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雨忽至，盛懷安握著安姩的腳踝按進注滿藥湯的足浴桶。

孩踢起的水花濺他睡下擺，他就這麼任由鬧，就著霧氣在桶沿擺開五豆：“赤小豆祛。”

“你什麼時候開始對中醫興趣的？”安姩雙手撐在兩側，頭微微后仰。

“從醫院出來那刻起。”

盛懷安掌心突然托住后仰的腦袋，“坐直，督脈要在桶壁的艾絨墊上。”

十點整的鐘聲里，男人干安姩的腳丫，隨后將足浴桶拎了出臥室。

再回來時，看見安姩正把黨參片窗花，他忽然低笑：“反了，參須要朝下才能引氣歸元。”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經絡圖，盛懷安拿起空調遙控，準定格在26.5度。

“過來睡覺了。”他掀開被子，拍了拍旁的空位。

安姩將窗戶上的黨參又調整了一下造型后，才滿意的爬上床。

只是，躺下后才發現，盛懷安離很遠，就快躺到地上了。

安姩眉頭一皺，翻時被子發出細碎的聲。

男人平躺在三尺寬的床沿，軍姿般的睡姿讓羽絨枕凹陷出整齊的棱角，仿佛仍在政務大樓辦公室批閱文件。

“盛懷安。”屈指彈他繃的肱二頭，“你占著五分之四的氧氣了。”

男人結滾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很晚了，快睡覺。”

安姩忽然支起，真睡過他手臂，帶起一陣清香。

盛懷安猛地閉眼，睫在眼下投出的影，腕表擱在床頭柜的滴答聲驟然急促。

“你在躲洪水猛？”指尖劃過他睡第三顆紐扣，指腹下的心跳震得經絡發麻。

“昨天晚上還恨不得將我進骨，今天從醫院回來怎麼就不抱我了？”

男人忽然抓住作的手，掌心汗過綢緞：“只只。”

沙啞的尾音被溫截斷，安姩整個人滾進他嚴防死守的區，足背蹭過他小肚的瞬間，明顯覺他腰間瞬間繃拉滿的弓弦。

還故意往他耳后敏區呵氣，滿意地看他后頸出細小的戰栗。

不過須臾之間，他便敗下陣來。

嘆息著將人撈進懷里，下頜抵在發頂，字句碾碎在齒間，“只只，在醫院那會兒我真的怕了。”

他不敢想，這種關鍵時段讓懷了孕，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安姩忽然叼住他微敞的領，尖牙在鎖骨下方硌出月牙印：“那盛書記更應該練練膽量。”

拽著他手掌上自己口，“這里，現在需要恒溫系統，你不抱著我，我睡不著。”

窗外銀杏簌簌撲打玻璃，盛懷安腕間青筋突跳。

“若是抱著你，我怕我……”

話音未落，安姩已經坐到他腰間。

散落的青垂在他口，鼻尖蹭過他突跳的太：“你昨晚教我的功課還不太，現在需要復習一遍。”

