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每天下午準時過來，帶著銀的針管和明的營養。

鹿鳴總是安靜地躺在床上，針頭刺皮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神空地著天花板，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

時野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卻很翻。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營養滴輸管的聲音，規律得讓人犯困。

營養一滴一滴順著管子流進的管，他的目也一寸一寸地描摹著的廓，從蒼白的臉頰到干裂的，最后落在手背上那片青青紫紫的針孔上。

“今天的不錯。”時野開口，目落在臉上，“醫生說，多曬曬太對你有好。”

鹿鳴沒應聲，連眼珠都沒一下。

時野放下文件，站起走到窗邊，拉開了一點窗簾。

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地板上，形一道明亮的斑。

“你以前總說，能驅散所有霾。”

鹿鳴的睫了，依舊沒說話。

“你就打算這樣耗下去？”時野聲音里帶著抑的疲憊。

鹿鳴沒有看他，依舊著天花板，“耗到你放我走為止。”

“如果我不放呢？”時野的聲音沉了些。

“那就耗到死。”鹿鳴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為了一個季臨川，把自己折騰這樣，值得嗎？”時野的手指在膝蓋上蜷了一下，骨節泛白，“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

鹿鳴終于緩緩轉過頭，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嘲諷：“你給的，是囚，他給的，是自由，這一樣嗎？”

“我不想再過從前那種日子，不想被人困著，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屬品。”

“我給你的，難道還不夠好？”時野的聲音低了些，“這座別墅，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你。”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鹿鳴看著他，“我想要自由，想要尊重，想要一個真心待我的人，這些，你從來都沒給過。”

“以前是我不好。”時野的聲音放了些，“我可以改，鹿鳴，我可以學著尊重你，學著給你空間，只要你留下。”

“太晚了。”鹿鳴閉上眼睛，“時野，信任一旦碎了，就拼不回去了，就像破了的鏡子，粘得再牢，裂痕也永遠都在。”

時野的臉沉了沉。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看著，“以前的你，哪怕被誤會，被冷落，也會努力爭取，會哭，會鬧，會跟我爭辯。”

“可現在，你連爭取都懶得爭取了，你就這麼放棄我們了？”

“不是放棄，是死心了。”鹿鳴看著他，眼神里帶著疲憊，“時野，我累了，你太累了，爭也太累了，我不想再耗下去了。”

“我不準你放棄。”時野的語氣強起來，“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你可以慢慢休息，但不能離開。”

鹿鳴閉上眼，不想再和他爭辯。

多說無益，心里很清楚，時野的偏執，不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營養針打完，護士拔下針頭，用棉簽按住的手背。

時野接過棉簽，替按著針眼，作算不上溫，卻很仔細。

“明天我讓周姨做你吃的海鮮粥。”他說，語氣像是在商量，又像是在通知。

鹿鳴沒應聲。

時野也不在意，松開手，看著手背上淡淡的針孔，眉頭皺了皺。

“醫生說，長期打營養針對不好，會損傷管。”

“那你放我走。”鹿鳴睜開眼，看著他，“放我走，我就會好好吃飯。”

時野的臉暗了暗，站起，沒再說話，轉走出了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時野每天都會在醫生來的時候過來，守著打完營養針。

兩人很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

他會帶來一些文件在房間里理，偶爾抬頭看一眼，眼神復雜。

鹿鳴依舊沒有任何起，的靠著營養維持，神卻一天比一天萎靡，常常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只是著窗外發呆。

這天下午，醫生剛換完營養，時野住了他，兩人走到門口，虛掩了房門。

他沒有關門，留了一道隙，鹿鳴約能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對話。

“……的況不太好……拒絕進食……緒很不穩定……有沒有別的辦法……”

鹿鳴的目從窗外收回來，落在那道門上。

時野的聲音很輕，聽不清容，但大概能猜到，他在和醫生討論的況。

轉過頭，再次向窗外。

今天的天氣很好，明，天空藍得像一塊明的玻璃。

住的房間在二樓，不算高。

窗外是別墅的后院，種著大片的草坪，草長得很茂盛，綠油油的一片，看起來很厚實。

一個念頭忽然在腦海里冒出來：從這里跳下去，會怎麼樣？

也許會摔斷，也許會摔傷胳膊。

可就算那樣，也比現在這樣好。

像個提線木偶，被人困著，沒有自由，沒有希，生無可地活著。

想起小葡萄的笑臉，想起季臨川溫的眼神，那些畫面像一束，照亮了灰暗的心。

要回去，就算付出任何代價，都要回去。

至，還有逃跑的可能。

至，還有見到季臨川和小葡萄的希。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瘋長的野草，迅速占據了的整個腦海。

看著窗外那片厚實的草坪，眼神一點點變得堅定。

時野還在門口談話，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鹿鳴深吸一口氣，慢慢坐起。

手背上的針眼還有點疼，輕輕按了按，然后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長時間的臥床讓有些頭暈，扶著床頭，緩了好一會兒，才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地板很涼，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窗邊，作很輕，卻異常堅定。

窗外的風很大，吹得窗簾獵獵作響，也吹了的頭發。

扶著窗框，慢慢爬上窗臺，冰涼的從手心傳來。

探出頭看了看樓下的草坪，綠油油的一片，像一塊厚厚的地毯。

心里雖然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跳下去，就能離開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盤旋，越來越清晰。

鹿鳴轉過，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囚了十幾天的房間，眼神里沒有留，只有解的釋然。

爬上窗臺，瘦小的在風中微微搖晃。

鹿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后縱跳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后院傳來，打斷了門口的對話。

鹿鳴的砸在草坪上，巨大的沖擊力讓瞬間眼前發黑，渾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

門口的時野聽到響聲，停住了說話。

幾秒鐘后，房門被猛地推開，他沖了進來。

房間里空的，床上沒有人。

窗戶大開著，窗簾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飄出窗外。

時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沖到窗邊，低頭看向樓下。

鹿鳴正掙扎著想要從草坪上爬起來，作緩慢艱難，顯然摔得不輕。

“鹿鳴！”

他嘶吼著的名字，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轉瘋了一樣沖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