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傾天下 第二十五章 眉目傳

孝親王聞言額頭有一滴汗滴落，掉在了地面的金磚上，殿靜靜，眾人都看向冷邵卓。

冷邵卓抬起頭看了七公主一眼，七公主並沒有看他，面平靜，好像沒聽到老皇帝的話，他移開視線看向雲淺月，正對上雲淺月審視他的視線，他垂下頭，恭敬地回道：「回皇上，那不過是小時候的荒唐事兒而已，臣祝七公主和雲世子百年好合！」

雲淺月眨眨眼睛，看來人一旦經過大難之後可以讓一個人改變，果然是這樣。

老皇帝聞言一怔，片刻後哈哈大笑道：「好！你不是喜歡七公主就好，否則朕如今聖旨已下，還真要為了你為難了！」

冷邵卓不再說話。

老皇帝老眼掃了一圈屋中的幾人，目從七公主平靜的臉上到孝親王額頭佈滿細汗的臉上，又到夜天逸清淡的臉上，最後到雲淺月看不出緒的臉上，擺擺手，有些疲憊地道：「月丫頭，你拿著聖旨回府吧！朕就不派人去宣讀聖旨了！朕聽說雲王府關於雲離的過繼之禮事宜已經準備妥當了，朕也命欽天監擇了日子，三日後就是吉日，到時候行過繼之禮，雲離就是真正的雲王府世子了，過繼之禮之後再擇日完婚。」

「好！」雲淺月點點頭，拿過聖旨，不再說話，抬步離開。

「等等！」七公主忽然喊住雲淺月。

雲淺月停住腳步，回頭看著。

七公主看向老皇帝，聲音平靜地道：「父皇，我想和淺月小姐一起去雲王府宣旨，順便探一下雲離的傷勢。」

老皇帝一怔，深深地看了一眼七公主，擺擺手，「準！」

「謝父皇！」七公主謝了恩，抬步向外走去。

雲淺月當先出了聖殿，七公主隨其後也出了聖殿，七公主的宮嬤嬤等在門口，見七公主出來就要跟上，七公主擺擺手，吩咐道：「你們留在宮裡，我去雲王府，誰也不必跟著！」

「公主，您子剛剛好，明妃娘娘囑咐奴婢們要好好伺候您……」一個嬤嬤立即道。

「你們是我的人還是母妃的人？我如今很好，有有腳，不用伺候了！」七公主秀眉微蹙，聲音雖然平靜，但卻是不容置疑。

「公主，可是您要出宮啊，娘娘不放心。」那嬤嬤子一，又急聲道。

「我和淺月小姐一起去雲王府，我以後也要嫁雲王府去生活，雲王府也不是太遠，有什麼不放心的？母妃若是問起，你們告訴放心就是，我不會出事的。」七公主擺擺手，不再多說，繼續向前走。

那嬤嬤還想再說什麼，看到公主的臉不好，只能噤了聲。

「讓明妃娘娘放心，七公主是去雲王府宣旨，順便看雲世子。我會派人將安全送回宮的。」雲淺月看了那嬤嬤一眼，淡淡開口。

那嬤嬤見雲淺月都如此說了，又攔不住七公主，連忙恭敬地道：「是！」

雲淺月不再說話，和七公主一前一後向宮門口走去，此時天邊已經出黎明的曙，東方一片銀白，黎明的影打在兩個人的上，有些清晨的冷意和影的清輝。

來到宮門口，凌蓮和伊雪見雲淺月安全出來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上前。

雲淺月看了二人一眼，當先上了馬車，對七公主出手，七公主將手放在手裡，被輕輕一拽，上了車，簾幕落下，凌蓮和伊雪坐在車外，馬車離開宮門，向雲王府走去。

車，二人對坐，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七公主忽然打開雲離的畫像看了一眼，對雲淺月輕聲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自己請旨下嫁給雲離？」

