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時予完全參與進裝修日常的同時，棠許同樣沒有放松，兩個人至每天都會在新房子里見一面，即便有時候只有十幾二十分鐘，也要相互同步一下信息。

為此棠許準備提前在未裝修好的房子里放一張沙發，工人施工的時候保護起來，到了晚上他們過去的時候也可以坐一坐。

對棠許而言，這原本是一件很隨便的事。

對而言，這世上原本很多事都很隨便，食住行，方方面面皆是如此。

可是有了這個房子起，棠許每一樁每一件事都不想隨便。

即便只是一張臨時沙發，也希能夠心挑選，因此提前向陸星言打聽了幾家他悉的家店。

原本只想著讓他幫忙推薦或是預約一下，沒想陸星言卻親自來了一趟，帶一起去探訪深藏在居民樓里、極風格的中古家店。

棠許只覺得寵若驚，進門了才知道原來他也不過是順便——他準備給新家添置一架屏風，所以才會出現。

對于秋水臺那個臨時租住的住宅，他也算是耗費了不力，說到底，終究也是為了一個人。

這家中古店老板跟陸星言相識已久，見到他就拉他坐下喝咖啡聊天。

棠許是沖著挑沙發來的，因此沒有參與，就在營業員的陪同下仔細地試著店里僅有的幾張沙發。

那邊兩個人聊得熱絡，棠許這邊也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做決定的時候，店門口的鈴卻又一次響了起來。

這種店一天下來其實并不會有多客人，偶爾有幾個也都是提前預約的，因此在店里已經有了兩個人的況下還有客人到來，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店幾個人的注意。

接待棠許的營業員上前打開門，輕聲詢問了外面的人幾句，這才將人迎了進來。

可是就在來人走進門的瞬間，店的空氣忽然凝滯了一瞬。

暫停了跟老板聊天的陸星言，不遠剛好抬眸看過來的棠許，以及剛剛進門的人，三道目在這一不大不小的空間之形了奇異的匯——

來人是季。

棠許瞬間屏息凝神，只恨不得自己此刻能憑空消失。

而陸星言則立刻就站起了，快步走到了季面前，“你怎麼會來這里？”

他站在季面前的作，仿佛是想要遮擋住什麼，可終究是徒勞。

季微微一偏頭，就看見了剛剛被他擋住的棠許。

一瞬間，許許多多東西在腦海中串聯線，季忽然笑了一聲，隨后才抬眸看向面前的陸星言。

“真巧啊，前兩天聽你說想要買一盞屏風，恰好刷到這家店的信息，就準備過來逛逛，想著合適的話能送你一個禮。沒想，我來得太不合時宜了，對嗎？”

說這話的時候，季又一次看向了棠許。

這一句問話，分明是對面前的兩個人說的。

棠許坐在沙發里，沒有刻意回避季的視線，卻還是不控制地閉了閉眼。

陸星言一手就握住了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可以一五一十解釋給你聽。”

季一把就掙開了他的手，冷笑一聲，道：“難道你要告訴我，你跟這位棠小姐并不認識，只不過恰好在這家店里遇到？”

說完，又一次看向棠許，“棠小姐你呢？你也打算這麼說嗎？”

棠許聽了，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苦笑一聲，終于開了口：“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不是嗎？”

“所以你就心為我設了這樣一個局？”季徑直從陸星言側越過，來到了棠許面前，“因為我不相信你先前的劇本，你就換了一個劇本，將這個人以普通朋友的份推到我面前，一步步侵我的生活，對吧？如果不是我今天巧撞見了你們，你們這場戲還打算演到什麼時候？”

“你始終不相信我說的話。”棠許說，“你有沒有嘗試去驗證一下呢？你以許星漾的份在這個城市生活了那麼些年，你留下過的那些痕跡，不是只有我知道。難道你真的對自己的過去完全不好奇嗎？”

聽到這里，季再度冷笑出聲，“你真的覺得我能愚蠢到這種地步，任你擺布？你編得出這樣的謊言，自然造得出相應的痕跡和證據。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從頭到尾都滿腹算計的人？”

陸星言再度上前，還想和季說什麼的時候，季卻避如蛇蝎般退開了幾步，只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滿是防備，隨后便再度看向了棠許。

那一刻，陸星言幾乎可以確定，已經給自己定了。

此時此刻，他再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可能會相信了。

甚至只會逆反。

陸星言當即頓在原地，即便目依舊鎖定在上，卻沒有再上前。

棠許將兩個人的反應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輕輕嘆息了一聲，隨后道：“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我安排的，那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那應該問你自己才對啊。”季看著，“你想要什麼，你最終想要達什麼結果，不就是你這麼做的原因嗎？”

棠許安靜地聽完，終于站起來，站到季面前，開口道：“我沒有騙過你什麼，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你雖然沒有從前的記憶，可你是有自己的覺的，這個世界上，哪些人是真的對你好，哪些人只是利用你，你應該是有自己的判斷的，我再說什麼做什麼，也改變不了，對吧？”

季再度笑出了聲，搖搖頭道：“不要再嘗試轉移話題了……眼下這件事已經沒那麼重要了，你編造的劇本已經被破了，何必再苦苦支撐呢？”

