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驚訝，默默吃了個瓜:“那是你道?”

“你道?”七殿下恍惚一瞬，似乎想起了誰。

景真君更加直白:“你會有道?”

他與七殿下記憶並不同步，對十殿下往事並不清楚。

矅掌門繃著即將開裂的表，喃喃恍惚:“那位姑娘……是前輩的道?”

與上面幾位相比，矅掌門的表和語氣就有些奇怪了。因為他先為主，認定十殿下是壽命幾百上千甚至幾千歲的士高人。而他當年救下的那位姑娘，年歲小，修為也不高。

二人的年紀差擺在一塊兒，總讓人想歪。

饒是矅掌門非常敬重十殿下，心仍要吐槽一句“這哪是老牛吃草，分明是老化石梅開二度”。十殿下並未錯過眾人各異反應，只是冷漠面向七殿下幾個的方向，淡淡反問。

“便是你這種魔煞星都能有道，我為何不能有?”

裴葉嘀咕:“不是說不能有，只是這個年齡差委實……”

十殿下默了默，有點兒刻意地解釋了句。

“十三娘那回是閉關出了點岔子……”

十三娘是十殿下的道。

據說家中行十三，故而得此小名。

至於十三娘是出了什麼岔子、有什麼影響，十殿下沒有明說，為的就是誤導眾人。

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消心大不敬的吐槽。

“原來如此。”

如此說來，那位姑娘，不……元君與恩人一樣是一個時代人，不存在極大的年齡差。只是這位元君運氣差了點兒，閉關出岔子導致“返老還”，修為還了限制，最後被自己所救?

矅掌門的腦補正是十殿下想要的。

而真相呢?

真相是十殿下那位道閉關研究什麼機關平替，不慎失敗炸了他們閉關的山頭，喝茶曬太的十殿下險些被活埋，而罪魁禍首則倒霉被卷炸引起的空間裂，誤某個境。

好巧不巧，撞見同樣狼狽的矅掌門，對方仗義出手救了。

十三娘原想找借口遁走，誰知掐指一算，居然發現眼前這個相貌正氣凌然的憨實年與有些機緣牽扯——準確來說是的出現，不小心干擾了男主矅的人生軌跡，導致本該往另一個方向探索的矅錯失機緣，如今機緣被路人甲取走——此間小天道不能讓自己的親兒子(氣運之子)吃虧，干擾了他的命軌就該親自扭回來！十三娘忍不住懷疑，這是瓷吧?

原想親自下場搞定此事，但十殿下不同意。

【你想收他為徒，我還不想有這麼個徒孫呢！】

十殿下與他道十三娘曾有師徒之緣，也是歷經一番波折才修正果的。

【師尊，學長，聖君殿下，十郎……】十三娘笑著湊過去，將二人間的昵稱含在裡都念了一遍，念得後者招架不住，頻頻後退，才滿意地道，【我怎麼聞到哪裡酸酸的?】

十殿下:【……】

看著無端呷醋的道兼師尊，十三娘揮揮手，將矅這個爛攤子丟給他收拾，自己包袱款款搬去新家。其實，也覺得教徒弟沒有研製機關有意思，更何況還不是當老師的料。

於是有了十殿下從天而降，摁著矅的頭，督促他修煉學習。

看人修煉差不多，才將人趕出去，還給他一張保命底牌。

在這張底牌用掉前，矅修煉上有問題都可以來尋他。

一旦他用了，二人因果了結，再無乾系。

因此，矅一直不知道自己高人指點跟當年救的小姑娘有關，也不知他們關系。

裴葉默默看看十殿下，再看看七殿下。

小心翼翼扯了扯景真君的袖子，後者順著力道投來視線，軀微傾，側向裴葉。

“怎麼了?”

裴葉問:“我想問，釀醋是不是你們這一脈的傳統老手藝?”

七殿下就不說了，妖皇跟他共多年，老夫老妻誰不知誰的底?這廝明面上是個風霽月、風流雅致、淵渟嶽峙的人，私底下也會黏著親近的人，偶爾還會撒。吃醋什麼的，病黑化之後更是手到擒來。但為什麼看著人模人樣，比冰雪更冷三分的十殿下也這麼練?

