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煎餅

春節期間, 黎月箏要走基層進行采訪，細算下來也不是什麽正經假期。

這些天，黎月箏在休息時間會和賀潯在一起, 不過也就是待一會兒吃頓飯, 賀潯的行程安排跟著黎月箏的時間空閑走。

趕著個大晴天, 黎月箏在外出拍攝結束時繞行去了趟長路。

剛過初五，大多數學校都還沒開學，所以對于校門口商販有沒有出攤還真是心裏沒底。

原先賣煎餅果子的地方空空, 黎月箏想了想, 順著這條街又往前走了五百米。前面不遠有個住宅區，偶爾校門口人流量的時候, 商販會往前面走一段兒。

果然，黎月箏剛拐進小區街巷裏，老遠就聞到了煎餅果子的香氣。

悉的中年人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攤子後面忙碌著，滿是褶皺的雙手被凍的通紅, 秋和保暖穿了很多層, 堆疊在脖子下面, 臉頰上有的紅凍傷。

黎月箏走過去的時候, 上一位買煎餅果子的客人才離開。

郝瑛蓮正在收拾煎鍋，剛一擡眼便見著了黎月箏。

看見，郝瑛蓮黑紅的臉上綻出和藹的笑容來, “來了姑娘，過年好啊，今天吃點什麽？”

黎月箏淺淺笑笑，“過年好, 和之前一樣就。”

“行嘞！”

邊說著，郝瑛蓮邊開始忙活起來, 作麻利。

這一整條街只有一個小攤位，天將暗，車上的小燈在路上分外顯眼。熱騰騰的白氣從煎鍋上冒出來，分外有煙火氣。

閑聊般的，黎月箏問道：“這才過初五，您怎麽就出來做買賣了？不多在家休息幾天嗎？”

“嗐。”郝瑛蓮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沒多喜，“這不是想多賺點錢嗎，為了口飯吃，都是討生活，休息幾天不錯了。”

郝瑛蓮的普通話不算好，說話時還帶著方言的腔調，能聽得出來有在努力調整，不過還是不夠練，有的時候會卡殼。

“姑娘你呦，怎麽這個時候到這兒來呀。”郝瑛蓮笑著看黎月箏一眼，而後繼續低下頭攤煎餅，放了很足的料，“這會兒還來照顧我生意，來，給你多放塊兒裏脊。”

黎月箏想說不用，奈何郝瑛蓮手快，裏脊已經放上了煎鍋。

念頭在腦子裏打轉，黎月箏想了想，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張名片。

“阿姨，我有個朋友是做短視頻的，他們賬號準備拍攝一個新春專題，找我幫忙尋找專題人，我覺著您好的，想問問您有沒有興趣。”黎月箏把名片遞給郝瑛蓮。

“拍攝結束後，對方會給予您一定的報酬，如果視頻火了，還能給您這個攤子打廣告，讓更多人來您這裏買煎餅。你不願意也沒關系的，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您有興趣，可以隨時聯系我。”

“短視頻？”郝瑛蓮把手在圍上了，拿起名片瞇著眼睛看了看，“你說的這些我也不懂，不過…聽你說是有錢拿的？”

“是的，會先付給您一部分，燈拍攝完會支付給您剩下的。”黎月箏停頓了下，剛想說些什麽，郝瑛蓮卻更先開口。

“那行，我沒意見。”郝瑛蓮把名片放下，開始卷煎餅，“姑娘，你給我安排吧。”

聞聲，黎月箏微微愣怔，“您這麽快就答應了，不再多了解一下嗎？”

郝瑛蓮滿是褶皺的臉漾出笑容，“你們年輕人的東西我又不懂，就知道是個有錢拿的就行，況且是你張羅的活兒，我當然放心。”

人的話聲質樸，聲帶有些糙，聽著卻總是溫和的很，讓黎月箏心間微微一，試探地問出聲。

“阿姨，您…很缺錢嗎？”

“錢這東西哪有不缺的，再說了——”郝瑛蓮擡眼對上黎月箏關切的眼神，突然卡殼轉了話鋒，“不說這些，來，姑娘你的煎餅。”

黎月箏從郝瑛蓮的手中接過熱騰騰的煎餅果子，對方才沒說完的話有些介懷，不過到底是沒問下去，只笑道：“阿姨，您怎麽這麽信任我。”

