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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 130.Chapter 130

北風更大起來了, 將遠山頂上的樹梢吹得向一邊傾斜。厲風嗚咽和枯葉的沙沙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空地上卻人人靜氣屏聲,只聽見老頭腔中破風箱般的息。

“……所以你現在就相信他了是嗎, 聞劭?”波叔終於發著抖質問:“你相信他真不是警方派來騙你、接近你的, 啊?”

黑桃K卻笑起來反問:“重要麼?”

老頭顯然沒理解他的意思, 兩隻手死死地互相攥著, 皺紋都被拉變了形:“你自己考慮清楚, 你的人頭在警方那裡可是值天價的!不管江隊長在1009的炸裡幹過什麼,也不管警方眼裡他犯過多罪,只要拿你去當投名狀, 警方還是會接納他!說不定還要給他升進爵!所以你可考慮好,紅心Q的投誠還值不值得你相信!”

江停目微微閃, 但沒有出聲。

黑桃K嘆了口氣, 臉上似乎有種“你怎麼還不懂”的無奈。但他想了想之後又沒直接反駁老頭, 而是突然轉向江停,垂著視線細細端詳他冰雪封住一般的面孔, 然後問:“你怎麼看?”

江停說:“擔心得有道理。”

“那你覺得,我怎麼看?”

老頭緒相當不穩,沒有立刻咂出黑桃K這打啞謎一般的意思。不過其實不僅是他,在場也沒幾個人意識到這番話外之音到底是什麼。

江停顯然是明白的,但他只平淡地一搖頭:“你怎麼看對我來說不重要。”

黑桃K有點憾的樣子。

“事實就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即便拿你的項上人頭回到恭州, 那些跟你有聯繫的人也不會放過我, 呂局那頭老狐貍更不可能爲我說話。”江停頓了頓, 他視線一直垂落在面前那一小塊乾涸的草地上, 此刻卻終於擡起了眼睛:“不過,雖然我投誠的原因對你來說不重要, 但至我可以證明自己不是警方派來的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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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黑桃K興趣了:“你想怎麼證明?”

咔噠一聲輕響傳來。

經百戰的保鏢同時繃,只聽江停手裡那把槍上了膛。

保鏢立刻向前走了幾步,卻被黑桃K一擺手制止了。衆目睽睽之下,江停緩緩擡起槍口,那瞬間黑桃K眼角餘瞥向嚴峫,似乎有點意外。

阿杰則向嚴峫那邊猛一扭頭,毫不掩飾流出了嗜的期待。

氣氛一時變得極其張,只見嚴峫下頷線繃了起來,瞳孔隨著那槍口擡起的高度一分分——

“抱歉了,”江停低聲道,然後擡手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槍聲響起,不遠躲在保鏢後的齊思浩毫無防備地凸了眼。

“……”他難以置信向腹部那個汩汩冒的槍口,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但迅速流失的生命如此清晰真實,幾秒鐘後他終於踉蹌摔倒,幾聲急促倒氣之後就再也不了。

沒人想到他竟然這麼快手,周遭都一片死寂。

嚴峫直直盯著,此刻的覺和齊思浩臨死前非常相似——就這麼手了?

他殺人了?

不是制止正在進行中的犯罪,不是對付負隅頑抗的犯罪分子,而是對一名現役警察?!

儘管齊思浩竊繳獲毒品,合夥參與販毒,甚至地往黑桃K那邊靠——但他畢竟還掛著警方的名頭。江停這一槍扣響,就等於徹底斬斷了他回到正常社會的最後一退路!

“當初你讓我殺鉚釘,不就是爲了這個目的麼。”江停淡淡道,“我殺了恭州刑偵支隊長,應該能證明我不是公安局派來的了吧。”

黑桃K久久凝視齊思浩那尚自新鮮的,很有人敢直視他的臉,因此也就沒人發現這個聞名南亞的大毒梟眼底竟然閃著堪稱是芒。他終於長長了口氣,扭頭笑起來,在江停耳邊小聲說:“果然不管過去多年,你都是我最喜歡的那個樣子,從來沒有變過……”

江停頭略向後一仰,說:“是麼,我還能讓你更滿意一點。”

他側避開黑桃K,再次舉槍——波叔覺到不妙,但江停的槍法是本不容人反應的,霎時只聽砰!砰!砰!

波叔失聲:“住手!”