景回答:“不是傳統老手藝，是本能亦是趣。”

一言以蔽之，小的事管。

裴葉:“……好吧，你這個回答說服我了。”

是經驗太，看不懂這些殺瘋了的有多秀恩的作。

進叩仙峰仙明珠正殿，矅掌門識趣說了兩句客套話離開，作為一個社畜掌門，他非常忙的。剩下幾人喝茶的喝茶，沉默的沉默，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直到景憋不住。

“既然是談正事，四下也無外人，有什麼不妨明說了。”

十殿下等的就是這句話。

只見他出罕見淺笑，從寬大白袖中取出厚厚一疊不知材質的玉石冊子。

手指一彈，飛到七殿下手中。

七殿下不明所以地打開看了一眼，啪得一聲合上，臉臭得宛若生吞幾隻蒼蠅。

他咬牙道:“你這是何意?”

“我的意思還不清楚?簽了它……”十殿下出一修長纖細的手指，從七殿下這邊指向了裴葉的方向，“妖皇殿下不必再苦楚。若是不簽，輾轉於各個小世界，顛沛流離……”

七殿下駁斥道:“什麼‘顛沛流離’?”

“難道不是?沒有任何力輾轉各個小世界，那旅遊、養老、休閑、娛樂，例如我與十三娘。但帶著目的，摻和一件件爛事兒，被替人收拾爛攤子，即便妖皇殿下能苦中作樂，也改變不了一直在奔波的本質。當然，我不是質疑妖皇殿下守。事實上，妖皇殿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著實佩服！想來，即便沒有功德給予的力，也會仗劍不平。”

七殿下:“……”

十殿下一副穩勝券的模樣。

打蛇打七寸，眼前老七的七寸是誰，他得死死的。

裴葉思忖片刻道:“十殿下，先前小世界的遭遇，我從未將其認為是‘顛沛流離’。好與不好，外人還沒資格置喙。七殿下為人我清楚，既然是他都覺為難的事，那的確是沒得談了。”

裴葉作勢要起帶人離開，卻被景和七殿下一左一右拉住手。

二人異口同聲:“坐下。”

裴葉:“……”

這倆沒有默契的！

殺價懂不懂?

十殿下能提前拿出一份類似合約的玩意兒，說明蓄謀已久，人家也有求於他們，隻待大魚咬鉤。只要十殿下有所求，他們便不算沒有底牌。有了這個認知，才能漫天喊價坐地還錢。

這麼直的鉤子，七殿下和景想也不想就上鉤了。

這這這這——

七殿下也就罷了，本來就是個神不穩定還喜歡切片化的瘋批黑化病，大半輩子都被天道爸爸關著閉，社會經驗不多是有可原的。但景呢?你怎麼也一個猛扎衝進去了?

裴葉言又止，止又言。

十殿下微笑著打岔裴葉的話，順勢火上澆油一把，拉自家道出來秀秀恩，刺激七殿下的敏神經——看看，他跟他的道是神仙眷，隨時隨地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想凡塵就世，不想世就避世居，每天不是舞劍彈琴就是談說，這才瀟灑幸福。

反觀妖皇殿下，前後三世都背負著沉重的責任。

這些責任源於份、源於外界、源於地位，更多還源於的道——七殿下。

只要功德(債務)還未償還，與老七一同心的妖皇殿下就要一起承功德(債務)帶來的生活力，夫妻共同債務懂不懂?做人道做到這個份上，老七你就不愧一下嗎?

