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誰來了啊。”

姜薇把睡得糟糟的頭發招到腦后，拖鞋在地板上趿拉出聲音。

還沒走近，姜母驚恐地大了聲：“不要過來！”

“是姐姐來了。”

姜純熙鉚足了勁推開姜母，一腳踹開門，站在姜薇跟前，笑瞇瞇問：“歡迎嗎？”

姜薇面一滯，一時間沒找到自己聲音。

段聞洲慢悠悠推著椅跟上，表夸張地搖了搖頭。

剛才老婆那一腳力道不小，他以后得悠著點，這可不住老婆踹。

“姐夫也來了。”段聞洲強行給自己加戲。

姜純熙回頭睨了他一眼，表凝重，線繃得很直，眼神在段聞洲閉。

好端端很嚴肅的氣氛，他一打岔就顯得稽。

就知道添。

“好吧，姐夫走了。”段聞洲聳了聳肩，推著椅佯裝要出去。

姜母立馬往旁邊挪，把整個門都讓出來。

“段聞洲。”姜純熙揚手要打他。

掌還沒落下，段聞洲先深意切地嚎出聲，一副被老婆打怕了的窩囊樣，乖乖認錯：“我閉，老婆，你別打我。”

“……”

神經病。

又給立人設了。

姜純熙甩了下手，明明沒要打人，但段聞洲就是戲多地躲了下，像是在家里就是挨老婆打。

看得姜母和姜薇都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他們家庭地位差異這麼大嗎？

姜純熙無語，“段聞洲，你煩不煩啊。”

“老婆，你別兇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麼大一坨素質都快要被神經病給氣沒了。

姜純熙索不搭理他，提了口氣，重新看向姜薇。

原先的氣勢都散了，現在覺得哪哪兒都怪，但還是別扭地順著剛才的話往下說：“姐姐可是特意來做客的，薇薇，不給客人倒杯茶水嗎？”

“……”姜薇目瞪口呆，張了張，好半晌，才發出聲音：“你現在已經徹底能講話了啊。”

“是啊，你也很為姐姐到開心吧。”

姜純熙轉了一圈，拉開飯桌前的椅子，剛想坐下就注意到上面沾著一塊油污。

猶豫了一會兒，沒坐。

站了數秒，然后——

然后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進門就耍了一通好大的威風，可是接下來就不知道要干什麼了。

而且段聞洲今天帶過來，到底是想怎麼做嘛。

反正人已經氣地進來了。

看向段聞洲，眉弄眼，讓他趕說點什麼。

“到我講話了嗎，老婆。”段聞洲規規矩矩將椅停在旁邊，雙手平整疊放在前。

莫名……還乖。

姜純熙白了他一眼，“你講不講。”

他戲怎麼那麼多呢。

“講呢。”男人牽起的手挲著，輕咳兩聲，“今天來，主要是想說兩個事。”

姜母扶著墻站穩。

姜薇舉著廚房里拿出來的菜刀，目眥裂地瞪著眼前兩人。

“站著干什麼，二位也坐。”段聞洲擺擺手，示意姜薇放下手里的菜刀，“想故意傷人啊，那加上你之前的綁架勒索，夠你吃幾年牢飯了。”

“不過你知道的，像我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你進去了，可不一定能活著出來。”

姜薇一哆嗦。

將菜刀放在飯桌上，但手依舊沒松開刀柄。

段聞洲也不介意，偏頭朝姜純熙嘀咕道：“老婆，看我的眼神好兇啊，我有點怕。”

姜純熙：“……”

這人撒能不能注意點場合。

“收斂一下。”

“好的，老婆。”

段聞洲聽話得很，瞬間收起上那玩世不恭的輕佻氣，回到原先的話題上，“第一件事嘛，就是我們家熙熙最關心的，份問題。”

他語速不疾不徐，講故事似的娓娓道來，話落，眸上挑，看向姜母，

“是由我來說呢，還是你？”

姜母把手背在后了又，局促地沒表態。

姜純熙詫異地彎腰，和他視線齊平，“你知道？”

