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醫再吃一驚:“蠱?”
竟當真有這東西?!
阿葵點頭,道:“此蟲食花而生,若要飼養,需將近百條蟲封於罐中,相互蠶食,最終留下一雌一雄……直到蠱蟲產下子蟲,則留下母蠱與子蠱……子蠱若種於他人,中蠱者便會再無法離開飼養母蠱之人,二人必須終生廝守,一旦分心分離,中蠱者便會痛苦不堪,乃至蠱發而亡。”
據聞,在苗疆之地,有人為表廝守一生的決心,會甘願種下蠱。
可這聽來纏綿悱惻的所謂生死相守之,若落在一廂願、或是別有居心者手中,則等同是將旁人的命握在了手中,此蠱便了脅迫對方的利刃。
“且此蠱一旦種下,幾乎無解,若蠱主亡離世,中蠱者也無法獨活。”阿葵仔細看了看,又補道:“這隻母蠱應當很快便可產下子蠱……”
一時間,堂中寂靜可聞針落。
太后的面容繃著。
同為子,並非不能理解一腔癡心難收的無奈之,可再如何心思難改,也不該為罔顧他人命的理由。
不知這蠱蟲之說,究竟是否屬實,又是否當真有此“奇效”……但養蠱之人既是信,那便坐實了對方已有謀人命之心!
聽罷阿葵之言,玉坤宮的掌事嬤嬤如遭雷擊。
記起來了……
尚在州時,王爺剛起兵之際,娘娘為此寢食難安,幾乎拜遍了寺廟道觀,求遍了各路神仙。
有一日,娘娘聽聞裡嚓山下,有一座道觀極為靈驗,便帶著去了一趟,那日娘娘乃是微服,對方亦不知娘娘份,同娘娘單獨談了許久之後,便給了娘娘此……
回去的路上,娘娘心中難安,便同說明了這蠱蟲的作用,大為震驚,連忙勸說娘娘不可輕信這等邪門之,萬一出了什麼差池,日後後悔也是來不及。
娘娘當時點了頭,答應了不會犯糊塗。
本以為娘娘真的聽進去了的話,早將此丟了!
可怎麼還是……
早都說過了,這玩意兒沾不得的!
不說有用沒用,一旦被發現,便是大禍臨頭,再無翻可能!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掌事嬤嬤連苦的力氣都沒了——這一浪打過來,直接把最後一口都給拍沒了。
“皇后可還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太后聲音過分平靜地問。
無論如何,總還是要給人說話自證的機會的。
“……”面白如紙的海氏似乎終於勉強找回了一神思,了眼睫,像是猛然回過神來那般,朝著太后和昭真帝跪了下去。
“不是臣妾!當真不是臣妾!”滿面驚惶地搖著頭,眼中含著淚道:“臣妾一貫膽小,哪裡敢生出如此心思……這定是有人刻意放在此,蓄意誣害臣妾!”
說著,仰頭看著昭真帝,淚水滾滾而下:“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啊!臣妾豈會做出此等事!”
昭真帝抿直了薄。
見這位弱不堪的皇后娘娘哭得如此委屈,阿葵生怕自己方才那番話說得不當,別再冤枉了這位皇后娘娘,遂連忙道:“實則要想知道這蠱蟲是何人所養,並非難事。據聞此蠱每三日便需蠱主以鮮飼養,所以養蠱者上必然會有傷痕在。若皇后娘娘上不見傷痕,那便可證清白了。”
“……”海氏聞言哭聲微頓,心中最後那僅存的僥幸霎時間消散無形。
太后喚道:“春白。”
“婢子在。”
“帶皇后去間驗看。”
“是。”春白嬤嬤應下,來到皇后側。
“臣妾上沒有傷!”海氏忙出雙手,聲道:“陛下您看!沒有的!”
“皇后娘娘,請隨婢子移步室。”春白嬤嬤出手去,將人扶起,卻被海氏一把重重揮開。
“我沒有傷!別我!”
這幾乎是在場之人第一次聽到海氏拿如此高的聲音說話。
永嘉公主呆呆地站在堂外,幾乎要反應不過來。
什麼蠱、養蠱、種蠱?
這當真是那懦弱無用的母親,能做得出來的事嗎?
孩子隻覺得頗為不真實。
聽到母親被強行帶去了室,猶在掙扎著。
而後,那掙扎聲突然消失不見,像是……什麼事得到了印證,抗拒不再有任何意義。
又聽得春白嬤嬤走了出來,拿極清晰的聲音說道:“皇后娘娘左臂側有傷口在,且是新傷疊著舊傷。”
鄭太醫等人個個垂首,不敢多看多言。
片刻後,海氏腳步有些踉蹌地自室而出,撲著跪在了昭真帝面前。
“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一時糊塗,鬼迷心竅,才會生出了這樣的邪念來……”抓住昭真帝一方袍角,流著淚道:“但臣妾絕非是要謀害陛下命,臣妾是寧死也絕不會害陛下的!臣妾只是想長長久久地留在陛下邊而已,臣妾待陛下一片真心,絕無害陛下之意啊……”
只要陛下同永不分離,便不會傷及命的!
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夠了。”太后閉了閉眼睛,忍無可忍地道:“謀害便是謀害,還說什麼一片真心。”
再如何以所謂人的借口去害人,也還是害人!
且要更加可恨!
因為們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的可恨之,反倒覺得自己一腔癡心天地!
原本和定辰商議著, 或可保留海氏皇后之名,對外隻道皇后需回州靜心養病,以此將其送回州,暗中還其自由之——
當下看來卻是不必了!
“不……不是的,我豈會害陛下!”海氏在方才的掙扎中散了發髻,腦中也早已一片空白,唯一雙通紅的眼睛裡仍舊滿是執念,口中不停地重複著:“我豈會害陛下……陛下待我有救命之恩,十五年前是陛下救下了我和桑兒,若沒有陛下,我早就死在那個雪夜中了……我和桑兒的命是陛下給的,我豈會害陛下……”
許明意聽得一愣。
謝無恙亦是怔住。
堂外的永嘉公主飛快地皺了一下眉,眼神翻湧反覆著——母親在說些什麼?為何聽不懂?
母親是瘋了嗎?
一定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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