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7章 上元 可以嗎，沈荔？

蕭燃的確不是楊窈。

他征戰殺伐皆快準狠, 達到目的便收手，從不以屠戮爭權取樂。

在敵國的前鋒數次渡河襲試探，蕭燃丟下一堆的錢帛輜重佯敗逃遁後, 嘗到甜頭的赫連霸果真被那一箱箱金銀輜重閃瞎了眼, 信了蕭燃中毒傷重的謠言，親領兵乘勝追擊……

而後毫無懸念地中了埋伏, 被蕭燃一槍挑落馬下, 生擒活捉。

蕭燃一行人將赫連霸縛于馬後, 威風凜凜地凱旋歸營時，這位金甲華貴, 卻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敵國大將正在破口大罵。

罵大虞不守兵法, 卑鄙襲；罵蕭燃險狡詐, 竟以金帛人他心智……

他罵得中氣十足, 聲震軍營, 以至于在帳中同文士們抄書治經的沈荔都被驚，聞聲搴簾出來。

赫連霸突然就不不罵了, 一雙濃眉虎目直勾勾盯著沈荔, 直至被蕭燃的坐騎拖著朝前踉蹌走去，仍拼命扭過頭來，向那窈窕人的方向。

幾名北淵士子自帳中探首, 見到本國的大將被俘, 一時面尷尬複雜，小聲議論道：“雖為潰將，怎可如牛羊牲畜般牽行之？”

“是啊, 蕭將軍應當禮待俘虜才是。”

正說著，忽聞赫連霸大笑一聲，吊兒郎當道：“哈！蕭家小兒, 原來你帳中真有如此絕人！”

“……”

正在為俘虜抱不平的北淵士子們不吭聲了。

蕭燃額角一跳，翻下馬，負手袍，一腳將赫連霸踹翻在地。

這名甲璀璨、短髭髯的彪形大漢順勢躺倚在地上，呸出裏的沙土，朝沈荔吹了聲輕佻的口哨，明晃晃的勾引調戲。

北淵士子面上的神由尷尬轉為震驚，再由震驚化作憤怒。

“……還是拖下去打一頓吧。”

不知哪位年忍無可忍，攥拳頭道，“如此輕浮之人竟為北淵大將，太丟臉了！”

武思回不知從哪裏尋來一塊破布，塞赫連霸的裏，將他連拖帶拽地押營中單獨看守。

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赫連霸興妖作怪。

沈荔的氈帳與俘虜營相隔甚遠，卻仍能聽見那廝洪鐘般的大嗓門間或炸響：時而高喊要出恭解手，時而嫌棄鎖鏈捆得太不氣。末了竟恬不知恥地嚷嚷，若能得那位清水出芙蓉的人服侍，便是做階下囚也甘之如飴……

偶爾看守的偏將套麻袋揍他一頓，那嚷嚷聲便能消停半日。

但，也就半日。

這次俘虜營的靜格外大，沈荔抱著謄抄好的石經路過那間層層看守的氈帳，便見蕭燃著臉大步而出，吩咐親衛：“即日起，每天只給他一碗清水，一頓稀粥！吊著命不死即可！”

“他又怎了？”沈荔沒忍住駐足，關心了一句。

蕭燃一見到，凝冰的漆眸便亮堂起來。

私下見面時，沈荔偶爾會略去對他的尊稱，言語間出幾分隨。這不經意間流的親近之態，令他十分用。

“這家夥每日要吃掉我半只羊，攢著勁兒使壞呢！方才借解手的契機掙繩索，揍翻我幾十名守衛，差點讓他逃走。”

蕭燃抱臂斜倚，隔著俘虜營的柵欄同說話，“這不，給他松松皮、放放，狠了自然就消停了。”

沈荔有些好奇：“你們武將，都這般力充沛麽？”

蕭燃就不說了，就連這個赫連霸亦是生龍活虎，時而嘶吼嚎，時而越獄打架，沒有片刻的消停。

“到底是一員猛將，力不行怎麽打仗？”

蕭燃將額頭抵在柵欄上，隔著隙打量懷裏的絹紙卷軸，“倒是你，這些文書何必親自搬運？給下面的人去做便是。”

沈荔含笑：“歸京路途遙遠，又都是珍貴之，還是自己收拾較為妥當，省得要用時找不到地方。”

一提歸京，蕭燃的眼睫便緩緩垂了下來。

“回去的日子定了？”

沈荔頷首：“總歸是這幾日的事。”

蕭燃沉片刻，擡起眼來：“過兩日是上元節……”

話未說完，便聽營帳中傳來一陣獅吼般的嚷嚷聲：“是人來了麽？我嗅到人的香了！人？人！”