雲淺月挑眉，點點頭，「是有些好奇！」

七公主不再說話，小的手指輕輕拂過畫像上的每一條曲線，似乎是在勾勒雲離的五，似乎又不是，只是在描繪畫像上筆墨的手法。沉默片刻，才又道：「我知道容楓喜歡的人是你！」

雲淺月眼睛瞇起，「這就是你要嫁給雲離的理由？」

七公主搖搖頭，車廂線昏暗，但還是能清晰地照出平靜的臉，「不是，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容楓永遠不會娶我，即便他不是喜歡你，也不會娶我。嫁給誰都是嫁，我不如嫁雲王府。」

雲淺月繼續瞇著眼睛看著，「既然嫁給誰都是嫁，為何要選雲王府？選雲離？」

七公主忽然一笑，「皇室的公主從古至今有幾人能夠善終？我沒期待能夠善終，但嫁雲王府至能夠讓我不善終之前活得安然一些。因為雲王府有你，你不怕父皇。」

雲淺月挑眉，忽然涼涼地一笑，「雲王府和我還有這個作用？」

七公主看著雲淺月，迎上涼涼的笑意，忽然認真地道：「這些年謝謝你！」

「謝什麼？」雲淺月揚眉。

「謝謝你明知道我是裝瘋賣傻，卻沒有拆穿我。」七公主低聲道。

雲淺月長長的睫輕眨了一下，收起涼涼的笑，「能夠裝瘋賣傻十年，也是你的本事。騙過了皇上，騙過了皇后，甚至騙過了你的母妃。」話落，莞爾一笑道：「我任胡鬧吵得污濁名聲十年，你裝瘋賣傻十年，到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我不及你！」七公主搖搖頭，「你可以做許多事，而我只會裝瘋賣傻。」

雲淺月看著不語。

「當我聽說在武狀元大會上你向父皇請旨賜婚嫁給容楓，我心中雖然傷心，但也是歡喜的。以為你真喜歡容楓。後來才知道竟然不是，而你喜歡的人是景世子。其實比起來能夠嫁給容楓，我更願意他幸福。」七公主又低聲道。

雲淺月想起武狀元大會，其實時間過得不太久，兩三個月而已，但如今想來，也有些令人慨。那時候失憶，還不知道自己喜歡容景，容楓其實真的不錯。

「算起來，這些年陪在我邊最多的人除了伺候我的人外其實就是你了。」七公主又道：「我知道你開始是為了什麼去陪我，但後來你只是單純的陪我，你有很多辦法讓我開口說出當年之事，卻沒有，我一直在心裡很激。」

雲淺月扯了扯角，「不用激，我知道你一旦開口命就沒了。我還不至於要一個無辜人的命。」

七公主忽然一歎，「你到底是善良！」

「善良？」雲淺月笑著搖搖頭，「若是你知道我曾一夜之間殺了數百追殺我的人，你就不會覺得我善良了！我的善良只針對無辜的人或者對我有用的人。」

七公主不再說話，低頭看著畫像。

雲淺月也不再說話，看著七公主看畫像的神。當七公主請旨賜婚要下嫁給雲離時的確想了許多，其中當然包括許多原因和許多辦法能將七公主的請旨賜婚扼殺，拒絕進雲王府。但是當用平靜的眼神說出「請旨下嫁」的話時，當說出「喜歡是可以培養的，我不在意他的容貌願意嫁給他，也願意嫁給他後一心對他，去慢慢的喜歡他。無關容貌。」的話時，願意給一個機會。無關流著皇室的。

「我嫁雲王府後，你會將我當雲王府的一員？當你的家人嗎？」七公主抬起頭，忽然又問雲淺月。

「你若是將雲王府當家，我自然會將你當我的家人。」雲淺月道。

「無關皇室？」七公主又問。

「無關皇室！」雲淺月點頭。

七公主忽然一笑，打破了今日一直以來平靜的面容，綻開一抹真心的笑意，讓的小臉和了幾分，看著雲淺月道：「這些年我生活在皇宮，其實無異於坐牢。我盼著有朝一日容楓回來，盼著有朝一日飛出牢籠。可是容楓回來了又如何？聽說他回來的那一刻也是我夢醒的一刻。盼著有朝一日飛出牢籠，但終歸是不能。」

