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澹不帶緒地瞥了他一眼，負手緩步出了院子，從側門回葉宅，衛沉默默跟在他旁。

“您真不打算去？”衛沉篤定問道。

謝澹：“不打算，免得朕嚇著人家。”

衛沉笑了一下，遲疑著問道：“陛下，臣斗膽一句，您打算何時告訴姑娘的世？”

謝澹停步，卻反問道：“姑娘什麼世？”

衛沉：“……”

他當然不知道宅子里那位金尊玉貴的姑娘到底什麼來歷，可陛下自己肯定知道啊，再說邊的人誰不心知肚明，陛下哪來的妹妹呀，世宗皇帝就沒給他生妹妹，兩人就不可能是兄妹關系。

皇帝就這麼把人藏在這兒，層層保護，養，吃的用的都要親自過問，旁的不說，各地送來的貢品，皇帝自己都未必舍得吃的，這姑娘就沒缺過。

偏偏人家還一無所知，只當自己有個無所不能的好哥哥。

并且這地方保護的鐵桶一般，他一個鐵甲衛統領，自從那姑娘住進來，他愣是沒見過廬山真面。宅子里有的侍衛倒是有幸瞧見過一眼的，形容的那一個傾國傾城、天香國，衛沉好奇心都憋不住了。

總不可能一輩子養在這兒當妹妹吧。衛沉試探地問道：“恕臣直言，等宮里的事了了，您把姑娘接宮里去，也省得您整日這樣來回奔波不便。”

皇帝不住皇宮里，紫宸殿夜間就是空的，這事他們鐵甲衛也是瞞得夠辛苦，若是走了風聲，朝中京中怕是要掀起軒然大波的，別的不說，史們又得痛哭流涕地上奏一回什麼祖宗規矩、什麼江山社稷。

“跟宮里的事沒多大關系。”

謝澹走進西院的側門，轉看看想要跟進來的衛沉，挑眉問道，“你今日關心的還多啊，這麼關心選秀的事，是不是想要趁機挑挑，讓朕多給你賜幾個人？”

“……”衛沉腳下一頓，立刻捂轉，識趣地趕溜了。

月下謝澹緩步走回主院，萬籟俱寂，四周一片安詳，他經過后院的時候聽著里頭似乎有些靜，便索信步走了進去。兩個值夜的丫鬟端著茶水從屋里出來，見他過來連忙行禮。

“怎麼了？”謝澹問。

“姑娘做了個夢，醒了。”丫鬟福答道。

“夢魘了？”

“也不是，姑娘就說做了個有趣的夢，卻急的盜汗醒了，一時睡不著，剛換了寢，喝了半盞溫水。”

有趣的夢？

謝澹略一沉，便進了屋，在臥房門口道：“安安？”

里邊應了一聲，謝澹抬步進去，便看見葉初躺靠在枕上，小臉泛著半睡半醒的紅。床邊鋪著紅線毯的腳踏上一個丫鬟坐著，見他來了忙起行禮，默默退到一旁。

謝澹便在床沿坐下，手額頭問道：“怎麼了，做夢了？”

“嗯。”葉初漾起一個乖的笑，問道，“哥哥，你怎麼還沒睡？”

“看了會兒書，聽見你這邊有靜。”謝澹問道，“做什麼有趣的夢了，跟我說說？”

“有趣的。”葉初笑道，“哥哥，我夢見自己是個男孩子，穿著男孩子的裳，臉也黑黑的，丑的。然后我好像一直在找你，找啊找啊找不到，好像在那個地方一直走不出去，可著急了，急得就醒了。”

謝澹眸一沉，定了定，不聲問道：“男孩子？跟你這般大？”

“不是啊。就是一個很小的男孩兒，也就幾歲大的樣子，還戴個小帽子。明明不是我，不知怎麼我就覺得是我。”

停了停，笑道，“我以前好像也夢見過他。哥哥，他是不是你小的時候啊，那麼丑？”

“胡說八道，哥哥比你大十歲，你什麼時候能見過我小時候的樣子。”謝澹問，“安安經常做夢嗎？經常做夢休息不好，明日讓許太醫來看看。”

“也不是經常，就是有時候會做夢。”

葉初笑道，“哥哥，做夢不是很尋常的事嗎，哪里用許太醫來看。許太醫和李太醫每隔十天來一回，我都好好的呢，你不用老麻煩他們的。”

“嗯，行。”謝澹的頭，溫聲笑道，“我聽人說，白日里多思，夜間就容易做夢。這陣子天氣轉冷，你關在院里肯定悶得無聊了，哥哥不在家陪你，你就多聽聽曲、看看戲，自己給自己找些消遣啊。天氣好的時候也可以去園子里走走，苑的花開得正好，楓林也都紅了。哥哥以后盡早回來陪你，過幾天帶你出去玩。”

“沒事兒，我跟葉茴每天都玩得歡著呢，還有豆沙、棗泥們年紀小，也很會玩兒。”

“哥哥你別老擔心我，我都這麼大人了。”葉初推推謝澹，“哥哥，很晚了你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還要進宮當值呢。”

“嗯，你睡吧，哥哥這就去睡覺。”

葉初聽話地閉上眼睛，謝澹一手輕輕拍著，守著睡實了，著睡的小臉定定半晌，起出去。

葉菱聽到圣駕來了，便立在東廂房門口，見他出來福行了個禮，平日若沒有差遣，也可以回去睡了。然而謝澹走下回廊，抬手沖做了個手勢，葉菱忙跟了上去。

走出院門，謝澹沉聲吩咐道：“去讓人把許遠志來。”

葉茴一驚，忙問道：“姑娘子不適嗎？晚膳時還好好的呢。”

“沒有，姑娘好好的。”謝澹道，“你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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