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半。
南城金融中心還一片燈火通明。
A座最高層, 江凜辦公室燈也亮著。
他背靠在辦公椅上,盯著屏幕上的對話框看了幾秒,倏然將手機反扣在辦公桌上,腦中卻還是揮之不去的那句“不如你再猜猜我現在穿沒穿服”。
江凜握在手機上的手指收了一瞬, 手背青筋微凸。
片刻, 他松開手, 摁了摁眉心,又不由失笑。
他今晚在逸星有個飯局,店裏剛好有新菜推出, 他吃完就一起另挑了幾個菜,讓酒店的人晚些時候做好打包送去給當夜宵,自己回來公司加班。
倒沒想到人都不在南城了。
也沒想到會這樣來撥他。
江凜沒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機,擡手了摁了下一旁的線電話。
“計遠。”
計遠聲音傳出來:“您有什麽吩咐?”
“N市那個會議幫我應下,再幫我訂過去的機票。”
溫寧舒舒服服泡了個溫泉, 又難得在某人那裏扳回一城,這一晚睡得格外好。
本來這次就是帶出來玩的, 兩位家長并沒有太管束, 因而也沒人來起床。
溫寧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才醒。
醒後,溫寧臉趴在枕頭上, 過來手機, 迷迷糊糊半瞇著眼睛關掉飛行模式,手機裏就瞬間跳出來一條微信消息。
某個混蛋給分了一個位置。
看清他發來的位置後,溫寧那點含混的睡意都全被驚跑了。
溫寧驀地從床上坐起來,開輸法給他回消息。
溫寧:【??】
溫寧:【你怎麽會在我們酒店???】
幾秒後。
手機彈出一個語音通話請求。
溫寧指尖在屏幕上面懸了懸。
他今天怎麽又不發視頻通話了?
管他呢。
反正發了也不會接。
溫寧還沒從他那問出想要的答案, 就勉強又接通了他的語音通話,又問他一遍:“你怎麽會在我們酒店,你來我們酒店做什麽?”
“N市今天除了你爸參加的流會, 還有一個金融方面的會議。”男人聲音低低響起。
“噢。”溫寧得到答案,不想理他了,“那你開你的會吧,我掛了。”
“寧寧。”男人。
溫寧:“……”
就知道他不是來開會這麽簡單。
“還有什麽事啊?”
“酒店附近有家很不錯的私房菜館。”江凜說。
“是嗎。”溫寧跟他裝傻,“在哪呀,你把地址發給我,我帶我爸媽去吃。”
江凜:“菜館不對外開放。”
溫寧:“……”
“下午開完會我帶去你?”江凜低聲問。
“不去。”溫寧拒絕,“我說一個月就一個月。”
江凜:“不算在一個月,今天算特例。”
?
溫寧沒明白:“你這是什麽意思?”
“今天不算在一個月期限的意思,你今天出來跟我吃一頓飯,你的一個月期限可以再往後延一天。”男人頓了頓,慢條斯理地繼續幫分析利弊,“吃一頓晚飯只要兩三個小時,兩三個小時換一天,很劃算不是嗎?”
又來了。
和上次一樣。
溫寧明知道他在套路,但還是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
主要是他挑的飯店就沒有不好吃的。
要不要答應呢?
吃一頓飯好像也不虧的樣子。
大約是沒等到回答,男人又繼續補充道:“你想不見我,什麽時候都可以不見,但你難得來N市一趟。”
溫寧:“……”
在N市沒有親戚朋友,確實難得來一趟。
溫寧想了想:“延遲一天不夠,起碼得三天。”
這還是他上次教的。
三小時換三天,這樣才差不多。
“好。”他應下來,“你住哪間,我下午六點去接你?”
溫寧抱著被子又躺下來,角不自覺揚起個小弧度:“不用你接,我們酒店門口見吧。”
掛掉通話,溫寧洗漱後鑽進隔壁院子。
溫教授早已經去開會了,寧士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溫寧在旁邊坐下:“媽媽,我有朋友過來,晚上我跟他一起吃飯,就不和你們吃啦。”
寧雪蘭瞥一眼:“姓江的朋友?”
