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委婉, 但那意思很明白：我的小妾才剛來, 你做正妻的好好待, 就算有什麼不好, 你也不能罰, 必須先告訴我一聲, 由我來決斷。

眾人聽這話, 全都悄悄地看向皇后。

卻見皇后抬起眼，笑看著景熙帝, 恭敬地應下, 看上去頗為溫順賢惠。

眾人見沒熱鬧看，一個個心中失，也只能罷了。

這時, 皇上準備離開，眾妃嬪紛紛相送，阿嫵也跟著送。

其實景熙帝就這麼離開，阿嫵心里多有些不自在，皇宮中華麗致，都是規矩講究，周圍全都是陌生人，景熙帝是唯一悉的。

看著景熙帝背影，可景熙帝并不曾回首，甚至不曾看一眼阿嫵。

一旁惠嬪抬起手，不著痕跡地了下阿嫵的角。

阿嫵恍然，連忙收回視線，低垂著眼，恭敬溫順的樣子。

接下來皇后也有宮務要理，先行離開，臨走前，視線特意掃過阿嫵。

阿嫵只當沒看到。

皇后走了，眾人回到席位，品茗說話，有些臉面的妃嬪便陪著皇太后打打葉子牌。

皇太后還特意問起阿嫵會不會打葉子牌，阿嫵自然不會，于是惠嬪便帶著阿嫵從旁看。

看了一番，阿嫵還是不會。

腦子里糟糟的，哪有心思打牌呢。

況且周圍一些妃嬪貴人都暗暗地打量，審視，揣度。

這其間惠嬪和搭了幾句話，又給解釋了一番葉子牌的規矩，因為這個，其他妃嬪也都和說了幾句話，唯獨那康妃，帶著意味不明的笑，看一眼，又看一眼。

阿嫵便有些不了，抿著，睜大眼睛，盯著康妃，眼神特別倔。

這個作太突兀，倒是鬧得大家都看康妃，康妃也有些意外，倒是尷尬起來。

這樣，倒像是自己欺負一樣！

康妃忙掩飾地道：“口了，喝口茶水。”

阿嫵這才收回視線。

當然知道自己初來乍到，份不尷不尬的，絕對不應該對上這位康妃，這位景熙帝最寵兒的生母親。

可……這康妃也不能欺人太甚啊！

反正誰讓不舒服，就讓誰不痛快。

好歹也是貴人了……

果然，在那番瞪視后，康妃再不看阿嫵了，阿嫵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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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終于可以離開時，大家陸續告退，告退的時候又要給太后娘娘磕三個頭，好在阿嫵已經駕輕就了。

一口氣磕了三個頭，太后娘娘垂眼看了看，吩咐一旁的宮娥，要賞給金銀豆。

金銀豆？

不太懂，很快見宮娥捧著大漆捧盒，里面果然裝了金豆銀豆。

阿嫵趕謝恩，鄭重而激地接過來。

待走出寢殿后，也不過是未時，日頭正好，一眼看過去，雕梁畫棟，彩繪額枋，瑰麗繁復，氣勢磅礴，這便是帝王的宮殿。

走在廊檐間，看著周圍的流溢彩，心里竟說不出的滋味。

如今已經正式為寧貴人了，按照規矩，由尚宮和宮娥送回去自己所在的瑯華殿。

知道自己將在這里度過很多年，也許永遠走不出去了。

不過倒也說不上難過，哪怕留在東海，也等不到父兄，那就在這深宮高墻中，尋一棲息之所，至免于顛沛流離。

今天見到了皇太后，皇太后雖不喜的份，可約明白，景熙帝今天當眾說明了，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也只能留在宮中了，賴也要賴在這里。

對于一般人來說，賴是需要厚臉皮的，不過阿嫵不需要。

就賴了，怎麼了，皇太后不喜歡，其他妃嬪不喜歡，可只要皇上要留在這里就是了。

邊這麼想著，邊往前走，誰知道這時，一旁宮娥卻停下腳步，并低聲提醒了一句：“貴人。”

阿嫵疑看，當看到別有所指的眼神時，順著的視線看過去。

于是便看到了景熙帝。

在重重殿宇前，在綿延紅墻下，有威嚴華麗的輦車，輦車前后是龍衛，并執了曲柄黃傘的監，以及繡龍黃扇等。

輦車的垂帷被監收起，景熙帝坐在座上，側影冷峻威嚴，但沉默。

仿佛覺到的視線，他側首看過來。

當視線上的一瞬，阿嫵便覺，自己被什麼扼住了，目完全無法移。

景熙帝角微翹，含蓄一笑。

阿嫵心神為之一。

不知道他在這里看，以為他早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他在沖著自己笑，隔著輦車，隔著曲柄黃傘，隔著許多侍衛和監，他如琢如磨，斂含蓄。

