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日子里,陸淵就這樣在小舟上扮演一個平凡普通的小宗門修者。
華韻界是一個完整的界域,面積不小,而陸淵要通過的下一道界門又在較為偏僻遙遠的地方。
四象宗所在的界域做四象界,與華韻界毗鄰,陸淵自四象界界門而來,往歸塵界界門而去。
兩道界門之間,是漆黑的泥沼、渾濁的水澤和小片覆滿淤泥的陸地。
沒有道路,只有一些簡單的標記來指示位置。
如何行進,行進到哪里,這些都基于搖櫓人自的判斷,他們在這個界域中生活了許多年,延續了一代又一代。
也只有他們,能夠在這外人分不出區別的泥沼污水中分辨出方向和位置。
泥沼是最為人不喜的地段,即使是搖櫓人想要強行越過也十分危險,且需要的時間遠超其它地段,所以每當出現泥沼的時候,就不得不繞路而行。
這樣一來,實際上的路途就要比直線距離長的多。
再加上惡劣天氣的影響,很多時候搖櫓人不得不收攏船艙,使其如扇貝般合攏,深深扎進水澤深,以避開駭人的天災,亦可以避免被涌的渾濁巨浪拍飛,從而失了方位。
所以這趟旅程并不短暫。
“這...船家,想要抵達歸塵界界門還需多時日?”
船篷里除了陸淵和船家之外,還有六男一,其中有些人是抱團兒的,也有些人是和陸淵一樣落單的。
像經常談天論地,分見聞的那位胡子老哥,也是單人獨行。
這會兒出聲的,是這船上唯一的子。
許是子都干凈,所以穿著瑩白的袍,其上偶爾有靈閃過,那是衫上附著法陣運轉時顯的痕跡。
陸淵本就是技藝高超的師,論起看的眼力,比他強的實在是沒多。
凝出三昧真火后,陸某人估著自己也能到乙上房的邊兒了,雖然還算不上師里最頂尖兒的那撮人,蹭個乙上房的玉牌還是沒問題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跟顧老頭要,就帶著滿腦子死記下來的戰艦資料匆匆跑出來了。
陸淵瞧得出,這上紋理本以及篆繪手法都只能用糙無章來形容,以他專業的眼來看,就是胡湊合的垃圾,在外界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
畢竟只是尋常修者,又能有多靈石花在著打扮上呢。
修者的年齡是比較難猜的,尤其是修者,們通常會采用養丹等方式來讓自己的面貌停留在最燦爛的年華。
眼前這名子,模樣水靈,看著也就是二八年華的,只是現在,那張有些嬰兒的白凈瓜子臉上,卻有些焦急,眉間也蘊著愁緒。
“最近的天氣有些反常,屢屢上大型雷暴,遠又要起一場風暴,我得合攏船艙了。
若是這樣繼續,恐怕抵達歸塵界界門至要半月。”
這只小舟上的搖櫓人是位經驗富的老修者,多年的風吹讓他在外的皮都踱上一層亮,雙手也因為撐篙搖櫓磨出了許多繭子。
老修者微微瞇起眼睛,著遠方霧蒙蒙的天空,這個作讓他眼角的細皺紋更加醒目。
陸淵順著他的視線過去,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是第一次來華韻界,在他眼里,這兒的天空都是一樣的灰暗,不管是從什麼角度看,都像是暴雨的前兆,難以從中分辨出接下來的天氣。
但卻覺得事會真如這位經驗富的搖櫓人所說。
他倒是不急,畢竟修了一心二用的法子,表面上和眾人談笑風生,暗地里也能繼續啃那些死記下來的戰艦資料。
再不濟,還能以青玉葫蘆的視角,觀察基地的建設、還有小世界的各演變。
這次出門,主要目的在于購買宿秋海棠,以及為商團提供支持。
現在又多加了一個,尋找那些神異而有助于修行的靈植。
陸淵不只是師,還是個高階靈植夫,這顧老頭是知道的。