溫寧也沒瞞,點點頭。
寧雪蘭把頭發順到耳後,語氣輕飄飄的:“太便宜他了。”
“也沒有的。”溫寧說,“我就是給他個機會請我吃頓飯,還沒打算今天就原諒他。”
“那就好。”寧雪蘭說。
下午六點,溫寧慢吞吞走出酒店大門。
夜幕已經悄悄降臨,男人站在門口繁茂的大樹下,路燈在他頎長的影上籠了一層絨絨的邊。
不知是不是剛從會場出來,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熨燙得沒有一褶皺的平駁領單排扣黑西裝,白襯衫端正地扣到了最上方一粒,簡潔大方的領帶夾泛著一點金屬澤。
他微垂著眼,右手著法式襯衫左袖上的袖扣。
兩秒後,他擡手看了眼腕表。
三秒後,他擡眸朝的方向看過來。
溫寧腳步頓了頓,從最後一節臺階上跳下來。
男人大步走至前,垂眸打量一眼,低聲說:“怎麽穿這麽?”
溫寧:“……”
會不會聊天啊。
今天就簡單穿了件長款衛加打底,都沒,哪裏了。
溫寧瞥他一眼:“的事你管。”
江凜:“……”
“飯店很近,開車過去反而不方便,要走一小段路。”
“走就走唄。”溫寧無所謂地道。
男人盯著看了兩秒,像是妥協:“那走吧。”
真跟在他後走了沒多久,溫就開始後悔了。
外面怎麽這麽冷啊。
可剛才狠話都跟他放了,現在再說要回去加服,又有點點丟臉。
現在又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跟他耍賴。
溫寧著頭皮又跟他走了一段路。
可是越走越冷。
往後退了一步,在他擡起兩只手了,試圖寒,但是并沒有什麽用。
前的男人這時卻忽然停下。
他擡手了西裝外套,轉走到面前。
“你幹嘛啊?”溫寧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在明知故問。
江凜沒接話,擡手把西裝外套披在上。
外套上帶著他的溫和他的味道,和他還落在駁領上的手一起,將團團籠罩于其中。
像一個擁抱。
男人這才緩聲開口:“有點熱,你幫我穿一下。”
溫寧:“……”
有時候說謊好像也不見得全是為了傷害。
“手進去。”他低聲說。
溫寧難得沒跟他嗆,乖乖把手進他的袖。
他西裝袖比手長不。
溫寧指尖在裏面輕輕蜷了蜷,覺冰涼的手指在迅速回溫。
據說單排兩粒扣的西裝向來都只扣上面第一粒扣子。
溫寧也從沒見他扣過第二粒。
今天是第一次。
男人垂著眼,細致地幫把駁領攏好,又低頭將西裝外套的兩粒扣子一一幫扣好。
仍帶著他溫的外套抵住了外來的寒風。
溫寧抿抿。
男人扣好第二粒扣子,指尖停頓了一秒,終于又松開。
“走吧。”他說。
溫寧“噢”了聲,跟在他旁邊繼續往前走。
這條路不熱鬧,但也不算冷清。
旁邊的男人從來都是氣質比長相更絕,是那種遠遠一,你哪怕還看不清他的臉,都會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吸引。
溫寧看見常有路人駐足或偏頭過來看他。
也看見夜風吹鼓了他單薄的襯衫。
“你不冷嗎?”溫寧小聲問他。
江凜:“不冷。”
溫寧還是有點擔心。
雖然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他,但是也不想因為一時任,害他冒難。
溫寧垂著眼,看見男人垂落在一側的修長手指被夜燈襯得越發白得好似一塊冷玉。
不知道溫度是不是也冷的。
也沒多想,努力把手從西裝袖子裏出來,輕輕勾了勾了他指尖。
江凜腳步倏然一頓。
溫寧也驀地回神,察覺到自己剛才鬼使神差做了什麽,迅速收回手。
男人微微偏頭看向,目著玻璃鏡片之後,幽深又難懂。
溫寧撇開視線:“你別多想,我是看你把外套借給我穿了,想試試你手指是不是冷的而已。”
