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流會,如期而至。
地點定在京市國家會議中心,一個足以容納上千人的多功能報告廳。
會場,座無虛席。
臺下坐著的,都是國外文學研究領域響當當的人,每一個拎出來,都是能讓學期刊抖三抖的存在。
施潤潤作為全場唯一一個本科生發言代表,被安排在了上午的最后一個環節。
坐在臺下第一排的準備席,手心張得全是汗,心臟砰砰直跳,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盡管上的這件淡藍香奈兒小洋裝,是蕭雪政特意為挑選的。
盡管手里的這份發言稿,已經被那個男人,前前后后,修改了不下八遍,每一句話都堪稱完。
盡管后大屏幕上即將播放的PPT,也是出自那位霸總之手,用的是他做國并購案時才有的規格,每一頁都充滿了奢華又高級的質。
可還是張。
這畢竟是人生中,第一次,面對如此重要的場面。
“別怕。”
一只溫熱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冰涼的手背,輕輕地握了握。
施潤潤轉過頭,對上了旁男人那雙深邃沉靜的黑眸。
蕭雪政今天也穿得格外正式,一純黑的高定西裝,襯得他愈發的形拔,氣場強大。
他沒有像其他與會者那樣,坐在指定的嘉賓席,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施潤潤旁邊的家屬席位上。
他那張英俊又陌生的臉,和強大的存在,從一進場,就吸引了不人的注意。
大家都在竊竊私語,猜測著這個看起來就不像學圈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有我呢。”男人看著,薄微,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給了一個安定的眼神。
施潤潤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是啊,有他在,怕什麼呢?
很快,就到上場了。
施潤潤深吸一口氣,提著擺,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上了發言臺。
當站定在聚燈下的那一刻,臺下響起了一陣禮貌的掌聲。
看著臺下那一張張或審視,或好奇,或鼓勵的臉,心里反而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找到了蕭雪政的位置。
男人正坐在那里,安靜地看著,那眼神,專注又溫,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個人。
施潤潤對著他,出了一個淺淺的,卻無比安心的笑容。
然后,拿起話筒,開始了自己的發言。
“各位老師,各位前輩,大家好。我今天發言的題目是,論現代主義文學中的我與世界的疏離與和解……”
的聲音,清脆又悅耳,帶著一的甜,但在闡述觀點時,卻又顯得沉穩而有條理。
從卡夫卡的《變形記》,講到伍爾夫的意識流,再到艾略特的《荒原》。
的發言,邏輯清晰,引經據典,既有扎實的理論功底,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臺下的眾人,漸漸地,從最開始的抱著“看小孩子”心態的審視,變了真正的傾聽和欣賞。
十五分鐘的發言,很快就結束了。
施潤潤鞠躬致謝,臺下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比剛才要真誠得多。
主持人走上臺,笑著說:“非常謝施潤潤同學的彩發言,真是后生可畏啊。那麼,接下來,就進提問環節。不知道臺下哪位老師,有問題想和我們的施同學流一下呢?”
話音剛落,坐在評委席中央的一位頭發花白,看起來神矍鑠的老者,緩緩地舉起了手。
施潤潤的心,咯噔一下。
是陳敬之教授!
蘇哲的導師,國現代主義文學研究領域,最權威的泰斗。
“陳教授,您請。”主持人恭敬地將話筒遞了過去。
陳敬之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那雙不算大,卻異常銳利的眼睛,看向了臺上的施潤潤。
“小姑娘,你剛才的發言,很彩。”他先是客氣地肯定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變得犀利無比。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
“你在發言中提到,現代主義文學的核心,是人與世界的疏離。但你似乎忽略了,這種疏離背后,更深層次的,是對一種新的連接的。你只談了破,卻沒有談立。你覺得,你對現代主義的理解,是不是有些過于片面和悲觀了?”
這個問題,一針見,直擊要害。
整個會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都聚焦在了臺上那個年輕的孩上。
大家都在等著看,要如何應對這位泰斗級人的,犀利詰問。
施潤潤的腦子,嗡地一下,也有些空白了。
陳教授提出的這個問題,確實是發言稿里,比較薄弱的一環。
和蕭雪政在討論的時候,也曾經涉及到這一點。
但因為時間有限,而且覺得自己的閱歷和學識,還不足以去深探討立這個更宏大的命題,所以就刻意回避了。
沒想到,竟然被陳教授,當場抓了出來。
站在臺上,握著話筒的手,又開始冒汗了。
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能既不顯得自己淺薄,又不得罪這位學權威。
就在急得快要哭出來,不知所措的時候。
臺下,那個一直安靜地坐著的男人,忽然,毫無預兆地,站了起來。
他沒有舉手,也沒有等待主持人的允許。
他就那麼站了起來,那高大拔的影,在整個會場里,顯得格外突出。
他從旁邊的工作人員手里,拿過一個備用的話筒。
然后,在全場所有人震驚的注視下,他用那低沉磁,卻又充滿了力量的聲音,緩緩開了口。
“陳教授,關于您提出的這個問題,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整個會場,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個男人是誰?
他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站起來,說要跟陳敬之教授,探討問題?
他瘋了嗎?
主持人也懵了,他剛想上前制止這個“不懂規矩”的家屬。
蕭雪政卻已經開了口。
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將那雙深邃的黑眸,遙遙地,投向了評委席上的陳敬之。
“您認為,現代主義的核心,是在疏離之后,尋求一種新的連接。這個觀點,我部分同意。”
“但是,您忽略了一點。現代主義作家們所尋求的連接,并非是與外部世界的和解,而是一種向的,對自我神世界的深度探索和重構。”
“他們不是在立一個新的世界,而是在立一個新的‘我’。”
“從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到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他們所做的,都是用一種極致的,向的書寫,來對抗外部世界的荒誕和無序。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疏離,也是一種更決絕的反抗。”
“所以,我太太在發言中,強調疏離這個核心,并非片面,而是抓住了現代主義最本質的,也是最悲壯的核。”
他的一番話,擲地有聲,邏輯嚴,觀點新穎而又深刻。
他沒有用任何華麗的辭藻,卻字字珠璣,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鋒利的解剖刀,將問題的核心,剖析得淋漓盡致。
整個會場,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他這番彩絕倫的即興辯論,給徹底鎮住了。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
這個男人,本不是什麼不懂裝懂的土豪家屬。
他是一個,真正有東西的,深藏不的,學大神!
評委席上,陳敬之教授也愣住了。
他扶著老花鏡,仔仔細細地,重新打量著臺下那個氣場強大的年輕人,那雙銳利的眼睛里,第一次,出了驚艷和欣賞的芒。
而站在臺上的施潤潤,早已哭得泣不聲。
看著那個,為了維護,不惜在這樣重要的場合,與學泰斗公開辯論的男人。
看著他為了,閃閃發的樣子。
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整個銀河系。
這輩子,才會遇到,這麼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