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回路轉不見君, 雪上空留馬行。”
聲音輕潤得如同自遠方傳來。
像是有一副畫卷, 徐徐在眼前鋪陳開,亦是畫中景致,人挪不開眼。
若不是韓奕打斷,溫皓白定會再看上很多遍。
自打坐進了閱川總裁辦, 便鮮有如此松弛的時刻。
他自我催眠:這并非是懈怠,而是在深考察結婚對象。
距離在廣電中心見到莊青裁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溫皓白對那位“知神”的初印象, 始終介于不好不壞之間。
如果再接下去, 他認為, 天平一定會不可控地傾向到“嫌棄”那一邊。
和傳聞中完全不一樣。
可是,有傳聞的人,又有幾個是以真面目示人的呢?
就像他。
他也并非是傳聞中那個老持重、落落穆穆的溫家小家主。
某種程度來說,他們倒是有點兒類似。
故作不滿的斂眸, 溫皓白看著好友姿態隨意地坐進面前的沙發椅里,一臉促狹打開了話匣子:“……和莊小姐聊過結婚協議容了?結果如何?”
溫皓白言簡意慨說明談話結果:“你空把‘誠意金’給轉過去,還有一套房子的過戶手續要盡快辦理。”
“要了哪里的房子?”
“玲瓏華府。”
“嚯, 獅子大開口啊。”
“那套房子距離廣電中心最近, 是我提的。”
韓奕“哦”了一聲, 沒再說什麼。
昨晚,溫皓白與莊青裁又在咖啡廳里了面。
回憶起那個人執意請客、站在點餐臺前卻又認真研究優惠券的模樣,他的角不著痕跡地揚了揚:缺錢,但也知道如何保持面。
應該不會太難相。
見聊天對象走神,韓奕吹了口哨:“真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要喝你溫皓白的喜酒了……”
“我不打算辦婚禮儀式,也沒有喜酒請你喝。”
“那婚紗照和月游呢?”
“我很忙。”
“鉆戒……鉆戒總要買的吧?”
溫皓白終是掀眼:“這個確實需要。”
韓奕松了口氣,剛想稱贊一句“你還算是個人”,冷冷清清的聲音再度響起:“等你有空去幫我買一對戒指,我想過了,那邊還是要應付一下的--戴著鉆戒的話,更有可信度。”
好好好。
就不該對這種冷臉冷心的家伙存有幻想。
韓奕皮笑不笑:“這輩子第一次結婚,這麼隨意?”
“對我而言,這些都不重要。”
“哦?那莊小姐也是這樣想的嗎?”
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溫皓白佯裝低頭批閱,里說著比楠的冬天更涼薄的話:“三年之,我和一定會結束這段協議婚姻,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沒必要禮數周全。”
韓奕向來是個喜歡挑事的:“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沒有和莊小姐走過那些理所當然的結婚流程。”
頓了頓,又問一句:“……你應該不會后悔的吧?”
搬進總裁辦的第一天,溫皓白就讓張助將辦公室里的活都搬了出去,包括一臺養有龍魚的水族箱,還有七八盆綠植,理由是,他不喜歡那些需要讓自己分力去關注的東西。
那些東西之中,當然也包括婚姻。
當然不會后悔。
明明答案就在邊,溫皓白卻遲遲沒能說出口。
整個總裁辦陷沉默,就像是一口偌大的冰棺,死氣沉沉,森冷可怖。
韓奕卻從對方的遲疑中,咂出一回暖的跡象。
像是有什麼東西,掙扎著,即將破土而出。
*
錢和合同資料雙雙到位,周日,溫皓白收到了莊青裁發來的消息,詢問他明天見面的時間。
聊天容簡潔高效,禮貌疏離,莊青裁甚至給他發來了一段去民政局領結婚證的流程和注意事項,仿佛是在談一樁十分嚴謹、不容有任何差池的生意--也的確是一樁生意。
彼時的溫皓白正獨自在繡園的書房中渡過閱讀時間。
溫書黎指標不佳,前段時間又住進了醫院,半山腰的大宅里雖然有不忙碌的影,可那些人,終究都與他無關。
他好像只是一個人待在這里。
安靜的如同一粒灰塵,風一吹,就不見了蹤影。
溫皓白了鼻梁,將面前的拜倫詩集合上,猝不及防亮起的手機屏幕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是莊青裁發的消息。
但兩人明明在十分鐘前結束了對話。
帶著些許疑慮,溫皓白點開看了一眼,對方的語氣著實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再冒昧多問一句,我們的結婚證件照,是在民政局拍嗎?
仔細思考片刻,仍然無法理解所要表達的意思,溫皓白回了句“不然呢”。
莊青裁:也可以先在照相館拍好照片,再去民政局登記。
溫皓白:你很在意結婚證上的照片嗎?
莊青裁:倒也不是很在意。
溫皓白:那就不要浪費時間,直接去民政局。
莊青裁:好的。
莊青裁:對了,民政局拍證件照是要收費的,三十塊錢。
鋪墊了那麼久,原來是在糾結這個錢。
溫皓白甚至能想象得出對方張兮兮盯著屏幕的表,勾起的角帶著一點兒輕蔑,故意晾了莊青裁幾分鐘后,他才敲下三個字: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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