雲淺月看著。

七公主繼續道：「當年我不明白母妃為何要我常去文伯侯府，接近容楓。以為是喜歡容楓，我心裡一直很高興，但直到那一夜，我終於明白了，是在利用我。甚至不惜要我的命。因為我上的斷魂香，文伯侯府所有人都沒有反抗之力，一夜之間被滅門。我親眼見到那些人一個個砍下文伯侯府人的頭顱，我那一刻就覺得靈魂剝離了。若不是你帶著容楓離開，我知道容楓還活著，我想我那時也會死。」

雲淺月想起當年，手指不由蜷了蜷。文伯侯府被滅門果然是明妃所為！

「我當時是真的瘋癲了，什麼也不記得了，腦中一團，全是劊子手揮刀看下頭顱的畫面，眼前都是鮮染紅了的文伯侯府。大約就是這樣，所以，母妃才沒殺我滅口。或者說念在我是的兒，沒忍心下手。」七公主忽然淒然一笑，「我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些年，我想的全是見容楓一面，哪怕裝瘋賣傻地活著，讓母妃以為我真嚇瘋癲了。」

雲淺月依然不說話，看著七公主。

「那日我去文伯侯府見了容楓，他對我一如從前，甚至提也不提那件事，當我提到母妃，他推開我時，我就知道他是知道那件事是母妃所為的！即便不是母妃所為，也與不開關係。父皇有意將我指婚給容楓，我就知道他會拒絕。我雖然抱有想嫁給他的希，但心中比誰都清楚即便他不知道，這件事早晚也會水落石出，我是嫁不了他的。」七公主笑了一下又道。

雲淺月沉默，依然看著七公主。這是這麼多年來，在面前說得最多的話。

七公主話落，又沉默片刻，看著雲淺月認真且一字一句地道：「我清楚如今自己在做什麼。我清楚父皇想要一個公主嫁雲王府，即便今日我不請旨下嫁，也早晚會有人嫁雲王府，而這個人就是皇室和雲王府的紐帶，用來維持皇室和雲王府冰霜上的那一層和諧。當有一日皇室和雲王府再不需要這一層薄弱的和諧時，就是父皇對雲王府下屠刀剷除之時，這紐帶就會被他親手斬斷，這個公主必死無疑。的死還會為皇室利用對雲王府開刀的借口。」

「你既然心中都清楚，為何還要下嫁？」雲淺月看著七公主，「如今清婉公主死了，六公主被關祖嗣，你是明妃唯一的兒，今日將你關在宮中，就是不想讓你送死的！」

「從我知道因為母妃給我換的新上的斷魂香讓文伯侯府輕易被滅門開始，就不再是我的母妃。雖然生我養我，但在我心裡早已經斷了母子分。」六公主平靜地道：「我嫁雲王府之後，就是雲王府的人。我雖然流著皇室的，但有一句話說的是嫁夫隨夫，我雖然是公主，但不再姓夜，而是姓雲。」

雲淺月挑眉。

「說了這麼多，我想告訴你的就是，皇室若有朝一日和雲王府水火不容，父皇或者是皇兄們誰要除去雲王府的話，也包括雲王府中的一個我。我和雲王府一起共存亡。」七公主將手中的畫像折起，輕聲道：「所以，你不必懷疑我嫁雲王府的目的。我只不過早對母妃對皇室對父皇已經冷了心，我就是一個我而已。我會試著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喜歡雲離，對他好的。他活一日，我活一日，他死，我亦然追隨。」

雲淺月心裡有著細微的容，看著七公主認真的神，點點頭，「好！」

七公主不再說話，靠著車壁閉上了眼睛。

雲淺月看著，從那一年將容楓送去了天雪山回京之後，進宮去看他，那時木訥地坐著，不哭不笑不，像是一個人偶。但知道那個小孩沒瘋傻，了刺激到是真的。想開口說出親眼所見的或者知道的關於文伯侯府那一夜被滅門的，但後來發現，每次去，都會有人看著，或暗或明地監視著。便打消了念頭，也約地知道文伯侯府被滅門的那一場案一定與皇室或者皇宮裡面的人有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