“……”

“……”

“你等等，我去理一下。”

蕭燃活一番手腕關節，面無表道。

他大步回了營帳。

營帳裏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幾聲“唔唔嗯嗯”的悶響後，徹底歸于沉寂。

蕭燃複又搴簾而出，面上已換上春風和煦的笑，步履輕快地小跑而來：“好了，解決了。”

沈荔有些擔心：“你將他如何了？”

“放心，死不了。還得留他這條小命同北淵涉，換回魏氏一族呢。”

蕭燃懶洋洋道，“方才我說到哪兒了？”

“上元節。”

“哦對，過兩日是上元節。”

蕭燃接上話茬，地朝笑，“你騰出半日空閑，陪我進城去看燈會，如何？”

城也曾為舊朝古都，因而比別城池更為宏偉壯闊。

此時天還未全黑，當沈荔的馬車駛主街，便如同闖進一條熱鬧璀璨的河中，華燈照景，花焰千枝，碩大的燈拔地而起，將這座古老的城池照得流溢彩。

人肩接踵，花燈映照提燈，空氣中有豆靡混著麥糖的甜香飄來，饞得那些穿著簇新襖子的稚眼睛都直了，哭著嚷著讓阿母買來幾顆飴糖，轉眼又被街邊的百戲勾走了目。

北地異俗影響，城的民風開放，連帶百戲表演也是五花八門。

只見一名漢子口含烈酒，手持火把噴吐而出，化作一條火龍直躥三尺多高；火舐之，兩名赤膊的魁梧力士正在角抵，虬結的軀間或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名眉目深邃、白貌的異域年，舞姿輕盈而不，每每旋轉，腳踝上的鈴鐺便開一陣清脆的碎響，勾得看客的心也跟著了幾。

沈荔看得極為認真，這裏一切于而言新鮮極了。

“在瑯琊和蘭京時，你家裏人不許你出門看燈？”

蕭燃抱臂站在的側，笑著打趣。

“我看過燈會，只是不曾見過這種。”

在瑯琊時就不說了，每日跟著曹公讀書寫字，幾乎沒有閑暇出門夜游。在蘭京時，阿兄會在自家花苑裏舉辦燈會，偌大的花苑裏燃著致的絹燈、流金的宮燈，就連樹上也掛滿了燦若星河的小燈，浮冰碎雪，鶴唳鹿鳴，一群士人便坐在這宛若仙境般的燈景中，通宵達旦地曲水流觴，閑談雅集……

則矣，卻了幾分與民同樂的世俗熱鬧。

“他們，”沈荔向表演百戲的伶人，似乎想跟著人群鼓掌，又矜持地將手收回袖中，“很有意思。”

正此時，又一道吐火沖天而起，那異域年的舞曲也到達高-，手掌撐地翻了個跟頭，寬松的百褶隨之開如扇，出兩條細白的長，以及間不著寸縷的……

蕭燃眼疾手快地轉擋在沈荔前，擡掌遮住了的視線。

眼前驟然一暗，繼而年特意打扮過的清爽皂香湧鼻端，攫取了的全部心神。

周圍一陣熱鬧的喧嘩，似是看到了極為彩的地方，沈荔不免有些可惜，于他掌心眨了眨眼睫：“蕭燃？”

的眼睫如羽輕輕搔刮掌心，蕭燃結微，垂首時嗓子了：“別，不能看。”

“為何？”

“有髒東西。”

“……”

“你瞧見了嗎？此年那甚偉。”

旁邊兩名年輕婦人吃吃一笑，如同觀賞玩般，竊竊點評道：“無怪乎敢來此賣藝呢，就是不知中不中用。”

沈荔好像懂了。

有些百戲伶人慣以相娛人，衫并不齊整，甚至會故作不經意間袒某，以當做吸引看客擲錢打賞的噱頭。因而這名年的邊能聚集這麽多男男，也就不稀奇了。

很大麽？有多大？

總不可能比蕭燃還……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沈荔輕咬瓣，只覺一燥熱自耳蔓延，燒得十八年來的禮義廉恥都在翻湧煎熬。

“天這麽冷，也不容易，給他一把錢吧……”

緩緩拉下蕭燃的手，見他危險地瞇起了眼眸，便忙不疊將後半句補全，“然後，我們去其他地方逛。”

蕭燃這才面稍緩，被沈荔拉著走出人群時，還不忘冷冰冰吩咐後的親衛：“賞幾錢就夠了！他那點小玩意兒，就只值這個錢！”

