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大家都在用“秋月梨”的空檔,安姩拿著手機走進更室,給盛懷安發去消息。
【梨很好吃,謝謝領導。】后面還配了個親親表。
微信對話框頂端的備注名是昨晚他親手改的【老公】,此刻正跳著“對方正在輸...”的提示。
【寶寶喜歡就好。冷鏈車溫度傳顯示18.2℃。】
他的消息先跳出來,附帶張文化部后勤司的實時監控截圖。
【農科院說最佳賞味溫差是正負0.5℃。】
安姩咬住下掩住笑意,指尖在沾著梨的屏幕上劃出蜿蜒水痕:【楊師傅繞開東三環坑洼的里程補,該從我的零花錢里扣。】
消息末尾綴了好奇寶寶扭屁的表。
【已從本月梨債扣除。】
盛懷安回復速度比批閱急件還快,附上張手繪的梨子銷賬單,墨跡在宣紙上洇出邊。
安姩認出那是自己練字裁剩的灑金箋,他竟把他辦公室的紅抬頭章蓋在了畫歪的兔子上。
更室外傳來程雨薇找的腳步聲。
安姩把手機藏進舞廣袖,消息提示震得腕上玉鐲輕響,最新傳來的照片里,清晨在客廳花瓶里的野姜花,此刻正綻放在他堆滿文件的案頭。
【花吃掉了三份待簽文件。】他的抱怨浮在野姜花照片上。
安姩卻注意到背景里打開的紫檀食盒,今早塞進去的枇杷膏了半罐。
【止咳比批文重要。】敲擊虛擬鍵盤的力度重了幾分,【否則中秋晚會主題曲要改《咳嗽協奏曲》了。】
強如他,竟也敵不過連夜間加班出汗積下的寒涼,低咳聲已斷斷續續纏繞數日。
近來總刻意與安姩保持著距離,生怕把病氣過給那抹纖影。
程雨薇的叩門聲響起時,盛懷安最后一句話隨著特別關注的星標跳出來:
【都說高位者該有鋼鐵意志,可我這副舊軀殼最氣的地方,是這些年始終不敢生銹的心跳。】
安姩迅速抹掉屏幕上的梨水漬,鎖屏界面映出自己發燙的耳尖,卻比不過對話框背景圖更灼人。
那是前些天他在院子里抓拍的照片,水紅的裾正在草地上綻一朵烈焰玫瑰。
*
盛懷安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時,暮已經漫過辦公大樓的玻璃幕墻。
他起時習慣地理了理襯衫第三顆紐扣,腕表指針堪堪劃過六點三刻。
“盛書記,扶貧辦的調研報告……”楚瀚抱著文件夾進來,話尾微妙地懸在半空。
“放左邊第三摞。”他扣好袖扣,腕表在暮里泛著冷,“明天九點的會議,材料加注三數據。”
修長手指在檀木桌面輕叩三下,“另外——”
楚瀚筆尖在記事本上游走,忽然頓住。
他看見領導從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點,好似在回復消息。
“備車,去舞蹈學院。”盛懷安收起手機,抬眸看向楚瀚。
“好的。”
走廊應燈次第亮起。楚瀚著那道拔背影,忽然瞥見文件柜玻璃映出的中秋晚會的通知海報。
心下了然,快步跟了上去。
“盛書記,要不要通知院辦?”楚瀚向西裝袋的手機。
“不用,私人行程。”盛懷安擺了擺手。
舞蹈學院的金穹頂正在夜幕里流轉生。
紅旗國禮停在排練廳大樓前,司機下車拉開后座車門。
盛懷安邁步而下,長掠過簌簌落葉,帶起一陣檀香尾調的清風。
路過的學生抱著練功服頻頻回頭,著那個長如玉的背影議論紛紛:“是特邀評委嗎?”
“不知道誒,看著像來視察的領導......”
“我看也是,最近文化部的領導不是常來嗎?”
“快走快走,一會兒該遲到了!”