子彈打,江停一邊扔掉空槍一邊走上前幾步,經過阿杰邊時順手奪過了離他最近那名手下的槍。然而阿杰並不傻,當時就似乎悟出了什麼,想手阻止,但沒來得及作就只見黑桃K一搖頭,明顯是示意他不要管的意思。

砰砰砰砰砰!

波叔那幾個被制住的手下本不能反抗,每發子彈倒下一個,每都正中額頭,槍聲停止時排全部死了個乾淨!

彈殼叮噹抨擊一地,江停終於站住了腳步。

波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轉瞬折損殆盡,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接著就只見那尚帶硝煙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我不僅在公安那裡無法回頭,也不想再回到吳吞手下,繼續當牛做馬爲他賣命 。”江停面對著面如土的波叔,話卻是對黑桃K說的:“索今天把後路全部斬斷乾淨,以後也沒那麼多猜疑了。”

“等、等等!”波叔口而出:“聞劭!他今天這麼對別人,明天也能照樣對——”

砰!

江停一個乾淨利落的點,波叔眉心中彈,向後翻倒在地。

“……”

荒蕪的空地上轉眼多出了十,一模一樣的彈孔暴在空氣中,鮮似乎還微微冒著熱氣。這幫殺人如麻的毒販都有點發憷,近的幾名保鏢不約而同別開了視線,有一兩個還不引人注意地向後挪了幾寸。

——他今天這麼對別人,明天也能照樣這麼對你。

波叔未出口的咆哮彷彿還回在半空中,人就已經死不瞑目地躺在了地面上。

這個老人好歹在草花A邊叱吒了大半輩子,黑桃K似乎微有不忍,搖頭一嘆,衝保鏢招了招手:“擡車上去吧,待會再找地方埋了。”

手下立刻應聲。

江停再也不看一眼,剛轉過,突然只聽背後傳來:“等等!”

是阿杰。

“你這就完事了?”阿杰森森看著江停後腦勺,說:“還剩下一個吧?”

江停頭也不回:“剩你麼?”

阿杰沒搭理這話中的針刺,揚了揚下:“你要是下不了手,我也可以親自幫你。”然後他哼笑了聲,“只是可能就沒你自己手那麼幹淨痛快了。”

——隨著他示意的方向去,嚴峫從剛纔到現在一直被人用槍指著,連半步都挪不了,僵立在幾米遠的地方。

“你是真的一個活口不想留啊。”江停終於挑眉向阿杰,說:“但你考慮清楚,要是所有人都死在了山谷裡,出去後齊思浩可就不是我殺的了,這樣也沒關係?”

阿杰冷冷道:“這不就是你剛纔搶先把老頭那幫人都滅口了的原因嗎?”

他這揭穿得堪稱毫不留,也的確如此。假使波叔手下任何一個人逃出去被警方抓到,都能爲江停殺死在職刑警的人證;但現在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嚴峫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張能證明齊思浩不是死在他們這幫毒販手上。

誰也不好說江停剛纔一口氣|槍殺了老頭八|九個馬仔是什麼機,單純殺起了興停不下來?或者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機?

黑桃K似乎對嚴峫的死活無可不可,所以還是不發聲,看好戲般瞅著這一幕。只見江停向嚴峫一指,問阿杰:“你是真的想讓他死啊?”

阿杰反問:“捨不得?”

“你也太小瞧我了。”江停點著頭笑起來,眼底閃著譏誚:“他現在死在這裡,我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至。但要是放他活著出去,他以前有多我,以後就會有多恨我。日後再相見時,已是生死仇敵,你說我是希記住一個至死不渝的人,還是希留下一個想要我命的敵人呢?”

阿杰完全沒想到這個,霎時一呆。

不遠黑桃K那看戲似的神漸漸消失了。

江停靜等了幾秒,倏而又一笑,脣角弧度越發加深:“——所以即便沒人提,你以爲今天我會讓他活著離開這裡?”

江停在阿杰如瞪怪般的目裡轉就走,乾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徑直來到嚴峫面前,低聲呵斥旁人:“走開!”

可能因爲他剛纔眼都不眨殺了八|九個馬仔的原因,拿槍指著嚴峫的那幾個人都下意識有點氣怯,互相對視片刻後,紛紛小心翼翼地垂下槍口往後退了幾步,留出了丈許見方的空地來。

——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任何逃出去的辦法了?

真的完全毫辦法都想不出來了?!