沈荔不自覺抿了抿線，笑意稍縱即逝。

前方鋪子有人在賣花燈，有絹紗做的宮燈，亦有紙糊的花鳥魚蟲提燈，甚至還有燒制各式瓜果形態的、兩寸大的琉璃掌心燈。

沈荔撚起一盞橘子形狀的掌心燈，許是燈油中混了香料的緣故，聞之有淡淡的枳皮清香，讓人平白想起某個喜歡夜闖室，陪在炭盆前烤橘子閑談的年。

這位年就在的側，笑看：“喜歡嗎？買幾個？”

沈荔回神，將橘燈擱下，輕輕搖首：“這是小孩子才買的東西。”

何況這燈太小了，走不出這條街便會熄滅，徒留一琉璃軀殼，何苦呢？

從攤位離開，順著人群走上貫通南北高樓的淩空天橋，便見一名掛著破幡的年邁方士正在行讖緯，周遭圍滿了前來祈求姻緣順遂的男們。

沈荔看了會兒熱鬧，才發現側的蕭燃不見了。

心下一空，慌忙逆著人群四下尋找，卻見那道頎長矯健的姿自橋那端而來，負手笑看。

“急什麽？有暗衛跟著呢，丟不了。”

沈荔長松了口氣：“你去哪裏了？”

蕭燃避而不答，拉著往人的橋邊闌幹挪了挪，向後道：“一個招搖撞騙的方士而已，也值得你觀半天？我算得都比他準。”

沈荔眸中閃過一訝：“你……還會行讖緯？”

“當然。”

見沈荔出狐疑的目，他挑眉笑了聲，“怎麽，不信？你等等……”

說罷，他還真裝模作樣地出一只手來，修長有力的指節次第屈，煞有介事地闔目掐算：“天機顯示，戌正，沈荔必會得償所願，展笑。”

“……”

這算什麽讖緯？

沈荔輕輕搖首，無奈道：“我亦稍通《易經》，不是你這般掐算的。”

“如何不是？”

蕭燃一本正經道，“若還不信，你且把手出來，我為你詳細蔔算。”

沈荔遲疑地出右手，卻見蕭燃得逞一笑，一直負在後的左手拿出，將一盞明流轉的件輕輕置于的掌心——

是那只把玩了許久的琉璃橘燈。

遠方寒寺裏傳來戌時的悠遠鐘聲，北街行宮外的巨大燈緩緩轉，噴出萬千火花。

沈荔眸中映著明暖的火，忽而展一笑：“你何時買來的？”

“你看讖緯那會兒。喜歡就買，就算做一夜稚，也沒人會笑話你的。”

蕭燃彎下腰看，一雙漆眸勾魂奪魄，低低問，“你笑了啊！怎麽樣，我蔔得準不準？”

還真是。

沈荔捧著琉璃橘燈，邊的笑意制不下，索輕輕擡眸看他。

于是那點暖的亮便遞染至他的眼中，暈散，沸騰，在這河流洗的對視中燒出炙熱的念來。

他們太久、太久不曾好好親近過了，從到心靈，都在求著彼此的溫度。

蕭燃拉著快步穿過天橋，踹開樂坊的雅間，直將裏頭正在對鏡妝扮的琴嚇得花容失。

蕭燃順手解下腰間的玉佩，哐當一聲拋在案幾上，沉聲道：“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這塊白玉別說包雅間一夜，便是買下這間房亦是綽綽有餘呢！

琴喜不勝收，忙拾起玉佩，躬讓出雅間，還頗有眼力見地掩上了房門。

人一走，年急切的吻便鋪天蓋地落了下來。

沈荔被他抵在掛了壁毯的牆上，退無可退，後腦被扣住，呼吸被攫取，只能徒勞地仰起纖細的頸項，在他舌指腹的連番攻勢下發出破碎不堪的風。

“蕭燃！慢……慢些！”

“慢不了。快五個月了，我忍不了……”

蕭燃松開靡豔水潤的舌，細的吻沿著脖頸往下，“可不可以？”

沈荔擡掌抵著他的肩，雪腮微紅，息未定。

于是蕭燃擡首，用那雙燒虎瞳的桀驁眼睛看，又更為低啞、更為急促地詢問了一遍：“可以嗎，沈荔？”

花枝燈亮如白晝，映出沈荔瀲滟的眸。

不曾說話，只是抵在他肩上的纖手漸漸下，收回。

這已是最好的答案。

蕭燃眸一暗，以齒咬住披風的系結，偏頭用力扯落。

華貴的料如流水落，沈荔還未察覺到寒意，便有一更為炙熱的軀了上來，如出籠的猛，迫不及待闖它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