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蕙這麼想,便明白蕉葉和小梳子為何會在這里覺得自在了。
蕉葉和小梳子也擁有一間石頭厝。
石頭厝是以大石塊堆疊, 以黏土泥漿粘合而的。外表獷,部也獷。
“這里據說是有風暴的。”蕉葉說, “我還沒趕上過。不過他們說,只有這樣的房子才能扛住風暴。”
小梳子說:“我們來的時候這個房子是沒有主人的。漁民也慘的, 常有出海就回不來的。我們就在這間房子里住下了,大家伙也接我們。”
們兩個一如既往地話多。
“早一個月監察院的人就過來跟我們說你或許會過來。”蕉葉道, “我們倆只不敢相信。”
們倆便是再不諳世,也知道像溫蕙這樣的人, 是很難出門的,更別說千里迢迢來到泉州這種地方。
那句“真希你也能來看看”, 也真的就是個希而已。們從沒指過溫蕙真的能來。
小梳子也咋舌:“都督竟放你來。”
小梳子在霍家干過一年的燒火丫頭。這一年奴婢的生活,極大地充實了對人世故的認知。的確是比蕉葉懂得更多一些。
海島上的夜里,還是微冷的。石頭厝里有火塘, 柴火燃燒著,既照明, 又取暖。
火把溫蕙的臉映了橙。
沒有回答小梳子的話,卻著火焰,出了微笑。
這世間, 再沒有一個男人,會像霍決這樣離經叛道,自己留在家中, 卻允許妻子獨行千里之外。
是的,再沒有了。
小梳子和蕉葉給溫蕙和番子們做了晚飯。
“你嘗嘗,我們兩個現在的手藝可不是從前能比的了。”們說。
的確是,有了長足的進步。們兩個于吃一道上,還是很有天賦的,閑下來的時間,也都在琢磨怎麼吃得更好了。
這天晚上溫蕙和番子都留宿在島上。
火塘里的火一直燃著,石頭厝里很暖和。蕉葉這里的生活用品都是監察院的人提供的,比起原住島民,這里算是品盛了,什麼都不缺。
給溫蕙用的被褥也是新的,日日拿出來曬,就等。
溫蕙聞著,被褥上有些奇特的味道,有的味道,也有海的味道,跟家里的熏過香的被褥很不一樣,但也好聞。
三個人說了一晚上的話,各自說各自路上的見聞。
雖之前們給溫蕙寫過信,然而那麼多的事,幾封信怎麼說的完。
溫蕙這里,也有許多事講給們聽。們聽到遇到的那些事,活捉路上的小賊,拳打好的衙之類的。蕉葉和小梳子不斷地發出“哇~”的贊嘆聲,十分羨慕會功夫。
也給們講了李秀娘的事。們嘆息:“唉。”
小梳子道:“所以我們喜歡住在這里。”
蕉葉道:“還是這里好,能出來。”
“能出來”是一個十分象的描述。
從什麼里“出”來呢?
奇異地,溫蕙好像能明白。
若閉上眼,其實是能看到一個無形的網,覆蓋了整個神州大地的。皇權所在之,這張網便也在。
所有人都在其中,掙不得。
溫蕙問:“你們還回去嗎?”
蕉葉和小梳子都笑了:“我們卻往哪里‘回’?”
“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啊。”
“島上的人也種糧食的,不過他們種的不好,主要還是靠打魚,摘海菜。”
“我們也學會打魚了,就是力氣小,每次只能拖一點點上來。但我們的力氣也在變大。”
“還學會了織網,雖然織的窟窿還不均勻,但也越來越好了。”
“總有一天可以不用監察院再養活我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
是細微、弱小,卻令人心里到有實質的努力和改變。
一如李秀娘,不是借用監察院的權勢直接讓縣令和胡三放自由,而是去告狀,以大周律為自己討公道。
雖然這其中依然需要監察院暫為蕉葉兩人提供食,為李秀娘保駕護航以保證公道能實現。但這些做法本是有實質,是不虛無的。
溫蕙道:“好啊。會有那一天的,多久也沒關系。”
四哥的權勢大得很,可以讓用來耀武揚威、快意恩仇。但拿來做一點點這樣舉手之勞的小事,更令人舒暢。
或許以后也可以多多借用,其實比為他在菩薩跟前念經禱告,更能消孽積福。
第二日溫蕙讓番子先回去:“我住幾日就回去。”
約定好,五日后番子再過來接。
番子走了,蕉葉和小梳子帶著溫蕙在島上玩。
此地島民的皮都黝黑,人也瘦,但溫和。語言是完全不通的,有一些會說福建土話的人,本沒有會說話的人,他們說的話,溫蕙一句也聽不懂。
蕉葉小梳子和他們通起來,也是連比帶劃的,一邊是嘰哩嘰哩,一邊是呱啦呱啦,居然能通得很順暢。
們帶看村子里的石頭厝,看那些生長得稀稀拉拉的莊稼,帶上山撿柴、砍竹子、挖筍。
們兩個現在會做的事,比從前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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