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你別怪母親多,母親也並無惡意……只是有件事著實想不通,所以才想要問一問你。”崔氏先如是說道。
見言辭小心,唯恐生了氣,許明意在心底歎了口氣——瞧把母親嚇得,以往就那麼不乾人事的嗎?
“母親可是想要問我,為何像是突然轉了似得,待您和明時親近了許多?”
聽主提及,崔氏仍是有些不安地點頭。
說實話,本是不打算問的,生怕不問還好,一問再顯得自己跟那不識趣的老媽子似得,惹煩了孩子,母關系再回到從前那般僵的地步。
哎,為人父母,有時就是這麼卑微的存在啊。
起初私下猜測,會不會是昭昭又想出了什麼新的同明時賭氣的法子,故意同明時爭寵……良競爭嘛,做長輩的自然是樂見其的。
可又轉念一想,萬一爭著爭著不爭了怎麼辦?——老天爺,到那時可不見得能承得住這種顛來倒去的打擊啊!
除此之外,腦子裡又接連生出其它諸多猜測,以至於做夢時都在想著此事——
想崔氏也是個痛快子,怎能忍這樣患得患失的折磨呢?
所以,才下定決心一問究竟。
“說了母親怕是不信。”
許明意認認真真地講道:“那一日,我剛從一場極長的噩夢中醒來,夢中發生了許多可怕之事,且真實到我醒來之後,都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夢。夢裡像是過去了許多年,我慢慢懂得了許多道理,也看清了自己以往是多麼地不懂事。”
說來,也確實是剛開始那‘分不清真真假假’的勁兒,分不出心神去想太多,才能無所顧忌地衝到母親懷裡。
回頭意識到不對勁,再去想自己那傻乎乎的突兀舉,私下還是覺得難為的。
但還是很激那個突兀的自己。
那麼難為的頭都開了,接下來再往下走,便也不難了。
崔氏聽得怔然了好一會兒,才輕一點頭道:“我信……”
對上孩子一雙清澈的眼睛,一顆心落定下來,卻是紅了眼睛。
仍是笑著許明意,聲道:“昭昭……實則,我同你很像。一樣是時便沒了生母,父親再娶。我子可比你壞的多,日子也就過得不怎麼順心。”
那位後母,在外人眼中最是溫無辜,為此不知吃了多虧,遭了多罰。
“嫁進鎮國公府,頭一回瞧見你,你只是七八歲的模樣,小小一個,便是皺著眉鼓起臉來生氣,都可得。那時我便想,我定不能這樣一個孩子再走我那樣的路。”崔氏說著,複雜地笑歎了口氣,“可我到底沒能做好,全然不懂得該如何與你相。”
“母親很好。”
許明意樸實地稱讚道:“好,長得好,馬吊也打得好。”
崔氏沒忍住笑了起來。
“我的昭昭也很好,哪裡都好。”拿帕子將眼角淚水去,笑著道:“既是說開了,舊事無論對錯,就都不提了。往後,咱們一家人好好地過日子。”
許明意滿眼笑,點了點頭。
“對了……”
崔氏心大好地吃了半盞茶,突然又想到:“還有一件事——前院的那個年輕人,你可想去瞧瞧?”
許明意愣了愣。
“我的毒如今既解得了,還去瞧他作甚?”
按理來說,家中衝喜的念頭該打消了才對。
“我同你父親也是這般想的……可你祖父的意思,是再瞧瞧,隻說那年輕人是個難得的。”
也不懂老爺子是如何想的,昭昭痊愈在,還衝什麼喜啊——至於難得不難得,往後家昭昭還會缺難得的夫婿嗎?
“要不然去看看,萬一覺得順眼呢?”抱著那年輕人長得不錯,昭昭看一看也不吃虧的想法,崔氏勸說道。
許明意無奈。
同對方之間,兒不是‘萬一覺得順眼呢’,而是‘萬一又克死了呢’的致命關系啊……
可祖父為何這樣堅持?
這無疑有些不對勁。
……
臨近傍晚,鎮國公方才出宮歸家。
換下袍之後,先去了外書房,例行同孫劉兩位幕僚先生議事——打了勝仗,今日面聖罷,論功行賞,戰死士兵恤安置等,皆需要一件件去細理,而後呈上去,繁瑣地很。
但也無需他來費太多心,養幕僚嘛,就是省得為了這些事頭疼。
如此聽兩位先生談了半個時辰之後,鎮國公靠在椅中,吃了碗茶,說起了今日在宮中聽到的一件事。
“老夫今日聽聞,定南王世孫在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至今下落不明,大約是兇多吉了。”
雖說他同定南王那老家夥不合,但設地地想一想, 這把年紀痛失孫,無疑是極不好的。
“昨日也偶有聽聞,隻當是傳言,沒想竟是真的……”一位幕僚道:“定南王世孫此番京,本是為皇后慶賀誕辰,如今卻出了這等事……”
“定南王世孫份貴重,按理來說不了家丁護衛相隨,怎會連一夥山匪都應對不了?是這群山匪當真人多勢眾,還是說……”另一名幕僚未再往下說,眼神中卻有諸多猜測。
有理由對定南王府世孫下手的人,暗下應也不。
鎮國公不置可否地道:“據查是一行人先在一家客棧裡中了迷藥,才會在之後遇到山匪時,無還手之力,窮山惡水之,黑店與山匪勾連坑害過客,也沒什麼稀奇的。”
“叮!”
忽有銅錢與茶碗相擊之音響起。
鎮國公向一旁坐著的穿道袍、胡須花白的男人,隨口問道:“姚先生在卜卦?”
姚淨將銅錢收回,眉心突突直跳。
“貧道方才聽得將軍之言,一時手,便替那定南王世孫起了一卦,卦象模模糊糊所顯,其人似乎已經險——”
“哦?”鎮國公意外一瞬,後道:“這是好事!”
“那……貧道聽說將軍路上救下的那名年輕人昨日已經醒了,不知將軍可曾問過他是何來歷?”
“昨日問了個大概,還沒來得及細問——”鎮國公答著答著,臉漸漸變了:“姚先生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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