加點而來的大霧流蘇是一種從未在諸界中出現過的三品靈植,它的霧氣在抑制神識方面有奇效,經過特殊炮制之后甚至能對元嬰修者起效。
在與陳當戰的過程中,這種霧氣發揮了極大的效用。
但早在戰斗中之前,陸淵就已經分出許多株,再用青點催了一些,給宗。
許是因為這層原因,顧老頭覺得自己徒弟大概可以在靈植方面想想辦法,列了幾種有助于修行的靈植名目在冊子里。
于是搜羅些增益修行的靈植,也是陸淵的目標之一。
但陸淵不急,不代表別人不急。
方才的修聽了船家的話之后,眉間的愁緒卻越發濃重,言語之中也多有焦躁的緒流,
“船家能否再快些,我等有要事,需要盡早趕往層蕓界。”
那子猶豫了一會兒,向左右的男修者,似乎是通過了,一咬牙,說道:“若是船家能快上些時日,我等愿出雙倍的搭船錢。”
搭乘扁舟越過半個華韻界,其價格本來就有些不便宜,而這名修愿以雙倍的價格來換取早些抵達,想必是真有急事。
普通的修者大多拮據,畢竟要修為沒修為,要背景沒背景,要渠道沒渠道,縱然手里真有些本事,想要賺夠靈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是真就普普通通,連一技之長也沒有,那就過得更難了。
這也是許多修者都想往大一些的宗門里靠的緣由。
從那修的神來看,兩倍的搭船錢已經是和搭伙兒的修者能出的最高價格了。
但船家只是搖了搖頭:“姑娘,聽我句勸,我在這搖櫓搖了兩百余年,能見過的意外基本都見過了。
最常見的就是船客急著趕路,催著船走,結果被風暴卷進去。
這種況,輕則迷失方向,過了很久才上藤舍,重則船毀人亡。”
藤舍也是華韻界獨有的一種建筑。
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茫茫水澤之上,除了有為數眾多的小舟之外,還有著一些用于停泊休憩,補充給養的站點。
這些站點的名字就做藤舍。
由于華韻界既沒有太,也不見月亮,甚至于連星辰都從未出現過,再加上這種特殊的環境,所以絕大多數在外界極為常見的植都不能在這兒生長。
但也并不是所有靈植都與華韻界絕緣,自從不知多年前,修者占據了華韻界之后,便從別尋了一種做沼藤的靈植移栽過來。
經過心培養和投的沼藤在這里不能說是如魚得水,也能稱得上長勢喜人,能夠在特定圈出的地方生長,再加上經年的老藤大堅韌,于是便有修者在其上建立房舍、放置,生生在漫無邊際的水澤上造出穩定的“小塊陸地”。
時至今日,藤舍也已經和搖櫓人一樣,為了華韻界獨有的特。
通常用來做修者們旅途中的休息點。
當然,因為投、壟斷、和沼藤年歲等原因,藤舍的數目要遠比搖櫓人的多得多。
它不僅能夠作為中途休息點,還是一種特別的路標。
這些東西,都是陸淵在這幾日的談里,從那位見多識廣的絡腮老哥那里聽來的。
船家的話一出口,修者和那幾名船客的面便不太好看,出現這般面倒不是因為生氣或是憤怒,而是沉郁的擔憂和難過。
除了和抱團的幾名男修者,其他人的面也多有些類同。
“船家,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們是去層蕓界采琥珀蘭花,半月之后,恐怕花期都過了。請您再想想辦法。”
那子眉頭蹙起,央求道。
說的采花,也是種營生。
底層修者大多采取種地、打雜或者是做些小生意來賺取靈石,這幾種職業雖然是主流卻不是全部。
諸界的造化萬千,難以用一言蔽之,許多修者為了修行和生計,開拓出無數有別于主流的賺錢方式。
采花就是其中一種。
過了華韻界,就是歸塵界,再過歸塵界,就是層蕓界。
進華韻界有數道界門可供選擇,但如果想要去層蕓界,這是唯一的一條路線。
