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鄧浩大吼一聲，聲音又氣又怒。這小子是他的遠房親戚，這讓他回去之後如何跟家人待？“這熊渾皮實，你們專刺它肋下和眼睛！”

“大夥兒注意，這熊的右了傷，是薄弱點！”早晨才從樹上跳下的探子沉聲喝道，他作輕快，跑起路來彷彿腳不沾地，顯然走的靈敏路線。大家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巨熊右踝跟有黑汩汩流出，只是巨熊的皮本來就是黑的，一時之間竟然無人發現。

人們心裡不由得一寒。傷了一隻腳還能衝撞車隊，如果它完好無損呢？

既然知道它的弱點，那便好辦得多。商隊所結的這個圓陣，裡外共有兩層，一側擾、一側進攻，得手後馬上後轍，換上第二排的同伴，且前後兩排之人可以互相掩護，正適合對付強壯但速度緩慢的敵人。

巨熊怒吼連連。它的撲擊、爪擊威力太大，沒有人敢離它過近，所以即便它幾個要害了點傷，傷勢卻都不重。也許是剛纔被言先生擊傷在前，熊妖寧可其他皮糙厚的地方挨扎，也要對眼部護得特別周全，商隊都拿它這對小眼睛沒辦法。

就這麼僵持了小半刻鐘，雙方勢均力敵。

放在平常，商隊完全可以穩紮穩打，令這巨熊流盡鮮、慢慢耗死。事實上，這原本就是商隊遇到大型妖怪或猛經常採用的方法。然而此時不同以往，天空已經昏暗一片，暴雨隨時都會到來。在這自然偉力面前，人類力量何其渺小？

他們沒有時間了！在這裡多耗上半息的功夫，全隊人生存下來的機會就又了一分！

寧小閒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大對勁。這巨熊不是妖怪麼？怎麼沒有半點妖怪的狡猾，反倒像一隻毫無理智的熊瞎子？

再說了，即使它只是一隻野，也應該有求命、逃生的本能啊，過重傷之後爲何不逃跑，反而要與衆人在這裡耗著？

“它爲什麼不跑？”輕聲道，別人聽到了也只當在喃喃自語，長天卻知道，正在詢問自己。

“很不錯，你終於注意到了。”他出聲讚揚。他遲遲不提醒，就是希能自行會。

人類與妖怪不同，戰鬥並非人族與生俱來的本能，而要靠後天的觀與殺戮才能緩慢積累經驗。眼下商隊與巨熊的戰鬥，既可就近觀察，又沒有生命危險，實屬不可多得的良機，必須好好把握，多看多思。

“這巨熊右上的傷口很深，幾乎傷到了腱，又很筆直，看來是鋒利的武造的。並且流出來的也是黑的，說明武上塗了毒。”他娓娓道來，無視現場的張氣氛，倒將這場殊死搏鬥當作了教學觀比賽，“你再仔細看看這熊的眼睛和角。”

他當然知道商隊現在時間寶貴。不過，這與他何關？

如果山洪或泥石流真的發，寧小閒只要躲進神魔獄就不會有事。只要安然無恙，別人的命與他何干？

依言看去。幸好現在目力增長，巨熊雖然作激烈，卻不妨礙觀察目標。“熊的眼睛變了紅的，很詭異；至於它的角麼……”瞇眼看了一會兒，“流出的涎水是黃白的，噁心死了！”

觀察得神，沒有留意到邊木然站著的言先生轉頭向微微一瞥。

“嗯，它眼裡沒有一點兒理智的神，只剩下狂和暴。好好一隻四百多年道行的妖怪變這樣，當真可悲。”長天最後給此事蓋棺定論，“這熊妖現在已經完全瘋了，只想跟敵人同歸於盡。”

他冷冷道：“對一隻瘋慈悲有什麼用？若無剛纔的一念之仁，現在地上也不會多個新死之人。”他說的是言先生，卻意在提醒。這丫頭有時心腸太，徒給自己惹來許多麻煩。

寧小閒聞言心中一，扭頭去看言先生，果然常常掛在他脣邊的微笑已經沒有了。他蹙著眉，口中輕聲道：“一念之差，救一殺一。一念之差啊。”似乎傷懷，言下無盡唏噓。他聲音極小，若非耳力過人，無論如何也聽不到。

有心安言先生兩句，但又覺得他並不願意讓旁邊其他四名旅客知道他出過手，於是只能保持緘默。心中卻想著，怎麼言先生和長天說出來的話，如此相似？

鄧浩也發現了巨熊的異常之。他戰鬥經驗富，稍一揣也猜出了大概，放聲喝道：“這熊妖已經瘋了，大家放手攻擊，它現在已經聽不懂人話了。”