說完，才又轉頭打量起了眼前這家店，目刻意越過了陸星言，才又一起落到棠許上。

“看樣子，棠小姐似乎是在買家？難怪，我說那位燕先生最近狀態怎麼會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電話，原來是在布置新家嗎？還真是件大喜事呢，接下來呢？是不是要準備結婚擺酒了？當初棠小姐不是流著眼淚真意切地向我保證你會和他分手嗎？這算什麼？買新房子一起裝修，是你們分手的前奏嗎？還是你也恨他，并且恨到了極點，準備在他最幸福的時候給他來個致命一擊？”

;棠許驟然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只是希他能夠開心快樂地生活在世界上，如果你這個妹妹能夠讓他開心快樂，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只是眼下，怕是我再怎麼說，你也不會相信了。”

“是啊。”季卻只是道，“你再說什麼，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你們是騙子這個事實，不用白費心機了。”

說完這句，季轉就離開了，沒有再多看陸星言一眼。

看著離開的背影，棠許又看了陸星言一眼，最終無力地跌坐回了沙發上，問：“你真的不去追嗎？”

陸星言聲音都喑啞了下來，說：“在這樣的況下，可能聽得進去嗎？”

“可是剛才都是沖著我，都沒沖你，是不是說明，只是恨我，沒那麼恨你？”

陸星言瞥一眼，“你又不是不了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子，真正生氣的時候才不會理人。”

“咦。”棠許眼睛瞬間就亮了亮，說，“換句話說，在這件事中其實更恨你，反而對我還給了一機會？”

陸星言這個時候本沒心思跟說笑，聞言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別這樣嘛，我是想安安你……”

良久，才終于聽見陸星言有些發悶的聲音：“我沒事。我一早就預計到了會困難重重，這不算什麼。”

聽到這句話，棠許也沉默了許久，才忍不住捂臉嘆息了一聲，開口道：“是來挑屏風送給你的哎，原本你已經快要功了吧……”

聞言，陸星言才又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終也只是沉默地收回了視線。

這樣的形下，陸星言也沒有了買屏風的心思，倒是棠許依然付款買下了自己看中的沙發，并且約定好了明天送貨。

陸星言送回景灣的路上，兩個人幾乎沉默了一路，直到車子在景灣門口停下，棠許正準備推門下車，卻忽然聽見陸星言問了一句：“為什麼說你會跟燕時予分手？”

棠許驀地一頓，隨后才緩緩道：“那不是所期的事嗎，我只是順著往下說而已。”

陸星言轉頭看，說：“你不會對說謊，但你會對我說謊是吧？棠許，你還有什麼事是不能跟我說的嗎？”

棠許再度陷了靜默之中。

有些事，有些話，放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在見到季之后，緒驟然失控才會說出來。

可是等到緒平復，那些話只能藏得更深，沒辦法輕易向任何人提及。

可是此刻面對的是陸星言，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棠許也知道，有些話題一旦開了頭，就沒那麼容易藏得住了。

很久之后，棠許才終于又開了口——

“陸星言，我殺了人。”

陸星言聞言，不由得微微側目，“你胡說什麼？”

終于開了口之后，棠許反而像是松了口氣一般，輕輕勾了勾角，再開口時，語氣都輕松了很多，“是真的。”

陸星言一噎，隨后便道：“燕時予知道嗎？”

“如果他不知道，我可能反而會輕松些。”棠許低聲道，“無論在我看來那個人有多該死，多十惡不赦，那終究是一條人命。總有一天，我要為這條人命負上該負的責任——我不敢說那天什麼時候會到來，可是我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我只希它能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我不在的日子里到底發生了什麼？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原本就不想將任何人牽扯進來，我只想自己解決……我原本已經跟他劃清關系了……”

陸星言約猜到了什麼，“可是他強行介了這件事，對吧？”

棠許用力按住了自己的眼睛，很久之后，才又開口：“他病了……他病得很嚴重……我希他能好起來，我希他能徹徹底底地好起來，去過正常的人生，去嘗試正常人的生活……只要他能夠好起來，我就什麼憾都沒有了……”

“所以你的計劃就是，讓星漾改變自己的認知，真正為他的妹妹，他的家人。他有了家人，就可以改變自己，去過正常的人生，而你，就去為那件事承擔責任，對嗎？”

“很天真，很渺茫，是不是？”棠許的聲音已經完全喑啞，“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是我唯一能走的一條路了……”

“那你為什麼又要買房子跟他同居？”

好一會兒，棠許的聲音才又響起來——

“星漾回來之后，他原本應該很高興的，可是事實上，他一點也不開心。因為星漾的改變和立場，他充滿了自責，他陷在那樣的自責里，本走不出來。他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痛，也有很多很多的恨，最終會崩壞什麼樣子，可能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我不能見到這種崩壞發生，我要他好好的，我只要他好好的……”

陸星言聽了，也沉默了很久，才又開口：“可是你確定這樣的方法可能嗎？你確定他有了星漾這個妹妹就足夠了嗎？你確定你離開之后，他不會再犯病？”

“我不確定。”棠許依舊低著頭，“我其實什麼都不確定……到眼下，我都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可是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

棠許撐著自己的額頭，始終看著窗外的方向，沒有發出哭聲，也沒有讓陸星言看見的臉。

可即便如此，陸星言還是知道，早已經哭得不樣子。

陸星言放在邊的那句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他其實還想問——

你確定，只要他好起來，即便不在他邊，你也不會憾了嗎？

可是最終，陸星言也沒有說。

明明已經夠痛苦了……

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