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多愣一秒, 後的跟蹤者就會發現自己已經暴的事實,那麼是否會發展到魚死網破的結局就難以預料了。
在這個全憑本能反應的瞬間,嚴峫彎下腰, 狀若無意般捲起自己的腳, 作自然毫無異狀, 隨即起繼續向前走去。
——他卷腳時視線瞬間向後一瞥, 後的樹叢整整齊齊, 在路燈下猶如安靜的黑影。
樓下不可能埋伏著很多人,首先如果有的話自己不會一路走來都毫無發覺,其次, 小區管理也沒疏到那個地步,溜進一兩個外人是有可能的, 無登記車輛進出就太扯蛋了。
那麼假定跟蹤者在一到兩人之間, 距離大概十五到二十米, 在這種可視條件下,擊度很難保證, 也就是說即便對方有槍也暫時不會貿然擊;如果從灌木叢中突然近的話,對方從發出聲音到發襲擊,所需要的時間起碼是兩到三秒。
而現在——嚴峫不聲地目測了一下自己離前方大門的距離,八十米左右。
只要再過一分鐘,就能進監控區域了。
啪嗒啪嗒, 嚴峫的拖鞋在水泥地上拍打, 沒人看見他拎著垃圾袋的那隻手背上青筋繃起。
跟蹤他的人想幹什麼?
他們已經在這個小區裡埋伏了多天?
爲什麼像狗仔似的對著他拍照?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 嚴峫心幾乎要升起一荒唐和可笑來。但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自己沒有槍、沒有刀、修剪漂亮的小區綠化連木都沒撿, 而是——江停住在這個公寓裡。
如果自己有任何閃失, 對方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單力薄的江停?
大門越來越近, 值班室明亮的燈漸漸清晰,後悉悉索索的靜好像停了。嚴峫的心隨著一步步前進而逐漸沉定下來,上去敲了敲值班室的玻璃,正歪著頭打瞌睡的保安立刻醒了,上前打開門:“哎,嚴哥!”
這保安已經在小區裡幹很長時間了,知道嚴峫是個警察,只不知道他是什麼警。嚴峫站在值班室門口沒進去,了菸給他:“勞駕,借個火。”
保安連忙道謝出打火機,兩人面對面了會兒煙,嚴峫問:“你今晚一直在這兒值班?”
保安說:“那可不是。”
“見到有陌生人進來麼?”
“那沒有,我盯著看呢!”
嚴峫心說你還盯著看,我剛纔敲窗的時候睡得快冒鼻涕泡泡的是誰。
保安賠笑問:“嚴哥這是去幹什麼,買東西?”
嚴峫含糊應了聲,摁熄菸頭,算時間差不多跟蹤的人應該撤了,便說:“你的警借我用用。”
這要是別人借的話保安肯定不答應,但嚴峫是個真警察,保安也就將信將疑地給了。嚴峫把警拿在手裡掂了掂,似乎是在習慣它的重量和手,然後說:“回值班室去,把門鎖上。”
保安:“啊?”
保安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被嚴峫一手推進值班室裡,只見他猝然轉,以一種堪稱迅疾的速度徑直走向樹叢,下一刻本來平靜的灌木叢裡突然猛烈晃盪,接著一道黑影向反方向撲了出去!
保安:“……”臥槽那邊有人?!
跟蹤者還沒走!
嚴峫在來人選擇逃跑的瞬間心就定了下來,一個發力躍過樹叢,厲喝劃破黑夜:“站住!”
風從耳邊呼呼刮過,跟蹤者撒狂奔,嚴峫追不捨。兩人的速度都極其快,在保安能反應過來之前就衝出去了上百米,跟蹤者似乎對小區地形非常悉,只撿黑暗崎嶇的地方走,眨眼間繞過花園水池和幾棟公寓樓,衝到了小區深。
嚴峫穿著人字拖,狂奔時影響了速度,眼見他要跳牆,口而出:“攔住……!”
