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之赫的父母離開蘇園后,大宅恢復寧靜,卻彌漫著一種大戰后的疲憊與抑。
回到房間。
蘇之赫背對許昭意,站在床頭柜前面,解開腕表放下。
他肩膀有些繃,方才與父母的激烈沖突,顯然并未從他心頭完全散去。
許昭意靜靜地看著他寬厚卻略顯孤直的背影,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攥了一下,酸而。
深吸一口氣,緩步走上前,從后輕輕環住他的腰,臉頰在他溫熱厚實的背上,到布料下傳來的溫熱和微微的震。
蘇之赫明顯一僵。
“謝謝你,阿赫。”的聲音很輕,帶著一不易察覺的哽咽,“謝謝你剛才那麼維護我。”
蘇之赫覆蓋住疊在他前的手,慢慢轉過。
他眼底殘留的冰寒尚未完全褪去,但在及目時,已化為了深沉的暖流,“你是我的人,維護你,是天經地義。”他的指腹輕輕挲著的臉頰,“有被我爸媽嚇到嗎?”
許昭意搖搖頭,又點點頭:“有一點……但更多的是。”進他深邃的眼眸,“還有,你們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蘇之赫低下頭,額頭輕抵著的額頭,鼻尖相,呼吸融:“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他的聲音低沉而繾綣,“永遠都不會是。”
許昭意點點頭。
他俯,吻上的。
這個吻不同于以往的強勢和掠奪,而是充滿了珍視和纏綿的意味,細細描摹著的形,溫地吮吸,仿佛在品嘗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
許昭意閉上眼,回應著他的吻,手臂攀上他的脖頸,將自己更深地嵌他的懷抱。
所有的委屈、不安,似乎都在這個纏綿的吻里慢慢消融。
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指腹過微微紅腫的瓣,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深與寵溺:“累了半天,要休息一會兒嗎?”
“嗯。”許昭意赧點頭,懷孕之后,確實容易累。
躺在的大床上,蘇之赫為蓋好薄被,自己在邊躺下,將圈進懷里。“睡吧,我陪著你。”
許昭意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里,聽著他沉穩的心跳,鼻尖縈繞著他上清冽好聞的氣息,前所未有的安心包裹著。
很快便沉沉睡去。
而蘇之赫,沒有任何睡意。
他久久凝視著恬靜的睡,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的眉眼,最后輕輕落在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孕育著他們的孩子,他們之間再也無法割斷的聯結。
巨大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幸福沖擊著他,卻也伴隨著一難以言喻的恐慌——他太害怕失去了。
唯有盡快將納羽翼之下,冠以蘇太太之名,他這顆懸著的心才能真正落到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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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許昭意還在睡夢中,便覺有人在輕輕啄吻的臉頰、眼睫。
“昭意,醒醒。”蘇之赫的聲音低沉而急切,帶著抑不住的興。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蘇之赫已經穿戴整齊,一剪裁得的黑西裝,襯得他愈發拔矜貴,只是他眼中閃爍的急切芒,與他這沉穩打扮有些格格不。
“怎麼了?”了眼睛,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我們去民政局。”他一把將從被窩里撈起來,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急切,“現在,立刻,馬上!”
許昭意瞬間清醒了大半,看了眼窗外灰藍的天:“現在?也太早了吧?民政局還沒開門呢!”
“路上需要時間,到了就差不多,我讓助理幫我預約了第一位。”他幾乎是半抱著將帶進浴室,好牙膏塞進手里,“快點,昭意。”
看著他像個頭小子一樣急不可耐的模樣,許昭意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卻又泛起甜意。順從地加快速度洗漱。
蘇之赫全程就像個監工,倚在門框上,目灼灼地盯著,仿佛怕一秒鐘不見就會消失。甚至在換服時,他也在一旁忙不迭地遞鞋子,拿外套,效率高得驚人。
坐進車里,蘇之赫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攥著的手,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幾乎讓有些疼。
“阿赫,你不用這麼張。”許昭意輕聲安他。
“我沒張。”蘇之赫矢口否認,但繃的下頜線和加速駛過紅燈的行為出賣了他。
當他們趕到民政局時,大門剛剛打開,他們是今天第一對辦理結婚登記的新人。
填表、拍照、宣誓……整個過程,蘇之赫都異常嚴肅認真,每一個步驟都完得一不茍,張至極。
直到那兩本鮮紅的結婚證真正拿到手里,冰涼的變為實實在在的存在,蘇之赫繃的神經才驟然松弛下來。
他攥著那兩個紅本本,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低頭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特別是印著兩人合照和名字的那一頁,目像是被釘在了上面。
忽然,許昭意聽到一聲極輕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氣聲。
訝異地側頭看去,只見蘇之赫迅速別開臉,向窗外,但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他眼角一閃而逝的微,以及那極力向下制卻最終還是揚起了弧度的角。
那是一種怎樣的表啊?
