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盛開, 混著「朋友」三個字,齊齊在林以檸耳邊炸響。
「我不是……」
正要開口解釋,晏析已經蹲下, 視線和小男孩齊平, 「多錢一支?」
小男孩黑亮的眼珠轉了轉,拎著籃子的手背上還生著凍瘡。
「五塊。」他誠實道。
林以檸往他手邊的籃子看去,統共也就十幾支。
「這是什麽?」晏析指了指玫瑰花旁著的細細一把,裹了金的紙。
「仙棒呀。」小男孩回道。
晏析出皮夾, 將裏面的一疊現金遞給小男孩, 「這一框我都買了,你能不能額外把籃子也送給我。」
小男孩大抵沒有見過這麽多錢,連連擺手, 「不用的,太多了, 媽媽說了, 不能坐地起價。」
晏析笑笑, 「仙棒是送給仙的, 值這個價錢。」
小男孩皺著眉頭,很是為難。
晏析抓著小男孩的手, 將一疊紅鈔放進他的掌心, 「籃子可以給我嗎?」
因為生病, 他的音啞啞的,意外的有些溫, 帶著哄騙。
半晌, 小男孩緩緩握了手裏的錢, 將籃子遞給晏析, 「謝謝。」
他看了眼林以檸, 「祝你們新年快樂,百年好合。」
林以檸啞然。
小男孩已經攥著錢,飛快地跑開。
晏析從籃子裏拿出兩支仙棒,用打火機點燃,引線呲呲響起。他起,將其中一只遞給林以檸,沖擡擡下。
明亮的火花四濺,林以檸彎起眼,著細細的竹簽,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
「你一啊。」轉頭,笑盈盈地看向晏析。
晏析點了支煙,沒,只在指間。
短短的一支煙花棒,燃了不過幾十秒。他著煙,重新點了一支,林以檸笑瞇瞇的接過,非常默契,似乎他們理所當然就該是這個樣子。
「再給我一。」
晏析又點了一給。
明亮的圈在手裏變幻不規則的圖形,一筆一劃描摹出他的名字。
晏析彈掉煙頭前的一段灰燼,「寫的什麽?」
林以檸指尖一僵,他居然能看出來在寫字。
「不告訴你。」
晏析定定看著,「兩個字。」
「……」
心思差一點被破。
林以檸定了定心神,「你看錯了,眼花。」
路燈和煙火將這方寸之地照亮,映出一圈和明。林以檸沒有紮頭發,的發尾搭在前,米白的羊羔絨外套將襯得愈發瑩潤凝白。
薄薄的線裏依稀可見細細的雪粒。
林以檸微訝,角的弧度更甚,笑意盈然。
「下雪了。」出手,零星雪花落在細白的指尖,一即化。
這著實算不上一場雪,但林以檸的角卻止不住地想要上翹。從小在南方長大,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下雪。
的雪粒子,上皮的一瞬間冰冰涼涼,眉眼間全是笑,
晏析就這麽安靜的看著,看像個小孩子一樣去接落下來的細碎雪花,孩子眉眼帶著笑,溫得不像話。
林以檸側過頭的一瞬,便上了晏析注視的目。
他這人不笑的時候,眉間眼底總有種讓人說不清的涼寂。眼下清寂裏覆上了一層和,深湛的眸子裏仿若冰雪消融,沉而不涼。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總有種被深凝的錯覺。林以檸角的笑意僵了僵,有點尷尬地彎了下。
手中的仙棒已經燃盡,林以檸想說,時間不早了,他們回家吧。可剛剛開口,又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響,淹沒了的聲音。
「什麽?」晏析微微附,耳朵幾乎到了的邊。
兩人間的距離驟然拉近,林以檸能聞到他上淡淡的煙草味,混著清涼的薄荷。悉的氣息勾纏,視線裏,男人的鼻梁高,長長的眼睫輕垂著。
林以檸咽了咽嗓子,小聲開口:「我說,我們回家吧。」
晏析側眸,眼底的涼早已退盡,「不玩了?」
林以檸忽略他靠近後薄而溫熱的氣息,「李嫂放假了,再不回去,寧崽要了……」
晏析角微勾,「檸崽了?」