這個吃飯的點兒附近本沒人,幾個夜跑遛狗的早就躲了,視線餘只見正從停車場走出來的三五個人,打眼一瞥還全是的,誰攔?萬一跟蹤者狗急跳牆怎麼辦?
就這麼眨眼間的分神,跟蹤者已經直直衝向了後牆!
“讓開!”嚴峫再不猶豫,咆哮聲嚇得那幾個生尖後退,旋即他揚手就把警拋了出去!
警呼呼打旋,準無比,只聽“砰——!”金屬迴音久久震盪,著跟蹤者的手重重打在了後牆欄桿上!
“啊——”
跟蹤者一聲極其低沉的痛呼,應該是被打中了手臂。嚴峫拔追上去,但被劇痛刺激的跟蹤者助跑幾步借力飛躍,手比嚴峫想象得更靈活,生生躥上了一人多高的牆頭!
下一秒,目標閃消失。
“我艸!”嚴峫大罵一句,飛跑躍上牆頭,在後生們的驚呼中四下張。然而小區後是一大片城市花園,遠馬路上車燈閃爍,跟蹤者的影早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裡。
“嚴峫!”
江停?
嚴峫一回頭,只見江停竟然已經趕來了,後還有幾個保安,剛在值班室借警的那個兄弟拿著步話機,急匆匆大聲問:“沒事吧嚴哥?是小嗎?是不是小?”
當著外人的面,嚴峫不好說什麼,含糊答應著從圍牆上跳了下來。保安還招來了好幾名同事,圍著他七八舌地問:“您是被東西了嗎嚴警?”“要不要報警啊?”
“不用,就是個小賊,我明天局裡的同事來看看。”嚴峫三言兩語打發了激涕零的保安們,讓他們增派人手徹夜巡邏,等人都紛紛散去了,才轉頭低聲問江停:“你怎麼來了?”
江停穿著一件淺灰薄,深灰的居家棉質長和底鞋,手裡還拿著家門鑰匙。大概因爲走得急,他說話時還有些吹了風的沙啞:“等你半天沒回來,我就下樓看看,正好見一羣保安往這邊趕。怎麼回事?”
“有跟蹤,” 嚴峫簡短地道。
他簡單敘述了下剛纔發現被跟蹤的經過,然後從口袋裡又了菸出來,手臂還帶著繃過度之後的細微抖,咔點上火,狠了兩口才穩定緒,旋即遞給江停。
江停接過煙,一明一滅的火映照著他的手指,尼古丁的白霧緩緩消散在路燈下。
兩人都沒說話,半晌江停嘶啞道:“我覺不太對。”
“怎麼?”
“跟蹤你的只有一個人,而且沒有槍,被發現後立刻就跑了?”
“……”
江停深深了口煙,仰起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黃銅路燈映照著他形狀漂亮的眼睛,幾秒後他才徐徐地、徹底地吐出了白霧,說:“確實有人想殺你。但據我對黑桃K的瞭解,他殺人的時候不會只有這個陣勢。”
嚴峫狐疑地一擰眉。
“明天就啓程去恭州吧。”江停沉沉地道,“是時候找齊思浩聊聊了。”
`
恭州。
大劇院。
富麗堂皇的燈在大廳中緩緩變暗,沸騰的人聲趨於靜默,隨即金紅帷幕徐徐拉開,舞劇在如掌聲中奏響了第一個音符。
觀衆席後沉重的側門被推開一條,旋即一名約五十歲、頭髮灰白的中年人閃進來,視線尚未習慣昏暗的音樂廳,用力眨了眨眼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
中年人尚未出聲,只聽一個帶著濃重口音的男聲冷冷道:“跟上來。”
那引路的年輕男子穿一黑,看上去就像劇院服務生,但形步伐卻遠比常人矯健,後兜裡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麼。中年人沒敢吱聲,低頭快速跟上,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觀衆席,順著東側旋轉樓梯來到二樓,在迴盪不絕的歌唱聲中來到了最中間的那個包廂門前。
“等著,”年輕男子丟下兩個字。