“知道啊。”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沒好氣地拍了下他肩膀。

手剛落上去，下一秒就抬手捂住男人的，生怕他不分場合地。

段聞洲握著的手拿開，難得的認真，“太早告訴你，你會傷心的，老婆。”

他一副為姜純熙著想的口吻：“在此之前，你還在期母，不是嗎？”

人總是會對年不可得之有著極深的執念。

哪怕姜母以前對如何壞，只要稍微表出一丁點關心，姜純熙都會上去。

沒辦法抗拒從未過的母。

人就是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生。

不過現在貓養了，還像不像之前那麼執著，就不好說了。

姜純熙半信半疑，視線游移到姜母臉上，“能告訴我嗎？”

比起聽段聞洲調查來的結果，更想從姜母這個當事人口中知道答案。

姜母沒有立刻回答。

頓了片刻，說：“如果你沒有瞞全盤托出的話，我會考慮放過姜薇。”

男人眉梢一挑。

他們家的小菩薩又心了啊。

“熙熙，媽、我……”姜母一臉窘迫。

姜薇在旁邊急得嚷嚷：“你快告訴啊，媽！”

“我不想坐牢！”

“媽，你快講話！說啊，說不是你養的，說只是抱來的。”

姜純熙：“……”

小鹿眼輕眨，手里不自覺地攥了椅的把手。

力道越收越大，像是要把把手嵌進的掌心里。

姜純熙沒什麼表，只是一個勁兒地眨著眼睛，越眨越快。

沒一會兒，視線就模糊了。

明明花了很多年的時間才接自己的媽媽并不自己這件事實。

可到頭來才知道，本不是親生的。

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啊。

姜母不，有可原，理所應當。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了段聞洲的肩膀。

“什麼時候啊-”

男人陷回憶，不過他實在懶得去搜刮，回答得曖昧：“想了解你的時候吧。”

“油舌。”

姜純熙掉眼淚，輕哼了聲。

深吸一口氣，問姜母：“為什麼選擇收養我？”

迎上的目，姜母三番五次地言又止，被姜薇的嚷聲到一定程度后，才狠下心決定說出真相，

“熙熙，你還記得媽媽和你說過換名字的事嘛。”

去年過年說的。

姜純熙記得。

不僅記得這件事，還有姜母趁機想把賣給趙家的事，也記得。

“嗯”了聲，讓姜母繼續往下講。

“你確實和薇薇換了名字，也確實有算命的先生來過，只是算命的時候還沒有你。”

姜母幾乎站不穩，不得不整個人都靠著墻，“算命的說薇薇十歲那年命里會有一劫，想要破解只能收養個同歲的娃娃，把薇薇原先的名字換給收養的娃娃。”

姜純熙已經明白了。

難怪從小就被耳提命面地教育要保護好姜薇，難怪姜薇但凡了點什麼傷害，都要對非打即罵。

只是因為活著的意義，就是替姜薇背負所有的劫難與不幸。

“可是沒想到，哪怕是按照算命的說的那樣做，也還是沒能改變十歲那年的劫數。”

姜母掩面痛哭。

哭的是姜薇，不是。

“熙熙，我對不起你。”

“媽，你哭什麼！”姜薇聽得心煩意，“要不是咱們家收養，能過上大小姐的好日子嗎，早就不知道被哪個孤兒院的壞孩子欺負死了！”

“那我是不是要謝你。”

姜純熙沖到跟前，著火氣，“因為要替你遭難，所以才能活下來？”

“是這個意思嗎？”

“怎麼不——”

話音未落，姜純熙的掌就先一步打在了臉上。

掌心都火辣辣的疼，不得不蜷著手指，“你真是壞了，姜薇，從骨子里就是爛的。”

“姜純熙，你瘋了你敢打我！？”

姜薇捂著臉大。

剛要還回去，余便注意到姜純熙后的男人。

段聞洲聲量放得輕：“試試？”

還未揚起的手僵住，破口大罵，

“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你本來就是個無父無母的東西，你媽是誰都不知道，把你生下來就扔進孤兒院了，不是我們家好心，你能過上好日子嗎，你能認識段聞洲，狗仗人勢地在這里跟我耀武揚威！”

