾想戰況如此慘烈,世子殿下在前線廝殺得辛苦了!”“末將隻恨無法為世子殿下分憂啊,無法在沙場上建功立業,死罪難逃!”每次被那些大老調侃,年輕世子殿下都會呵呵一笑,拉著

他們的手就喊老丈人,揚言他回頭就要把房給圓了,其中相貌俊的大將顧鷹家中只有子而無兒,照理說可以逃過一劫,不料世子殿下便語重心長來了那麼一句,“以顧老丈人的容貌氣度,我趙鑄忍一忍,等

那孩子四五年,也不是不可以!”好不容易等於差不多淤青消除的世子殿下,就又挨了一拳。

正在前線率軍廝殺的顧鷹張定遠,還有跟隨趙鑄來到此地的梁越葉秀峰,甚至是曾經吳重軒的麾下大將唐河李春鬱等人,只要是南疆將領出,對於世子殿下趙鑄,無一例外,都很欣賞。

納蘭右慈曾經對這個年輕人有過蓋棺定論,“冬日溫煦,暖人而不灼人,誰會不喜?”

所以趙鑄雖是燕敕王趙炳的嫡子,可並不是嫡長子,但當年南疆冊立藩王世子,趙炳既沒有選擇他的那位兄長,也不是最被王妃溺子。

趙鑄在心中輕輕歎息。

對於江斧丁,他其實是心有芥地。

因為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廟堂,此人都跟那個人有深仇大恨。

可是納蘭先生在江斧丁到來後,私下跟他趙鑄笑言:你這個世子殿下將來的位置能有多高,江斧丁如今在你麾下地位有多高,便一葉知秋,你不妨自己掂量掂量。

最後納蘭右慈更是開門見山詢問:“日後你若是在太安城坐北朝南,能否容得下袁庭山、晉蘭亭之流,就在你趙鑄的眼皮子底下平步青雲?”

趙鑄當時沒有給出答案,不知是不願還是不能。

也許是怕自己讓納蘭先生失

但也許更怕自己讓自己失吧。

趙鑄安靜坐在馬背上,眺西北。

不止是因為他們南疆的三位宗師,程白霜,舒朗,嵇六安,同時站在那一年那一地。

在那裡,曾經有個同齡人,會喊自己小乞兒。

山頂之上,林和宮半闕也是如此遠

同門師兄弟的於新郎和樓荒都在那裡,雖然於大師兄新郎還活著,樓荒卻已經戰死於拒北城那場關外大戰了。

江斧丁也是如此,他的至好友,先帝趙惇私生子趙楷,就死在那個年輕藩王的手上,而他的父親,大半輩子都在與那人的父親作對,兩代人的恩怨,至今沒有一個乾脆利落的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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