嚴峫腦子裡彷彿有無數道聲音在尖嘶嚎,卻像灌了鉛似的無計可施。

他眼珠微微戰慄,眼眶滿是紅,像從沒見過江停似的看著他走來。直至兩人只隔著幾釐米距離,連彼此鼻端的呼吸都清晰可聞之後,江停才站定腳步,略微擡頭凝視眼前這張俊朗又狼狽的臉。

“對不起,”他終於吐出這三個字。

嚴峫恍若不聞。

接著江停問:“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醫院探申曉奇的那次嗎?”

“……”

什麼?嚴峫糟糟的腦海中下意識掠過疑

一起去醫院探申曉奇?

什麼時候的事?

“申曉奇醒來後,知道步薇死了,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這個害我到如此地步的人總算死了’,而是嚎啕大哭。如果步薇還活著,申曉奇坐在法院旁聽席上聽公訴人闡述的累累惡跡,看筆錄上代是如何計劃謀害自己,他一定會恨得咬牙切齒希償命。但步薇就那麼死了,沒來得及讓申曉奇見識到這一切,所以他哭他永遠失去了最孩子。”

嚴峫耳拉鋸般發痛,他意識到江停似乎在表達某個意思,但他沒明白江停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不是來殺自己的麼,爲什麼要廢這些話?

“李雨欣殺了賀良,爲此得了創傷後應激綜合徵。彷彿還好好活在看守所裡,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那個被審訊的小姑娘只是一。賀良活著的時候未必有多喜歡,否則也不會爲了自己活命就痛下殺手,但賀良死了。死人不管生前怎樣,留給活人的永遠是最好的東西,會在之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重複賀良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直到把自己催眠得深深上他。”

“回憶,,心理印記,這些細節都隨著離別被反覆昇華,死亡是最好的濾鏡。”江停擡手把嚴峫的頭髮向後捋,專注看著他痛苦的眼睛,聲道:“死人不可超越,死人永遠是勝利者,就是這麼個道理。”

嚴峫條件反偏了下頭,但那掙扎其實很虛弱,江停用力按著沒讓他移,同時向黑桃K笑問了一句:“——我想你當初堅持要滕文豔殺王銳,要李雨欣殺賀良,也是爲了這個原因吧?”

黑桃K怔怔看著他,臉似乎十分難看。

下一刻,黑桃K似乎想開口說什麼,但江停沒給他這個機會,就微笑道:“所以我今天也要這麼做。”

他手一使力按下嚴峫的頭,幾乎是半強迫地,接了個綿長的吻。

不管剛纔有多念頭盤旋在腦海,脣舌糾纏的那瞬間,嚴峫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大腦乃至靈魂都一片空白。他自己也不想,但滾燙的淚水毫無控制從眼眶中涌了出來,頭酸楚得一陣陣痙攣,五臟六腑被千萬道利刃絞碎了淋漓泥。

抖著張開牙關,簡直想咬斷江停的舌尖,但咬不下去。

“就算有錢有事業,遇到了喜歡的對象,還是要乖乖等著被挑……”

“但被挑還是很開心。”

“你覺到這心臟在跳嗎?它現在跳得好快啊。”

“嫁不嫁?嗯?說話啊,嫁不嫁?”

“嫁嫁嫁……”

所有記憶化作碎片,猶如下了場鵝大雪,紛紛揚揚隨風遠去。徒勞又絕的掙扎消失了,所有力氣都被徹底空,化作白茫茫的虛無。

江停退後半步,站在風中,眷著他。

“我你,嚴峫。”他說,“我想讓你也爲那個不可超越的勝利者。”

然後他擡手用槍口頂住了嚴峫的眉心。

黑桃K終於遲疑地張開口,但就在這時,他瞳孔深突然映出江停頭上一,霎時臉劇震:“住手!等等!!”

江停扣扳機的食指頓住,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回頭。

方纔江停喝令保鏢退開,所以那方寸空地上現在只有他和嚴峫兩人,而他舉槍前又退了半步,就和嚴峫錯開了半個子的角度,致使他有大半前就無遮無擋地暴著,正正對著不遠崎嶇的山林。

而此時就在他面對樹林的那半邊側臉前額上,竟然悄無聲息出現了一個猩紅點,好似毒蛇的信子,左右微微遊,始終瞄準了他的頭。

所有人都看見了,周圍保鏢剎那驚呆,同時認出了那紅點是什麼——

瞄準鏡準星!

狙擊手正埋伏在遠的林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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