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涂龍繃的下頜線著幾分沉郁。

文雯的聲音又又輕：“你的心意阿姨都能看到，知道你的苦心，在天上會很開心的。”

說罷，屈膝蹲下子，用手小心翼翼地幫著拔除石旁的雜草。

清理完雜草，文雯從后備廂取出提前備好的瓷盤，將糕點水果一一擺好，連筷子都擺得整整齊齊。

文雯雙手輕輕合十，態度虔誠：

“阿姨，您辛苦一輩子都是為別人而活，沒過幾天清閑……下輩子，您一定能要找個疼您的人，穿漂亮服，吃喜歡的東西。好好為自己活一次……您值得更好的人。”

申涂龍站在側，垂在側的手悄悄攥了攥。

他靜靜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薄微抿。

良久，他從后備箱拿出一束大大的鮮花，由康乃馨和白黃扎得漂亮又大氣。

這是他出發之前，特意讓人從城市里定了送過來的。

申涂龍把花鄭重地放到母親墓前。

文雯此時已經知道了，老板當初為了拼事業，連媽媽離世的時候都還在外地談項目，等趕回來時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所以每年到這個日子，他都會訂上一大束媽媽生前最喜歡的白，親自送到碑前。

“媽，人人都說我是一位功的老板，但我卻是一個失敗的兒子。”

文雯趕寬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申涂龍淡淡一笑，像是自嘲：“人活著的時候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朵花都沒收到過，去世后即使收到再多再大的鮮花，又能怎麼樣呢？”

這些鮮花說到底，是申涂龍心深的愧疚。

兩人在墓碑前待了約半個鐘頭，山風漸漸涼了。

申涂龍抬手拍了拍文雯的肩，示意該下山了。

回到路虎車上，當申涂龍拉開車門坐進去，擰車鑰匙時，發機只發出一陣“突突”的悶響，隨后，便沒了靜。

嗯？

——明明上山前才加了油，檢查時一切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不了？

文雯有些擔憂。

申涂龍很平靜：“沒事，應該是小問題。”

說著，他從后備廂翻出工箱，蹲在車頭前拆開引擎蓋。

男人對機車天生就很懂一樣，申涂龍手指練地撥弄著線路。

可修了一會兒，天已經變得有些發暗，車子還是沒半點反應。

申涂龍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帶著無奈：“有點復雜。”

文雯站在一旁，看著他忙前忙后的影，又抬頭了遠漸漸被夜吞沒的山路，有點發慌。

——對修車一竅不通，連基本的工都認不全，山里的風有點涼，胳膊都起了皮疙瘩。

文雯：“是不是很嚴重啊？”

申涂龍默了一會兒：“我一會兒打電話讓村里人把你接下去，你先回去等我，等我修好了就下山找你。”

“那……這車得修多長時間啊？”

文雯眼神里滿是擔憂。

“說不準。”

申涂龍靠在車上，“可能再檢查會兒就好，也可能得耗一晚上，要是零件壞了說不定得停好幾天，得專門拖車來拉。”

文雯：“啊？”

申涂龍頓了頓，道：“你不用擔心，要是真要修很久，我會讓人專門送你回城里，不會影響你日程。”

“不不不，我不是擔心自己。”

文雯連忙擺手，“我是擔心如果留你一個人在這兒，你的安危豈不是……”

“我倒是沒事。”

申涂龍目落在文雯單薄的外套上，有些于心不忍。

——自己從小在山里長大，走夜路、應對戶外況都有經驗，也扛得住，可文雯不一樣，子弱，更沒什麼戶外經驗。

“這些年，我每次回村里都會在山上給母親守幾天。習慣了。”

申涂龍掏出手機打電話，想讓村里的人來接文雯——他不敢讓文雯一個人走下山。

這山路晚上本沒路燈，路邊的雜草長得比人還高，可能遇到黃鼠狼、蛇之類的小，要是不小心走岔了路，在山里迷了方向，那可是有生命危險的。

沒等他撥通電話，文雯卻突然上前一步，把他手中的電話關掉。

文雯眼神亮閃閃的，像是鼓足勇氣：“我陪著你唄！你什麼時候修好，我們什麼時候回。”

申涂龍：“那要是今天一晚上都修不好？”

文雯：“那就當在山上度假啦，反正你車里不是有帳篷、睡袋麼？我長這麼大還沒在山上看過夜景呢，要是把你一個人拋下，萬一你遇到危險怎麼辦……”

申涂龍順著的目看向車的后備箱，沉默了。

后備廂里有吃的、喝的，還有帳篷、睡袋和簡單的生活用，以前的心不好的時候，都會在這里扎個帳篷待上一晚，對著媽媽的墓碑說說話。

對他來說，在車里或帳篷里住一晚本不算難事，就當是多陪媽媽一會兒，以前他也常這麼做。

可文雯畢竟是個人，男有別。

文雯難得變得大膽。

“說好了要我當你的助理，我這是出差，是公事……哪能遇到點事就把老板拋開呢？而且這里晚上這麼涼，兩個人待著，也能互相照應，總比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好。”

申涂龍看認真的臉——原本以為文雯會怕麻煩、怕吃苦，不得早點下山，卻沒想到膽子夠大。

完全不是平常唯唯諾諾的樣子。

“嗯。”

申涂龍沒再拒絕，轉從車里拿出帳篷和防墊，走到平坦的空地上開始搭建。

文雯上前幫忙，雖然沒搭過帳篷，卻學得很認真，一會兒幫著扶支架，一會兒幫忙拉帳篷布。

車燈昏黃的線下，兩個影子疊著，文雯小心翼翼當著申涂龍的助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此刻的經歷很新奇……

空氣中多了幾分微妙的暖意，申涂龍搭建帳篷時，時不時給講述組裝的細節，和在外野營需要注意的事。

他將平日的高冷褪去不，講東西很細致，讓文雯覺得他越來越像一位鄰家哥哥。

帳篷搭好，申涂龍從車里搬來折疊椅，拿出之前準備的熱飲，倒了兩杯遞給文雯一杯。

“怎麼樣？帳篷不難吧？”

“超有意思的，把這麼復雜的帳篷組裝起來，特別有就。”

文雯眼中帶著興，問山上的趣事，申涂龍有一搭沒一搭地答。

申涂龍看著遠方的山景，聽著山間的蟲鳴和風響。

文雯拿手機拍了幾張遠的夕，著頭頂天空的云彩，忍不住輕聲嘆：“我第一次在山上待這麼晚，聽人說，山里的星星麻麻的，像撒了一把碎鉆，比城市的亮。”

申涂龍淡淡一笑：“你真不害怕？”

“怕什麼呀？我們有吃的有喝的，還有暖和的帳篷，甚至連野炊的小鍋都有，仔細想想還浪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