昏暗中的男人間溢出一聲低笑，笑得腔都在微微。

這位素日里連襯衫紐扣都要系到頂的盛書記，此刻卻被“海棠花枝”纏住了腰。

“盛書記這是要逃課？”安姩帶笑的氣音掃過他滾的結。

扣在孩后頸的掌心驟然收，如同終于掙斷鎖鏈的獵豹。

他翻時帶起冷冽的氣息，指節劃過真睡下戰栗的蝴蝶骨。

暗睡垂落床沿，在暖風中輕輕搖晃。

他咬住那節白玉般的頸項時，暖臺燈在眼底晃碎星子，恰似經年克制的公文冊頁里，突然飄落一朵帶著齒痕的桃花箋。

……

晨穿云層斜切進落地窗之際，安姩已經將最后一口熱粥喝完。

“只只——”盛懷安站在玄關，朝漱完口出來的小姑娘出手掌。

安姩笑著挽住他的胳膊，倆人一塊兒出了門。

霧未散，紅旗國禮碾過滿地銀杏停在大理石階前。

下車時，安姩正把練功鞋往帆布包里塞。

盛懷安忽然按住手背，深藍領帶隨著俯作垂落，出襯上的金徽章。

“鞋帶松了。”他的聲音裹著昨夜繾綣的沙啞，指尖翻飛間將蝴蝶結調標準45度角。

安姩低頭輕笑，卻發現他發頂冒出一白發，忽然被塞進掌心的保溫杯燙得指尖發。

杯子里頭晃的阿膠漿還冒著熱氣。

旋轉玻璃門映出他們手牽手走來的影時，前廳驟然陷奇異的寂靜。

保安手中登記簿啪嗒落地，茶水間溢出的龍井香凝在半空。

安姩聽見背后傳來倒冷氣的聲音，像整座舞劇院突然患上集哮。

“盛書記！”院長從電梯間小跑而來，真領帶在晨風里飄白旗，后還跟著四五個人。

他手握又急轉去按電梯鍵，鍍金袖扣磕在鋼板上迸出火星：“盛書記，您怎麼親自來了？安姩同志職這點小事......”

“順路。”盛懷安截住話頭，拇指無意識挲安姩后腰的腰帶。

“聽說今年特招名額給了大二學生？”盛懷安突然轉向文化部派來的督導員，這話驚得對方差點摔了記事本。

他說話時結在括的襯衫領口，聲音像浸過冰水的青玉，“按照程序該讓小朋友去你們那兒補個材料？”

院長忙不迭擺手：“不用不用，安姩同志在桃李杯的錄像就……”

“那就按組織紀律辦。”盛懷安截斷話頭的方式讓人想起新聞里那些游刃有余的場面，讓人不由自主張起來。

他的目掃過墻上的《神賦》劇照，又看向安姩手腕間，輕聲問：“平安扣呢？”

“在包包里，沒來得及戴上。”安姩手從帆布包側口袋里拿了出來。

盛懷安接過平安扣幫戴上：“道間氣重，戴著祛寒。”

圍觀人群的眼瞳集放大。

新來的實習生撞翻了道架，水晶鞋滾過地板的脆響里，首席舞者林鳶更是斷了眉筆。

這個從北舞附中直升的臺柱子見過太多空降兵，但沒人像安姩這樣，連睫都凝著霜。

那個只有在新聞里才見過的人，此刻竟低頭將溫玉系在伶仃的手腕上。

盛懷安的指尖在安姩腰后虛扶一把，“進去吧，別誤了早功。”

“好。”安姩彎了彎。

旋轉門吞沒盛懷安長玉立的影剎那，安姩聽見后此起彼伏的氣聲。

干凈亮的墻面上映出泛紅的耳尖，更映出后的眾生相——藝指導捧著茶盞定格雕塑，燈師手抖得將追燈晃了警報。

排練廳的暖氣熏得人眼熱。

六個把桿前飄著六種牌子的香水味，卻沒人靠近最東邊的位置。

“小姩。”聲樂指導突然親熱地挨過來，“暖氣夠不夠？要不要給你換個離空調遠點的位置？”

周圍瞬間聚攏七八個人，有人遞來溫熱的紅豆薏米水。

安姩搖搖頭，繼續在鏡前后。

眾人各歸各位后，首席林鳶走了過來，“誒，聽說你跳過全本《昭君出塞》？”

抱臂倚著把桿，蔻丹指甲掐進實木，“怎麼做到的？”尾音懸在“潛規則”的懸崖邊。

安姩看向對方的眸淡然，忽然旋騰躍。

晨穿過玻璃幕墻，在足尖綻出七斑。

落地時平安扣輕叩腕骨：“您該問文化部的非保護組。”

笑眼彎月牙，“他們批了三百二十頁的敦煌舞譜數字化方案。”

眾人這才驚覺，方才的跳轉騰挪，正是《路花雨》里失傳已久的“反彈琵琶十三式”。

在排練廳遲遲沒走的院長見到這一幕，面驚詫。

三年前申報國家藝基金時，某位領導曾指著這式舞姿說：“能復現此技者，當破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