林以檸倏然擡眼,上男人眼底明晃晃的笑,直覺告訴,晏析說得這個「ning崽」是林以檸的檸。
在錯愕的注視裏,晏析擡手,輕輕了下的發頂,「走了,回家。」
這過分親昵的舉讓林以檸有一瞬的微僵,異樣的心緒湧上心尖,囂著,按捺不住的,如春風卷過,野蠻生長。
兩人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快要快要十一點。
車子沿著筆直的道路前行,兩側煙花乍響,一朵朵在夜空綻開,的驚心魄。林以檸的視線挪不開,一直向車外。
車窗倏地降下,夜風微涼,眼前的煙火愈加耀眼。
「喜歡?」晏析問。
林以檸看著夜幕裏明亮的絢,很實在的嘆了一句:「有錢真好。」
一場盛大的煙火秀將他們一路送到家門口,進了屋子,林以檸換鞋洗手,拎著一袋水餃匆匆進了廚房。
晏老太太已經回了江城,李嫂也放假了。別墅裏沒有其他人,林以檸剛在中島臺邊站定,腳邊就蹭過來茸茸的一只。
寧崽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跑了過來,蹲坐在林以檸腳邊,沖著搖尾、吐舌頭。
李嫂中午離開前已經喂過,林以檸猜這家夥肯定又饞罐頭了。可現在時間很晚了,不太敢給寧崽喂東西。
猶豫了片刻,林以檸看著中島臺上的水餃,一個從來不吃宵夜的人,今晚不也破例了?
走早專門給寧崽存放罐頭的櫃子前,林以檸踮腳了一盒。
看到悉的外包裝,寧崽已經按捺不住,絨絨的大尾在地上甩來甩去。
鍋裏的水已經煮沸,林以檸將小半包水餃下進去,廚房裏有點熱,掉外套,蹲在寧崽邊,笑瞇瞇的看它吃罐頭。
寧崽在面前也不護食,風卷殘雲的幹掉一盒罐頭後,蹭在林以檸邊求.。
晏析換了家居服,下樓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這一人一狗友互的畫面。
寧崽認生,很和不悉的人親近,對林以檸倒是個意外。
瞥見地上的罐頭包裝,晏析扯了扯角,「難怪它願意和你親近。」
林以檸這才注意到倚在門邊的男人。換下規整的襯衫西,一寬松的淺灰家居服被他穿得也宛如男模走秀現場。
男人的量高,薄的棉布全靠形撐起,抱臂偏頭,眸中沾著零星笑意。
林以檸了寧崽的頭,「為什麽?」
「因為——」晏析眼底的笑意更甚,「本家嘛,當然親近。」
林以檸恍然想起方才他調侃的話——ning崽了。
這似是而非的稱呼不但過分親昵,還讓林以檸總有種自己變了晏析寵的恥,凝白的臉頰跟著泛起薄紅。
晏析看著,眼底帶笑,屈指敲了下門框。
他薄薄的輕啓:「寧崽,過來。」
聽到主人的召喚,寧崽搖著尾走了過來。
林以檸:「……」
晏析了寧崽的頭,擡眼,眸中笑意未退。林以檸繃著臉,故作淡定的看他。
「上去換服。」
林以檸抿著,嗓音平平,「水要沸了。」
「我來煮。」
「你還會煮餃子?」
林以檸有點意外。
晏析偏頭,扯了下。
林以檸不放心,又將鍋裏的餃子輕輕撥了撥,「那我上去了哦。」
事實證明,林以檸的懷疑是正確的。當換好服下樓,在廚房的中島臺上看到一盤皮陷分離的餃子時,還是陷了沉默。
晏析鼻子,端起盤子就要往垃圾桶裏倒,卻被林以檸手攔住。握住男人的手腕,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剛好在那紋上,指腹下有不太明顯的糙,像是疤痕。
林以檸倏然擡眼,指腹卻下意識挲了一下。
廚房裏安靜無聲,只中島臺上的頂燈映出一圈黃白的暖,映著相對而立的兩個人。
四目相對,氣氛有一瞬的僵持。
林以檸知道,不小心……可能到了他的。
晏析眼中凝著黯,視線低低下來,那份浸在眸子裏的涼,和他上偶爾莫名的清寂如出一轍。
半晌,他角微勾,「著舒服?」
薄薄的嗓音裏涼意混著笑意,還有點故意的壞。
林以檸回神,燙手一般松開,手指蜷起,指尖低著掌心的。