“我來敵。老鄭、阿二，你們去攻它的傷。”鄧浩一連串指令發了出來，“哨子，你尋它的破綻，想辦法給它來幾下重的！”被他點了名的人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往自己的位置挪去。巨熊警惕地向老鄭和阿二，這兩人離它的右後方太近了，它本能地覺到了威脅。

“蠢熊，看這裡！”鄧浩適時一聲巨吼，功地吸引了熊妖的注意力。他材雖然高大，但往這巨熊跟前一站，簡直就像孩一般矮小。

巨熊小眼睛充，又是故技重施，一掌往他頭上拍了下來。這巨掌樸實無華，但又快又狠，帶著沉沉的風聲，上頭的尖鉤利爪閃閃發，賣相極佳。

眼看這一下若是拍實了，鄧浩就要踏上黃泉路去追趕他的遠房小親戚了，張生忍不住又是一聲驚呼，俊失，閉起了眼再不敢看，反倒是夫人崔瑩瑩，雖然也駭得額上冒汗，卻始終不發一語。寧小閒卻知道鄧浩絕非是去送菜的，心裡也並不害怕，反瞪大了眼睛，還有閒心暗自佩服：“邊這男子真是千里挑一。崔瑩瑩到底費了多大功夫才能尋到這樣的極品男人？”

鄧浩一聲低吼，渾的頓時膨脹起來，形比原來還強壯了三分。他不退反進，舉起手中的巨斧，朝著巨熊劈了出去。這一下，就連寧小閒都屏住了呼吸。

熊掌毫無花哨地狠狠地擊在了他的斧面上。鄧浩卻不像大家想象的那般和巨熊拼力氣，只將斧頭微微一側，就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藉著熊妖的巨力，他一個迴旋，將斧頭斬在了巨熊的前臂上！這一下，也大出熊妖的意料。

這大傢伙的皮實在太厚，傷口深可見骨，但熊臂仍然沒被斬斷。巨熊痛嚎一聲，掄起另一掌扇了過來。鄧浩卻不再迎戰，早早就退了下去。

曾跟寧小閒打賭輸了的那鄭姓夥計和另一名同伴阿二，已經趁機到了巨熊的右後方。兩人悶聲不響地就往熊上招呼，務必要在傷口上多撒幾把鹽，不，是多下幾把刀子。

想來還是後上的傷口更疼的緣故，熊妖拋下鄧浩不管，扭去找那兩人的晦氣了。它上有傷，這麼一扭，肋下就出了破綻。

那外號“哨子”的哨兵在一旁伺機多時，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怎容錯過？

寧小閒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哨子已經欺而上，手裡突然多出一對兒匕首。熊妖還未反應過來，他雙臂前，輕輕巧巧地就把這雙匕首紮在了巨熊的肋下！

“這哨兵的步法和手法都還湊合。”長天評價外人一向刻薄，“你也常使匕首，可以多觀他的戰鬥方式。”寧小閒是個孩，日後必定不會用斧、錘這樣的重型武，想來想去還是匕首、短劍一類適合。

若換了人類承這肋下一擊，興許就當場斃命了。可是熊妖寬大，匕首又太短小，傷不著它的臟。因此這妖怪的吼聲還是活力十足。

連遭重創，熊妖也大吃不消。它重擊了幾下地面，上突然泛起一陣黃，隨後發出骨碌骨碌的細小聲音。

這黃來得快，去得也不慢。待芒散盡，熊妖渾都披上了一層深紅的鎧甲。這鎧甲乃是以紅土擬的，但看起來堅無比，甲上還有殼狀的裂紋。

這妖怪終於記起了自己還有本命。

鄧浩憤怒地咆哮了一聲：“該死，是土甲！”熊妖本皮就厚，再披上這層堅逾鋼的土甲，如何才能破得？

他原本寄於它不會使出本命，哪知道這熊雖已瘋了，本能卻還在。他現在腦中想來想去的只有三個字：“怎麼辦？”怎麼辦才能快速打倒這熊妖，怎麼辦才能快速結束這場戰鬥，引領大家前往安全的巨巖？

哨子不言不語，握雙匕。昏暗的線下，這對匕首刃尖上突然閃過一紅。“法！”寧小閒心中微驚，這哨兵平時總是木訥著一張臉，沉默寡言，誰能想到他懷中竟然藏有一對法。不過看他手裡這對匕首，卻也不像高級貨。

趁著巨熊轉的空檔，他突然飛至熊妖后方，雙匕往前一捅，隨後不管不顧，匕首也不要了地往外疾奔。

他原本速度就已極快，這下拼盡全力奔跑，便如一縷輕煙，瞬間離巨熊十數丈遠了。

他不得不逃，因爲這一擊實在太風sao了，太華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