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如往常繁華。

淳寧七年，是一個春闈之年。

去年秋闈，河南的解元姓李，是李家嫡支，皇后的一個堂兄弟。

皇帝看到遞上來的名單，還特意去了坤寧宮，稱贊了李家人。

那時候皇后生了小公主才三個月，抱著小公主笑了。

待到翻過年，七年二月會試，解元也是這人。

皇帝又去坤寧宮坐了坐，緒還很好，道：“說不定三元及第。”

李皇后對自己的兄弟十分有信心，道：“看著唄。”

皇帝還哈哈大笑。

可等到四月殿試揭名，前三名竟都姓李，皇帝的臉便微妙起來。

他使人重新查了名錄，才知道一二三甲中，有李家子弟十二人，其中嫡支四人。

皇帝的心喜憂參半。

李家是為士林之首，他的嫡支子弟終于肯出仕，意味著李家對他作為皇帝的能力的認可。

可李家作為皇后的娘家，風頭也太勁了。

他想要從李家借用的東西，是把雙刃劍。

皇帝最終還是全了李家解元的三元及第。

他在皇后面前盛贊了李氏，第二日，太醫令親自端了一碗湯藥來：“陛下珍娘娘，令臣為娘娘調理。”

李皇后看著那碗濃濃的湯藥，許久，端起來一飲而盡。

放下碗，用帕子輕拭角，淡淡道：“替本宮謝陛下圣恩。”

自此，李后一生，未曾再有孕，膝下唯有一個公主。與淳寧帝伉儷深，一生賢名。

秦城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過了端午。

他單膝跪在霍決面前，將溫蕙的話盡數轉給了他。

霍決垂眸許久，問：“可還好？”

秦城頭快磕到地上去了：“怪怪的，時常面西發呆。”

溫蕙在東海，面西，便是面朝大陸。

霍決道：“知道了。”

又問：“那孩子怎麼樣？”

問這個秦城就有神了，道：“小公子十分聰明機敏，小小年紀，已經敢上陣殺人。而且……”

他眼看了一眼霍決。

霍決挑了挑眉。

“就是怪。”秦城道，“就看著，莫名像都督。”

霍決問：“很像嗎？”

秦城道：“也不是說長得像，就是，覺像。”

霍決笑起來，道：“我想見見這孩子。”

秦城的額頭又磕下去：“屬下無能，未能接回夫人。”

“腦子一筋的，不想明白，怕是回不來。”霍決出懷念的微笑，“從小就這樣。”

秦城額頭微汗。

“沒關系。”霍決說，“我親自去接就是了。”

秦城抬頭。

霍決道：“鐵線島，我也該親自去看一眼了。”

乾清宮里，遣了旁人，只有淳寧帝和霍決。他二人獨自議事，沒人敢聽，怕賣不出消息就直接掉了腦袋。

皇帝問：“確定嗎？”

霍決道：“得去確認一下。”

皇帝問：“船都造好了嗎？”

“還差一些。”霍決道，“但不妨礙。”

皇帝問：“誰去？”

霍決道：“只能我去。”

皇帝習慣了霍決在邊，并不想放他遠行，卻又知道這個事他是唯一最好的人選。

他沉默片刻，同意了，問：“你以什麼名義出京？”

霍決在外行走，代表的是皇帝。他的每一次出京，都被眾人矚目。

“我一，眾人便都知道了。”霍決道，“與其引人胡猜測，不如大張旗鼓，讓他們沒得猜。”

他道：“東海諸國，多年未曾朝貢了。臣去替陛下巡視一圈，敲打敲打他們。”

皇帝同意了這個名目：“好。要多久。”

“至一年。”霍決道，“怎麼也得帶回一兩個朝貢隊伍才行。”

皇帝問：“你不在，何人可掌宮城和京城防務？”

霍決毫不猶豫：“念安。”

皇帝點點頭，也很同意這個人選。

小安才剛剛知道溫蕙跑野了不肯回家，本是去嘲笑霍決的，結果霍決與他說了這個事。

小安叉腰：“怎麼回事？要出海？去接嫂嫂嗎？我也去！”

“你留下。”霍決說，“這趟出遠門，時間長，宮城和京城的防務你先掌著。”

小安老大不樂意。

霍決道：“這是最重要的東西，不能給旁人。陛下與我，都最信任你。”

“好吧。”小安道，但他好奇，“你是怎麼說服陛下讓你出海的？”

霍決意簡言賅：“皇長孫。”

自當年宮變，小安就再沒見過皇長孫了。

牛貴都死于這件事，可也沒見著皇長孫的影兒。后面的事都是編出來哄皇帝的。

小安忍不住問：“哥，皇長孫，當真還活著嗎？”

霍決只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監察院都督霍決命，替皇帝出巡東海，懷遠人，宣揚威德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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