強下心中的慌,咽了咽嗓子,去端晏析手裏的盤子。
「不要浪費。」
悶悶地吐出四個字,林以檸轉,快步走出廚房,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晏析輕笑了聲,低下的眉眼落在手腕上的那文,笑意一點點退,茶黑的眸子重新覆上一層寒涼。
等林以檸再進到廚房的時候,鍋裏的水已經燒開,晏析正準備將剩下的半包水餃丟進去。
「不是說不要浪費……」
晏析卻打斷的話,「除夕的年夜飯,不能隨便。」
林以檸沒糾結這個問題,走上前,視線像是不控制,往他手腕上瞥去。
「好奇?」
頭頂響起男人沉磁的聲音,林以檸探究的目已經來不及收回。
林以檸索擡眼看他。
他總是這樣,若觀火,將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晏析又往鍋裏加了一勺冷水,將火關小,才偏過頭。他倚在流理臺邊,沉沉的眸下來,「想知道也可以——」
他微頓,角勾起弧度,「拿你的來換。」
林以檸烏亮的眸子裏有一瞬的驚慌——的。
難道,他已經察覺到其實……
晏析已經收回視線,用筷子將冷凍的水餃一只只放進鍋裏,開沸的水偶爾濺在他修白的手背上,男人微微蹙眉。
「為什麽會怕黑?」他問。
原來是這件事。
林以檸倏然松了口氣,拿起盒子裏的水餃,輕輕丟到鍋裏。
「我來吧。」
晏析退到旁邊,林以檸拿起湯勺輕輕撥著鍋裏的餃子。一只只白胖的餃子在鍋裏旋著圈,原本清亮的一鍋水也漸漸變得渾濁。
林以檸糯的嗓音也跟著響起:「我小的時候,被我媽媽關在過屋子裏,很黑很黑的屋子。」
「小的時候?」
「嗯。」林以檸纖濃的眼睫眨了眨,「第一次是五歲,因為一個半蹲沒有做標準;第二次是七歲,兒組的比賽沒有拿到第一名;後來是十歲?還是十一歲?記不清了……」
林以檸說起這些事,聲線糯卻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全無關系的事。
不過,還是沒有告訴晏析,後來那些被關進黑屋子的夜裏,伏在窗臺,一遍又一遍的寫下那句話——Hinc itur ad astra
撐過漫漫長夜。
幾乎是本能,的視線不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晏析的手腕上。
晏析索翻轉手腕,讓看個清楚。
林以檸怔然看向他。
「為什麽總是看著這個文發呆?」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
「沒有……」林以檸著湯勺的長柄,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那行文:「Hinc itur ad astra」
聲音很小,帶著南方孩特有的吳儂語,輕的聲音繾綣在舌尖,有種別樣的人。
「知道意思?」
「嗯。」
廚房裏有一瞬的靜寂,鍋裏的水已經沸了,咕嘟咕嘟冒著泡。林以檸又在裏面加了一點涼水,的講完了,擡眼去看晏析。
「過傷,為了好看。」
一句話,便解釋了那文下薄薄的疤痕。
「你犯規。」林以檸黑眸烏亮,有疤痕當然是因為過傷,他本就是在糊弄。
上認真且過分執拗的眸,晏析輕笑了聲,「騙不了了。」
林以檸:「……」
「賽車,車子報廢,我僥幸活了下來。」
林以檸訝然,車子報廢……什麽樣的況,會讓一臺賽車報廢,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險了,他卻說得這麽輕松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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