聞聲，郝瑛蓮彎彎，撐著膝蓋坐在板凳上。

擡眼看過來，蒼老的雙眼流出說不清的疼，目深深，像是在過黎月箏看向什麽，“也奇怪啊姑娘，我第一次瞧著你就覺得面善的很，好像是在哪兒見過。”

黎月箏遮在袖口裏的手指微微蜷，越攥越。

寒風灌進領口，又往心髒裏鑽。

“難說呢，或許是你長得漂亮，被我在路上看了眼就記住了呢。”郝瑛蓮擺擺手，“反正啊，能遇上了就是緣分，你說是不？”

黎月箏的嗓眼了又，有瞬間有點不敢看郝瑛蓮的眼睛。

手中塑料袋的扣子冒出滾燙熱氣，餅皮灼紅黎月箏的手指，卻渾然未覺。

“嗯。”強扯出一抹笑意，連聲說了兩遍，聲音有些低，“是，是緣分。”

-

有黎月箏的牽線，郝瑛蓮順利和林果聯系上，雙方很快協商好，確定好主題和腳本後就會在近期開始拍攝。

林果那邊給出的報酬不低，郝瑛蓮也很是高興，分外配合。

做好搭橋的黎月箏就沒再多管這事兒，只是是不是會和林果聯系一下，希拍攝過程中多照顧下郝瑛蓮，林果也欣然答應。

年後的工作逐漸步正軌，黎月箏照常跑自己的口子，忙裏閑還能和賀潯索一下關系，只不過進度好像有點緩慢。

意料之外的變故來得突然，發生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工作日清晨。

黎月箏剛到公司，就被迎面走來的林思璟堵住了去路。

剛要上電梯，黎月箏被人拉了一把，鼻息間襲一好聞的梔子花香。轉一個踉蹌，險些撞進林思璟懷裏。

“黎月箏！”

突兀的一嗓子把黎月箏嚇了一跳，捂著心口，閉閉眼，“思璟你一大早是專等著在這兒嚇我呢。”

“我閑的啊！當然是有事！有要事！”

邊說著，林思璟邊拉著黎月箏往工位走，“上次你帶我吃煎餅果子還記得不，那個老板，你認識？”

腦海裏浮現出郝瑛蓮的臉，黎月箏停頓了下，應聲，“算是認識吧，怎麽了？”

聽著回答，林思璟的眼神突然亮起來，趕忙掏出手機給黎月箏看，“你看你看！這個是不是那個老板！”

聞聲，黎月箏蹙了下眉，疑的接過手機來看。

目便是登上榜一的一條熱門新聞。

[煎餅攤老板不顧危險沖向車流救貓！]

新聞容很簡單，大概就是一只流浪貓走失在集的車流中，險些就要被飛馳的轎車撞到，騎車路過的小攤老板在危急時刻丟下車子，想也沒想直接沖向車流，千鈞一發時從車下救下貓咪。

同時，還配上了路口的監控視頻。

畫質雖然不清晰，卻仍舊能夠確定那就是郝瑛蓮。

黎月箏一驚，拿過手機拉進度條反複看了好幾次，被飛救貓的姿勢嚇得心驚跳，“這怎麽回事，人怎麽樣！有沒有傷？”

“確定是那個老板沒錯吧，我就說，一看就眼！”林思璟見黎月箏一臉焦急，拍了拍的肩膀，“放心放心，人貓平安。”

聽到這話，黎月箏才松了口氣，手心已經滿是冷汗。

林思璟瞧一眼，開玩笑道：“沒看出來啊，你對我們都不見得有多關心，怎麽對這個老板這麽上心？”

黎月箏面一僵，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在林思璟沒多在意，很快轉移了話題。

“這條新聞是《Something》那邊發出來的，我已經刷了一早上了，各大件都是這個飛救貓的煎餅阿姨。”林思璟唏噓一聲，“也算是過年期間溫暖的好人好事吧，關注度賊高了！”

“各家都想蹭這個熱度，別說這個老板的專訪了，還有什麽的煎餅生活啊，流浪貓過冬還有各種七七八八的相關話題，全都一腦冒出來。”