排練廳的落地鏡映出十二道翻飛的藕荷水袖。
盛懷安倚在門框上,目準鎖定第一排C位的小姑娘。
安姩踩著鼓點騰空躍起時,發間金鈴在落日余暉里碎星星,腰間的彩帛纏著晚風,恍若敦煌壁畫里走出來的飛天。
“停!”編導突然拍手,“安姩,起跳時脖頸再仰十五度。”
鏡面突然晃過一道人影,編導轉頭看見來人,驚得差點打翻保溫杯!
“盛——”
盛懷安食指豎在邊,行政夾克外套下搭在臂彎。
他今天特意換了件銀灰襯衫,此刻將袖口挽至小臂,出線條流暢的。
旋轉中的安姩忽然大幅度踉蹌。
盛懷安的手掌下意識猛地拍在門框,腕表磕出悶響。
鋼琴聲戛然而止,二十雙眼睛齊刷刷轉向聲源。
看清來人,安姩瑩潤的黑眸倏地亮起,腳尖不自覺轉向門口,又被老師溫拽回去調整手位。
“盛書記......”舞蹈學院王副院長從走廊另一端小跑過來,前的工牌還在晃。
盛懷安瞥見他后跟著教務主任和后勤長,三張面孔漲得通紅,像是剛從某個酒局上撤下來。
楚瀚剛要開口,被盛懷安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家屬來探班而已,不必張。”他說完又將視線轉回排練廳。
王副院長的笑容僵在角。
這位常在新聞里出現的面孔突然出現在這里,能不張嘛!
他結上下滾兩遭,突然轉對教務主任喝道:“愣著干什麼?快去準備貴賓室!把珍藏的明前龍井......”
“王副院長。”盛懷安側目看向后眾人,冷肅眸讓墻角的三角梅都瑟了一下。
“貴院的教學秩序,不應該為任何人改變。”
排練廳里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手機震聲。
微信群里正在瘋傳“大領導盛書記現三排練廳”的消息。
“你們都去忙吧。”盛懷安對亦步亦趨的院領導們擺手,“我坐后排看看。”
王副院長攥著對講機進退兩難。
他盯著盛懷安卷起襯衫袖口出的腕表,突然福至心靈:“那個誰,把燈音響都檢查一遍!中秋晚會的安保方案再核對......”
楚瀚站在一旁看了直搖頭,形式主義要不得啊。
當音樂的旋律再次響起時,盛懷安已經坐在后排長椅上。
他面前擺著剛換下來的舞鞋和帆布鞋。
男人一眼便認出這兩雙鞋都是安姩的。
他彎腰拿起帆布鞋,用巾細細拭,接著是底舞鞋。
金屬表盤折的斑掠過他低垂的眉眼,在瞥見舞鞋尖磨損的剎那,眉心微蹙。
廊柱后的院領導攥了保溫杯。
那位素來不茍言笑的盛書記,正垂眸為他的妻子拭鞋履,冷白指節勾著沾灰的鞋帶,仿佛在修復什麼稀世珍寶。
最后一個音符消散的瞬間,裹著桂花香的風撲了滿懷。
“你怎麼來了!”安姩發間的金葉子簌簌作響,汗的額發蹭過男人下頜。
盛懷安單手托住后腰將人抱離地面,另一只手展開行政夾克外套裹住單薄的脊背。
又旋開保溫杯蓋吹了吹:“來看我的小飛天需不需要人間香火。”
安姩鼻尖沾著金,仰頭喝水時間發出細微的咕嚕聲。
排練廳突然發出此起彼伏的“哇哦~”。
盛懷安目掃過去那一瞬,眾人從未如此默契,一齊轉過裝作很忙的樣子,也有裝瞎的。
他低頭幫整理舞鞋緞帶時,后頸忽然上溫瓣。
“獎勵你的,”安姩湊在男人耳邊呵氣,“秋月梨很好吃,今晚我當你的嫦娥。”
男人呼吸變沉,低沉磁的笑聲悶悶傳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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