混合了巨大的狂喜、難以言喻的激、如釋重負的安心,還有幾分近乎傻氣的得意。
他像是在品嘗一份期盼了太久太久的甜,想放聲大笑,又拼命想要維持形象,以至于側臉的表顯得有些古怪,卻又無比真摯人。
許昭意的心瞬間一汪春水。
回去的路上,蘇之赫依舊握著的手,但力道溫了許多。
他的拇指一遍遍地挲著無名指上那枚剛剛戴上的戒指——他堅持在領證后立刻為戴上,仿佛完最后的儀式。
車很安靜,他卻突然開口,聲音因為抑著激而顯得格外低啞磁:
“一聲來聽聽。”
許昭意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蘇之赫側過頭看,眼底閃爍著期待和不容拒絕的芒,耳卻悄悄泛起一不易察覺的紅暈:“你說呢?蘇、太、太。”
最后三個字,他咬得極重,帶著滿滿的占有和得意。
許昭意臉頰一熱,地垂下眼簾,心跳如擂鼓。
在他灼熱目的視下,張了張,聲音細若蚊吶:“老……老公。”
蘇之赫渾一震,猛地踩下剎車,將車穩穩停在路邊。
他轉過,大手捧住的臉,深深地進眼里,像是要將這一刻的徹底刻靈魂深。他的眼眶微微發紅,角卻大大地揚起,那是一個毫無保留、燦爛至極的笑容,充滿了孩子氣的滿足和巨大的幸福。
“再一遍。”他嗓音沙啞地要求道,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抖。
“老公。”許昭意鼓起勇氣,聲音比剛才清晰了許多,也了許多。
蘇之赫再也抑制不住,俯重重地吻住,將這個稱呼和它所代表的一切,徹底封緘于彼此齒之間。
一小時后。
蘇園。
那本鮮紅的結婚證仿佛帶著魔力,驅散了蘇家老宅連日來的霾。
蘇老夫人拿著兩本證書,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挲著照片上兩人依偎的影,渾濁的眼里閃爍著淚,角卻揚起了許久未見的、發自心的笑容。
“好,好……真好……”喃喃著,聲音雖虛弱,卻充滿了欣,“這輩子,最后的心愿總算是了了。看到你們結婚,就放心了。”
這一刻,蘇之赫眸泛紅。
接下來的幾天,老宅里洋溢著難得的溫馨。
許昭意細心照顧著,蘇之赫也推掉了大部分工作,陪在邊。
好的午后,他會抱著到花園里曬太,許昭意就坐在一旁,陪聊天。
大多數時候是昏睡的,但醒來時看到孫子和孫媳守在邊,眼神總是安寧而滿足。
然而,這份寧靜并未持續太久。
一周后的一個清晨,老夫人是在睡夢中安詳離世的,面容平靜,仿佛只是陷了另一個甜的夢境。
巨大的悲痛瞬間擊垮了蘇之赫。
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面對父母刁難也冷如鐵的男人,在祖母的前,哭得像個失去了全世界依靠的孩子。
他握著早已冰涼的手,肩膀劇烈地抖著,抑的嗚咽聲回在寂靜的房間里,充滿了無盡的絕和哀痛。
許昭意的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但更擔心蘇之赫。
跪在他邊,輕輕環抱住他抖的脊背,無聲地給予他支撐。
能到他里散發出的那種深切的、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悲傷。
蘇老夫人的葬禮辦得極為隆重盛大。
蘇震和林靜縱然與母親關系不算親厚,但面子功夫做得十足。
政商名流、親朋故絡繹不絕,挽聯花圈堆積如山。
蘇之澤攜家帶口出席,場面肅穆哀榮。
整個葬禮過程中,蘇之赫始終一言不發,臉蒼白得嚇人,深邃的眼眸里是一片空的死寂,仿佛靈魂也隨著一同離去了。
他機械地完所有儀式,對前來吊唁的人鞠躬回禮,但所有人都能覺到,他整個人已經離了。
許昭意一直跟在他側,寸步不離,為他與這個世界之間唯一的聯系。
厚葬了老夫人,墓碑上的照片慈祥依舊。
葬禮的喧囂散去,留下的卻是蘇家老宅更深的空寂和冰冷。
然而,人的涼薄往往在此時顯無疑。
頭七剛過,葬禮的余音尚未完全消散,蘇震、林靜、蘇之澤夫婦以及蘇之南齊齊出現在老宅的客廳里。
空氣中還約殘留著香燭的氣息,但端坐其中的幾人,臉上卻早已沒了悲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迫不及待的算計。
“阿赫啊,”林靜率先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語氣刻意放得和緩,“你走得突然,我們大家都很傷心。但活著的人總還是要往前看。你名下那些不產、基金、還有收藏了一輩子的那些古董寶貝……總得有個章程。”
蘇之澤推了推金眼鏡,接著話頭,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二弟,我知道你現在心不好。但家族財產不是小事,早點理清楚,也免得日后生出不必要的麻煩。那些東西,清單是不是該拿出來大家一起看看?”
蘇之南一臉悲沉,沖著父母和大哥大嫂那副丑陋的臉,冷冷一笑,沒作聲。
蘇之赫坐在主位沙發上,深陷進去,仿佛被巨大的悲傷空了所有力氣。
他穿著黑居家服,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青黑和疲憊。
對于家人的話,他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本沒聽進去,目空地著窗外凋零的花園,毫無反應。
許昭意坐在他邊,看著這群所謂的親人,在老人尸骨未寒之時就迫不及待地討論產,只覺得心寒刺骨。
悄悄握住蘇之赫冰涼的手,試圖傳遞給他一溫暖和力量。
見蘇之赫毫無反應,林靜有些不耐煩了,聲音拔高了些:“阿赫!我們跟你說話呢!你那些東西,你到底怎麼打算的?總不能你想一個人獨吞吧?”
蘇之赫終于了。
他極其緩慢地轉過頭,視線從窗外收回,逐一掃過眼前這些悉又陌生的面孔,眼神里是死水般的沉寂,還有一難以言喻的譏誚和悲涼。
他張了張,聲音沙啞得厲害,“王律師。”
等候在偏廳的家庭律師立刻拿著公文包走了進來,面肅穆。
“宣讀吧。”蘇之赫閉上眼,握許昭意的手,靠在沙發背上,似乎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律師打開公文包,取出一份封的文件,當眾拆開。
“各位,這是蘇老夫人于今年年初立下的囑,經過公證,有完全法律效力。”王律師推了推眼鏡,開始清晰平穩地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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