林思璟嘆口氣，“首次專訪是搶不到了，我這不就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別的小料，關于這個阿姨的，我們也能跟著做個正面新聞啊。”

忙著刷新聞，林思璟的話在黎月箏腦子裏轉了幾圈才消化掉。擡起頭，“我能有什麽小料，只不過是多去幾次買煎餅的顧客而已。”

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林思璟喪氣地從垂下肩膀，“還以為能從你這兒走什麽後門兒呢。”

黎月箏笑，“能從我這兒走什麽後門兒。”

就在這時，電梯門開啓，有人陸陸續續下電梯。突然有人撞了下黎月箏的肩膀，力度刻意，讓往前踉蹌了半步，被林思璟扶助。

林思璟不悅皺眉，“幹嘛呢，這麽多人瞎什麽。”

被訓斥的男人沒回頭，徑直拐出電梯間，只留下一個悉的背影。

電梯門緩緩關上，裏面稀疏了很多。

黎月箏後知後覺，“剛才那個…是薛杭？”

“是啊。”林思璟嗤了聲，“一個腦子有坑的。”

“前幾天那事兒你知道吧，就是他稿子嚴重失誤被去談話的事兒。”林思璟偏頭到黎月箏耳邊，小聲道：“總編發了大火，我們組長也跟著遭殃。早供不起這尊有關系的大佛了，說什麽也要把他調走，這不是，被分到了墊底的新聞組。”

“他們那個組啊，領導的很，整個組業績墊底好久沒有拿得出手的新聞出來，不失誤就不錯了，現在又去了個薛杭。”林思璟搖搖頭，“也不知道是誰慘。”

有關薛杭的事兒在黎月箏腦中過了一圈就沒了影，黎月箏沉浸在郝瑛蓮的新聞中，一天都沒回過神。

網上的聲量很大，基本上都是對這位煎餅阿姨的稱贊。

還有不人慕名去煎餅攤買煎餅，從網上傳出的視頻，可以看到小攤排起了長龍，郝瑛蓮幾乎要忙不過來了。

黎月箏為高興，一整天的思緒都是飄忽的。

這種興持續在晚上見到賀潯的時候。

直到坐上他的副駕駛，黎月箏還在低頭刷手機，目不轉睛地看著新聞評論。

[網友一號：阿姨的速度比我測跑八百米還快！]

[網友二號：小貓咪以為它過不去冬天了，還好遇到了阿姨TAT]

[網友三號：阿姨的煎餅果子我買一百張！]

……

看得太神，以至于沒注意到旁邊男人逐漸沒什麽緒的臉。

車子開地下車庫，已經停在停車位上，黎月箏還沒有擡起頭的意思。

再次回過神，是男人的頭已經埋在了的頸間。

頭發輕輕蹭著的脖子和耳廓，帶來陣麻麻的。黎月箏終于把注意力拉回來，關掉手機，倒扣在了自己膝蓋上。

男人的舌游移在白皙的脖子和鎖骨，輾轉來到角和臉頰，烙下一個個滾燙的吻。

黎月箏的脖子不由自主地揚起，想拉賀潯的領，卻被他按住手腕。

副駕駛座突然變得擁，男人的軀寬闊，加上地下車庫本就昏暗，擋了黎月箏眼前的大半線。

“賀潯…”黎月箏的手指他指，指甲無聲摳的骨節，約意識到不尋常，黎月箏問：“你…你怎麽了？”

“沒怎麽。”賀潯的聲音很淡，音調平緩沒什麽起伏。

然而羽絨服的拉鏈被拉開，起，黎月箏到前的冰涼。

著皮，讓他哆嗦了下。

黎月箏掙紮，“胡說…”

“沒有。”

“那你怎麽突然這樣？”

“見到你的每一秒都想這樣。”

“……”

大多數時候，賀潯緒斂到像個毫無生氣的木頭人，把一切想探究的人拒之門外。

黎月箏不是多遲鈍的人，約意識到或許今晚太過忽略賀潯，讓他不開心了。

若是不問他，他絕對一言不發。

猶豫了下，黎月箏他的頭發，罕見迎合他意味深長的話，“想哪樣。”

話聲停頓了片刻，賀潯低低出聲，語氣有些波。

“看你今天晚上高興的。”

手掌力道收攏，難說有幾分緒。

“準備讓你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