他輕輕敲了敲門,隨即鑽進包廂。中年人強行抑著忐忑等在外面,約莫過了兩三分鐘,才見那“服務生”出來,還是很簡潔利落:“大哥你進去。”
包廂正對舞臺,黑暗卻寬敞的空間裡靠牆擺放著三張紅大沙發,呈環形面對木質護欄。護欄前還有一張小幾、兩把扶手椅,一名裹著風的男子正蹺坐在左邊那把寬大的椅子上,因爲角度問題看不清整臉,從側面只見他眼睛盯著歌劇,神似乎饒有興味,修長的手指在小幾上擺著的點心堅果盤裡索花生,一個個慢慢地吃著。
中年人滿心焦躁,快速向包廂左右環視一圈,但卻只能見幾名保鏢模樣的人揹著手站在牆角。
“您就是……”中年人忍不住咬牙問,最後一理智讓他把“黑桃K”三個字生生嚥了回去。
黑桃K笑起來,食指豎在脣邊示意他噤聲,說:“噓,第十三位公主出來了。”
舞臺上,在音樂中捧著金果翩翩起舞,長笛在單簧管的伴奏下漸漸趨於明朗。最後出來的那位公主天真、貌絕倫,在小提琴輕鬆歡快的旋律中彩照人地登場,王子隨之一見鍾,發誓要娶爲妻。
“麼?”黑桃K衝舞臺揚了揚下。
中年人生地吐出一個字:“。”
“你覺得王子嗎?”
“……。”
黑桃K點點頭,似乎覺很有趣:“是啊,人人都這麼覺得。”
“……”中年人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強迫自己站直,但背後已滲出了細的冷汗。也許是發現了這的恐懼和窘迫,黑桃K微笑著搖搖頭,指關節在桌面上咚!咚!叩了兩下。
包廂門又開了,一個低眉順目的媽抱著襁褓走進來,裡面有個睡的嬰兒。
中年人立刻欣喜若狂地將襁褓接到懷裡:“熙熙,熙熙——”
“據說這姑娘乖,不哭不鬧,吃了就睡,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黑桃K又揀了個花生丟進裡,含笑道:“不過如果再有下次的話,可能就沒這麼有福氣了,知道嗎?”
中年人面上一僵,針刺般的恐懼從心頭扎過,開口時聲音連自己都聽得出虛弱:“我……我明白,但我也只是按流程辦事,下頭那麼多人盯著,確實沒辦法……”
“流程有讓你收草花A的錢?”
中年人呼吸一頓,整個都僵住了。
“牆頭草,兩頭倒,最終柴刀落下時第一個被割的就是它。”黑桃K就著這個靠在椅背裡的姿勢擡起手,用手背在中年人心口拍了拍,語重心長道:“你這003的警號來之不易,好歹是拿命拼的,別輕易糟蹋了。”
中年人只覺心膽俱裂,臉都變了,吶吶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後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開門的保鏢畢恭畢敬,用緬甸語小聲了句:“傑哥!”
阿杰隨便點點頭,走到黑桃K邊站住,上下打量了中年人一眼。他目有種狙擊手特有的亮,尤其站在暗時,簡直猛般亮得瘮人,眉宇一剔就出了不加掩飾的冷酷和兇狠,看得中年人不心中發寒。
“大哥,被警方繳獲待銷燬的藍金又被私下賣出去的事調查清楚了。”阿杰沒跟中年人囉嗦,戴著指手套的手從懷裡出個小本子,道:“前後牽扯的主要就是這幾個人。”
這個筆記本每一頁都著不同的二寸免冠頭像,下面記載著涉事人員的名字和公職。黑桃K翻了翻,略微興味索然,隨手把那個小本子丟給中年人:“瞧瞧,你們市局部出問題,竟然還得我們來幫忙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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