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待姑娘當真是好。”葉毓笑道,只是心中總有些憂,葉初這般不諳世事,卻偏偏要做中宮皇后,宮深似海,陛下的寵當真能一生一世嗎。
想了想,委婉勸道,“郡主是未來皇后,將來要母儀天下、執掌六宮的,我看陛下給郡主邊放了,郡主一向聰慧過人,不如就趁現在多學學宮中禮儀、學學管理宮務,將來……宮中即便會有其他嬪妃,定然也越不過皇后的。”
“不會。”葉初搖搖頭,篤定道,“哥哥才不會有什麼嬪妃,哪里有什麼六宮給我管,他答應過我的,我們之間絕不會有其他人。”
“陛下答應過您的?”葉毓心下一驚,三宮六院,司寢宮,就算皇帝專,可這都是祖宗規制,關系國家社稷、皇嗣繁衍的,并不只是皇帝想不想要那麼簡單,再說那是九五之尊,皇帝真能說到做到嗎?
自古男兒多薄幸,想想長姐,當年郭遇還不是婚前就滿口答應,絕不納妾……
葉毓本能地又擔憂了,卻聽見葉初篤定說道:“對,哥哥答應我的,姨母,我知道自古以來帝王三宮六院,可那是別人,我相信哥哥,但凡他答應我的事,從來都說到做到。”
“陛下待郡主自然是不同的。”葉毓頓了頓問道,“郡主恨不恨郭遇,你會原諒他嗎?”
葉初沉默片刻,說道:“他其實也不曾對不住我什麼,我甚至都沒見過他,談不上恨。他對不住的是娘親,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又如何能替娘親決定原不原諒。”
恨他做什麼,與而言,郭遇就只是生父親而已。
* * *
假縣主的事塵埃落定之后,忠王府沉寂了好一陣子。
這麼大的事,可謂轟一時,郭遇出門上朝都要面對眾人異樣的目,便稱病不上朝,加上正趕上國喪,索足不出戶,忠王府整日閉大門,關門謝客,連他那幾個同朝為的忠心屬下都見不到他。
郭遇一時不知該怎麼面對世人、面對自己真正的兒了。追封葉臻的圣旨剛下之時,他更多的是震驚和難以置信,急切地想要見到兒,想要弄清原委問個究竟,然而隨著事一步步發展,郭子衿招供,郭珩車裂極刑,真相如此嘲諷,竟都是他邊之人一手造,郭遇真的是被打擊到了。
養了十幾年的兒是個假貨就罷了,這假貨還明知道自己是假的,竟然是他信任的義子一手做的,郭遇這會兒回味過來,便只剩下滿心不堪,無臉見人,一開始他還急切地想見葉初,如今竟然連去見葉初的勇氣都沒有了。
然而他畢竟還是朝廷的郡王,總不能一直不見人、不上朝,足足過了月余,郭遇才重新出現在朝堂上,一整個早朝一言不發,有同僚跟他打招呼也沒反應,陳連江那邊一喊“退朝”,郭遇便轉就走。
幾個昔日追隨他的武將湊過來,其中一個小聲說道:“王爺,您去過郡主府了嗎,可見到郡主了?”
郭遇不吭聲往前走,另一個人勸道:“王爺莫要灰心,總歸是親骨,濃于水,郡主便是一時生氣也是有的,可您怎麼說都是親生父親,哪能真不認您。您就舍了臉面多去幾趟,總會見您的,自家親父還有什麼抹不開的。”
那是郡主之尊,又是未來皇后,也只能來的,這還不是普通子,還能拿父孝道來。幾個人便紛紛出起了主意,無非是小兒家,多哄哄,多說幾句好話,備些禮,多弄些個小兒家喜歡的綾羅綢緞、珠寶首飾之類的……
其中一人說道:“王爺,屬下說句不該說的,您總歸得想想辦法,那可不是您的兒,那將來是大周的皇后,當日確實是我們不對,不想個法子,日后我等還怎麼見陛下和皇后娘娘。話說回來,即便是陛下,將來也是您的婿,翁婿之間,陛下還能真把您如何呀,您就好好去求求陛下,磨纏,陛下和郡主總會消氣的。”
郭遇被他們說得心煩,猛然一停步,煩躁地斥道:“你們讓我拿什麼臉去見?再說陛下若肯讓我見到,我還至于到現在沒見過兒的面嗎?”
郭遇回到王府,偌大的王府雖說奴仆群,郭遇卻總覺得形單影只,孤零零一個人。
一名管事匆匆進來,稟道:“王爺,聽說端寧郡主今日出了府,和宣平侯府的馬車一起出城去了。”
“去哪里了?”郭遇急忙問道。
那管事搖頭表示不知。郭遇疑心們會不會去如意小莊了,看看天說道:“備馬,本王出去一趟。”
郭遇本想出城,可又擔心被拒之門外,或者萬一再走岔了,轉了一圈,索回到城門守著。
他在城門的一茶樓枯坐半晌,終于瞧見郡主儀仗進了城門,郭遇趕就下了樓,他跑到近前,恰好郡主儀仗過來了,先是整齊威武的儀仗,然后是青幔銀螭朱紅頂子的四駕馬車,韓家的馬車跟在后頭。
車駕進了城門后停下,丫鬟扶著一個弱柳扶風、輕靈的下來,那穿一件素凈的竹青,披著藕荷帔風,淺淺抿笑,跟后頭馬車下來的葉毓母互相施禮道別。
驚鴻一瞥之間,隔著長長的儀仗,郭遇離得還有十幾丈距離,恍然間眉眼五看得并不分明,可這形舉止,淺淺一笑的神韻,竟恍然讓他看到了年輕時的葉夫人,郭遇如遭雷擊,愣愣地立在那兒,這一刻才真切明白何為神似,何為脈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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