七殿下:“……”

景:“……”

裴葉看著這兩人的反應和表，剛要張口打斷十殿下的心理攻擊，下一秒便覺兩瓣被無形力量死死封住。錯愕睜圓眼睛看著十殿下，十殿下輕啟瓣，無聲低語:【噤聲！】

翻譯過——

別礙事！

裴葉:“……”

就在想掀桌的時候，耳中響起機關天工的慨。

【你千萬別出聲，人家這麼乾也是有原因的。】

被噤聲的裴葉開不了口，但還能神識流:【我看他就是一隻老狐貍，話一套一套的，不去幹傳銷真是可惜了。每一句都在PUA七殿下，這廝不懷好意，你還想阻攔我?】

靈天工:【其一，他是不懷好意，但真正益的還是主人和你。其二，只能說天道好回。七殿下當年跟十殿下道有過短暫接，對十三娘……不太友好，十殿下就一直記著這筆仇，這回噤聲你算是一點報復。其三，十殿下本原型本來就是狐貍，他不狡猾誰狡猾?】

裴葉:【???】

信息量太大，腦中蹦出一個個碩大問號。

與靈天工談兩句話的功夫，便聽七殿下道:“行，我答應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噤聲的力量猛然一松，裴葉又能開口了。

一把搶過七殿下手中的玉石冊子，張開，探出一縷神識，頃刻閱覽裡邊兒的所有條款。

看完之後，的臉眼可見地黑沉下來。

啪得一聲合上玉石冊子，丟還回去。

有一句國罵不知當不當罵。

通俗來講，這就是一份勞務合約，嗯……比勞務合約複雜一些。

十殿下願意出資(功德)幫七殿下債務(功德)抹平，也就是將債主從天道爸爸改了十殿下。人家十殿下也“厚道”，只要七殿下幫他忙，便可以零利息分期償還(功德)直至結束。

雖然天道爸爸也沒收過利息，但它會牽連裴葉啊，功德兩人一塊兒還。

十殿下不會，他不催債，也隻折騰七殿下。

裴葉將這份合約來來回回琢磨幾遍，也沒發現哪裡有坑。

第一覺，這位十殿下真TM富有，想想七殿下以億為單位的負功德，人家居然能抹平！

第二覺，十殿下是散財子兼慈善家?這麼做他圖什麼?

裴葉狐疑地看看七殿下，再看看十殿下。

後者笑容越看越像一隻狐貍，前者的臉越來越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覺得有必要問個清楚。

七殿下正開口，十殿下笑道:“這個嘛，還要從你那個原世界的兩千年前說起。當時不是發一場名為‘天腦之’的禍事?彼時人類社會運行高度依賴天腦，沒了它，再加上外界力，整個社會一度癱瘓崩潰。之後便有了第二任‘天腦’匆匆頂替上任……”

裴葉點頭:“這個我知道，它是‘王’。”

也是的辣友人，《與養崽》各種作氪手段的策劃。

十殿下道:“可它當年隻答應幫忙兩千年。”

裴葉:“……所以，所以，十殿下就找到了七殿下?”

十殿下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找別人不行?”

“找不到。”

他要能抓到其他人，還需要在這裡跟老七嗶嗶嗎?

再者說——

“你們人族稱之為‘天腦’，認為它是為人類社會運行做貢獻的虛擬生，實則還有另一重更為重要的含義，它還是守護者，守護主世界與無數小世界的壁壘運行，一旦壁壘出事，主世界和小世界、小世界與小世界容易互相吞噬、融合，這便是滅世之禍了，並非誰都能勝任的。”

也不要求每個壁壘都完好無損，不然那些穿越者、重生者哪裡來的?

十殿下一副“我很好說話”的表，笑容越發像隻腥功的狐貍，眉宇間都寫著得意。

“放心，工作量不大。”

隨著小世界發展，壁壘也會穩定增厚。

麻煩的是新生的小世界，壁壘不穩定，啥意外都能發生，盯著這些理就行。

裴葉又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明人不說暗話，若是折算功德，七殿下要給你乾多年?”

十殿下出三手指:“三千三百三十二年又三百三十三天， 抹個零頭，算你3333年吧。”

七殿下:“……再沒見過比你還黑心的。”

平均下來一年才多功德?

白菜都沒有這麼廉價的。

懷疑3333年是這廝隨口胡謅的。

裴葉又問:“……可有福利?”

“沒有。”

裴葉:“……”

福利都沒有，黑心資本家！

十殿下“亡羊補牢”:“雖無福利，但有獎勵項目。例如……你們若是上其他幾個或者有他們消息，據況，可有一億到十億不等的功德獎勵。”

他口中的“其他幾個”，顯然是其他幾名聖君。

裴葉與七殿下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