層蕓界是個好地方,天然靈植資源極為富,許多靈植本和理后的產品都十分歡迎。
修剛才說的琥珀蘭就是其中一種頗追捧的靈植。
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個節氣,每年暮秋霜降之后,琥珀蘭就會盛開,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
在為期半月的花期里,琥珀蘭會滴下花,直到半月之后凋零。
花的用途廣泛,可以蒸餾油,可以加香囊、可以蒸糕點,也可以培養其它靈植,但它最主要的作用是充當養丹的主材。
顧名思義,養丹就是能夠極好保養容的丹藥,它是最賺錢也最不愁銷路的丹藥之一。
因此,每年花期開始,都有許多丹坊、商店大批收購琥珀蘭花,而收購的價格足以讓許多人心。
層蕓界有著大片被納數個大宗勢力范圍的琥珀蘭田,出于利益分配和采收等復雜的關系,這些琥珀蘭田在花期是有償對外開放的,于是就有了許多修這樣的采人。
通常他們會提前付通行的靈石,選定一片花田,再在霜降之前趕回來采集花。
現今這一船人,除了搖櫓人、絡腮胡子和老修者以外,其余的都是圈好了花田的采人。
他們大多兼有其它的營生,在往常也是提前數天去層蕓界。
只是這回出了些意外,若是真等到半月之后,琥珀蘭的花期都快過了,這意味著他們在花方面的盈利,將會跌掉大半。
船家搖搖頭:“不是我不想幫,而是這太過冒險。這樣,我可以改變行程去附近的藤舍,在那里,說不定能改乘更安全更快的舟艦。”
諸界能夠蘊養出修者,自然也會有修者難以抗衡的天災。
華韻界的風暴并不是陸淵老家那種單純的風暴,而是摻雜了靈氣、雷霆以及許多其它分,普通修者被卷進去,生還的可能不大。
即使是在此生活數百年的老修者,也不敢憑著一葉小舟沖過去,只能采用沉到水底的方法,避其鋒芒,等到風暴過后再上路。
陸淵倒不想冷眼旁觀,畢竟生活都不容易。
而且都是去層蕓界,他是想幫幫忙的,奈何這里是韶薇及其同盟的腹地,真要了馬腳,估計進了層蕓界就出不來了。
權衡了一番,陸淵開口道:“船家,您這小舟若是有辦法在水底行走,又能確定移的方位和距離,能否辨認出方位?”
小舟能算是半件法,因為說是法吧,太過糙,整個小舟上只有一些關鍵的地方是銘刻紋理借以縱的,很多材料就只是組個廓外形,保證基本功能。
說不是法吧,它又有法的種種特。
這樣糙的造,除了配合搖櫓人的經驗能在這水澤上飛速行駛之外,也能夠像貝殼一樣合攏,沉進水澤底部定住,但除了致謝之外,便沒有別的功用。
像在水底行走的能力是沒有的。
所以陸淵想的是,在風暴來臨的時候,利用低品階的靈植,在海底拖曳小舟,并據幾件低階法,確定移前后的距離。
船家想了一想,似乎是有些意,他仔細考慮了片刻,才給出了肯定的答復:“能。”
“既然如此,那稍后我同您商量商量些的步驟。”陸淵又轉向幾乎要眼淚的子,“不知道姑娘方才所說的雙倍搭船錢可還算數。UU看書 www.uukanshu.com”
是的,陸淵準備要錢。
一來陸淵確實是干了實事兒的,若是功,他有資格要一份報酬。
二來,這世上最讓人警惕的就是陌生人突如其來的善意。
陸淵老家有這麼一句話,沒有無緣無故的,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陸淵幫忙是因為這點損耗對他來說不值一提,可在那幾名修者看來就未必了。
若是陸淵無償相幫,旁人上說著謝的話,不管是出于激還是警惕,他們心里都不免多留幾個心眼。
現在明碼標價,就不再是幫助,而是易。
你安心,我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