“我剛剛說過考慮放過你的是吧。”

姜純熙已經冷靜了下來。

姜薇聽到這話，瞬間偃旗息鼓。

“我現在考慮清楚了。”

姜母止住哭聲，唯唯諾諾地央求：“熙熙，你是個好孩子，這麼多年是我們家對不起你，既然你現在已經和段先生好好過日子了，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段聞洲從始至終都沒出聲。

無論他們家小菩薩是心還是怎樣，最后的結局都有他兜底。

無所謂。

帶過來就是想讓出一通在心里憋了十幾年的悶氣而已。

姜純熙：“憑什麼？”

姜母一愣：“熙熙，你以前不會這麼心狠的。”

姜薇換了口風：“就是啊，姐姐，你放過我吧，我只是一時糊涂，我以后不會再做這種事了，你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段太太，你跟我們計較什麼。”

“我就要計較。”

姜純熙像是忽然生氣了，拔高音量，“我會以我的名義起訴姜薇，追責到底！”

憑什麼要原諒這對母。

憑什麼！

現在過得好，就可以將以前所有的不幸都一筆勾銷了嗎。

那過去的十幾年里，無數次想死的，又算什麼呢！

要是現在原諒了這對母，那豈不是對十五六歲的姜純熙來說，太不公平了呢。

有什麼資格站在二十多歲的視角，去替十五六歲的姜純熙原諒。

何況，也不是什麼好人。

“老婆，潤糖。”

段聞洲心地剝了糖紙，“不要激，你嗓子不了。”

“你這時候啞。”

姜純熙沒好氣地咬過糖，含在里，嘟囔道：“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隨你置咯。”男人滿不在乎。

他看了眼腕表，“第二件事我老婆已經說完了，二位靜等法院傳票即可。”

“走了，老婆，回家吃飯。”

他仰頭看向孩，牽住的手，平靜得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我了。”

姜純熙對他這三個字都有PTSD了，強調似的問道：“肚子？”

“嗯吶，是肚子。”

“哦”了聲，推著椅離開。

掉了漆的鐵門關上，也將他們分隔兩個世界。

姜母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姜薇里喃喃：“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啊……”

-

回去路上，某只貓比去的時候還要擰，茸茸的腦袋對著，不高興的表全映在車窗上。

段聞洲抓了兩把頭發，哭笑不得，“這通氣出得不舒服啊？”

“那改天再來。”

“才不是。”孩拍開他討人嫌的爪子，轉過來，小臉上的表實在是郁悶，“剛才姜薇說我是狗仗人勢。”

哼了聲，有些威脅的意味睨他：“你會不會也覺得我狗仗人勢？”

那兇的小模樣像是在說，要是段聞洲也敢這麼覺得，他就要沒老婆了！

“不高興這個啊。”

段聞洲手，住鼓起的腮幫子，語氣還自豪：“沒想到，在熙熙心里我還和人這個東西搭得上邊。”

“……”

姜純熙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笑，罵他：“你是狗你是狗！你都不干人事，本和人搭不上邊。”

段聞洲失笑。

小聲叭叭：“那剛剛——人仗狗勢？”

“你倒是會造詞，給你收錄字典不要？”

“才不要。”又傲起來，兇他：“你不要臉。”

男人輕飄飄地掐住的頸，把人拉近，懶洋洋吐出四個字：“貓仗狗勢。”

“略~”

“行了，再活作把你服了。”

他又發瘋。

姜純熙著脖子鉆進他懷里，用腦袋拱他，也不知道是悄咪咪撒氣，還是在撒。

總歸，段聞洲還舒服。

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著腰間，期待回家吃飯。

他怎麼會覺得狗仗人勢，他不得姜純熙踩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你的人只會擔心你爪牙不夠尖利。

比起擔心你傷害別人，更怕別人傷害你的時候，你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他很意外，今天姜純熙沒有心。

也很欣，他的貓沒有心。

他的貓就要張牙舞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