“那試出來了嗎?”江凜低聲問。
溫寧:“……”
當然沒有。
剛一上,他就停了下來。
而且剛剛為什麽要這樣去試他有沒有說真話。
多不合適。
都怪那只手長得太好看。
反正不怪。
正走神,溫寧還勉強在他西裝袖口外的那半只忽然被一只尚算溫熱的大手攥住。
心跳倏然重重快了一拍,不由愣愣擡眸看向他。
“這樣呢?”男人聲音得很低,五在夜中顯得尤其好看。
溫寧心跳快得有些讓發慌。
都不記得第一次跟他牽手,心跳有沒有這麽快。
溫寧愣了兩秒,回手,指尖回他西裝袖子裏,視線也重新撇開:“行了,知道你不冷了。”
說完不等他再次開口,自己繼續朝前走去。
“就快到了。”男人聲音在後緩緩響起。
溫寧沒回頭:“那你走快點,我有點了。”
一進飯店,一陣融融暖意就撲面而來。
老板熱地迎了他們進去。
可能是不對外接待客人,店裏空間不算大,但布置得格外溫馨。
落座前,溫寧把西裝外套下,遞回去給他:“喏,還你。”
男人接過去,卻是把西裝放好在旁邊座位上。
“就放這吧。”又拉開旁邊的座椅,“你回去不還要穿。”
溫寧:“……”
江凜轉頭又跟老板吩咐:“把那道湯換到最前面上。”
“好,您二位先坐。”老板應下。
店裏并沒有服務人員,老板送上茶水過來,跟他們說了一聲,又回廚房忙活去了。
溫寧端著暖暖的茶杯,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他:“你那個助理跟來沒有,姓計的那個。”
頓了下,又問:“他真是你的助理吧?”
“是。”江凜點頭,“他跟來了,怎麽了?”
“讓他幫你再送件外套來啊。”溫寧垂著眼喝茶,不看他。
餐廳安靜了片刻。
溫寧心想著他要是說“別擔心”之類的話,要怎麽反駁才好。
可又隔了幾秒,對面的人只低低應道:“好。”
聲音像是約帶著點笑意。
溫寧:“……”
算了。
看在他今晚借服,還顧全了面子的份上,暫時不跟他計較了。
沒多久,老板就送了湯上來。
江凜盛了一碗放到面前。
溫寧低頭喝第一口的時候,就十分慶幸今天自己沒有拒絕他。
這個男人可太會挑館子了。
真好喝嗚嗚嗚。
溫寧一頓飯吃得認真,也沒注意到計遠什麽時候來的。
他們吃完準備走的時候,還打算問一句,卻見老板已經提了個西裝收納袋遞過來。
男人從袋中取出藏青的西服外套,打算穿上。
“等等。”溫寧忽然下剛又穿上上的那件,“我穿這件吧。”
江凜偏頭看。
溫寧指指手中這件:“我這件和你上服才是配套的叭,你難不想混搭?”
江凜眉梢輕輕一挑,跟換了服。
穿服時,他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下。
這服被穿了這麽一會兒,明顯沾染了上的香味。
穿上也不知是不是某種折磨。
他這件藏青的西裝外套也大,溫寧指尖在裏面,空著的袖口輕輕晃。
跟在他後蹦蹦跳跳走了兩步。
“慢點走。”江凜回過頭。
溫寧記起在一起後,他第一次帶出去吃飯,他也阻止過飯後蹦蹦跳跳走路。
說是對胃不好。
溫寧對今晚的晚飯很滿意,乖乖慢下來,忽然又問他:“收納袋你沒帶出來?”
“計遠會去拿。”男人回。
溫寧小聲嘀咕:“無良老板。”
他像是聽見了,緩聲接了句:“算加班,有工資。”
回去的路總好像比來時要短。
逸星亮起的招牌就在不遠時,溫寧聽見旁邊男人忽然了一聲。
“寧寧。”
溫寧停了一步,又繼續往前走:“我幹嘛。”
“我下周一要出國,需要出差一段時間。”江凜說。
溫寧腳步又頓了頓:“出國就出國啊,告訴我做什麽,我管你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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