溫潤一笑間，仿佛凝聚了大暉一百二十年的風華。

以前阿嫵不懂，現在懂了，宮里規矩很大，不是可以隨意任的，就連帝王都未必能任。

可他在對笑。

日頭是極好的，秋日清爽的風著宮墻而來，低低吹過，拂起花紋繁的明黃帷幔，也吹起男人耳邊的冠帶。

兩個人視線如一般纏繞，別開，上，黏在一起，纏綿。

阿嫵便漸漸臉紅了，想用語對他說些什麼，但腦中一片空白，于是最后只是抿，對著他輕笑了下。

淺淺的一個笑，比風還淡。

此時周圍龍衛并侍全都垂眼，場上寂靜無聲，不過曖昧的氛圍卻似有若無地開。

福泰一直低著頭，不過低首間，暗暗瞥過去，卻見皇帝的眼尾竟有一抹紅暈。

他愣了下，幾乎不敢置信。

看盡了天下環燕瘦，踏過了多朝堂風云，站在世間巔峰的帝王，因為小娘子那似有若無的一個笑，就這麼如同十七八歲年郎一般紅了臉！

他的皇帝陛下啊！

阿嫵終于收回視線，低首，抿笑著，膝蓋微屈，遠遠地給景熙帝行了一個拜禮。

之后低著頭往前走。

福泰看過去，卻見帝王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小娘子的背影，眉眼間依然帶著笑，一直到那抹纖弱的背影沒宮墻后。

帝王眸底的笑意逐漸淡去。

紅楓葉飄落在青石磚上，有灑掃的監提著水桶，正低首經過宮墻下，

帝王著遠的側影竟出幾分寂寥來。

福泰原本抑不住的笑，也逐漸化為了惆悵，甚至眼眶竟然有些漲漲的。

他是一個閹人，并不懂世間，也沒資格懂，可是這一刻他竟品味到了甜和酸織的復雜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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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嫵知道，后有一道目在看著自己。

所以走得很慢。

不過再慢，這段路也要走完，跟隨著那宮娥一個轉彎后，那道追隨著自己的視線終于被截斷，不見了。

阿嫵知道，將來的這條路并不好走，從景熙帝留下的命，從景熙帝要宮，這就意味著景熙帝將自己的一世英明賭上了。

若是一個不慎，那他們便是一對狗男，夫□□，罔顧人倫。

當然也有可能，有一日他后悔了，于是便為他賢明英君祭壇上的祭品，用的死來洗清他的清白。

想到這里時，阿嫵的腳步凝滯了下，之后才繼續往前走。

從皇太后的壽昌殿到所在的瑯華殿，這路程并不算太短，一路上殿宇巍峨，游廊曲折，阿嫵走得腳都要累了，最后總算到了。

眼便見是一菱花隔扇窗的殿門，筒子瓦卷棚式，上方有綠屏門紅斗方寫了“瑯華”二字。

有等候在此，迎了阿嫵進去，又給阿嫵講起瑯華殿的布局，以及以后的種種。

阿嫵走了這麼多路，其實腳都是疼的，哪里顧上那麼多，只不過恍惚聽著罷了。

自然看出的疲乏，但還是大致給講了接下來的安置。

如今是貴人，貴人每個月的俸祿是五十三兩，這個做紅花錢，若在宮擔任職務或者差事，另有職務錢和賞錢，貴人有一日兩膳并一次茶湯果餌，都是中供應的，不用錢，每個月食蔬布，鞋料巾帕，都是家按照一年四季來供著。

貴人殿中有外服役若干人，負責灑掃漿洗，并紉針裁剪，這些宮娥監的各樣開支一應都是觀中開支。

阿嫵聽到這些，慢慢地反應過來。

便問道：“也就是說，每個月有五十三兩銀子，白吃白住白用侍，我什麼開支都不用？”

一愣，之后點頭道：“是。”

很快補充道：“除了這五十三兩，還有一些獎賞，職務餉銀，額外賞錢。”

阿嫵有些來興致了，好奇：“比如？”

：“比如眼下正要籌備德寧公主的及笄之禮，若是貴人在皇后娘娘那里領了差事，負責一些調度差事，那就能有餉銀。”

阿嫵一聽就覺得頭疼，在那位皇后手底下撈錢，只怕是艱難得很，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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