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剛回到家，門鈴就響了。

可視屏上跳出時野的臉，他穿著黑風，站在樓道里，形拔，眼下卻覆著層淡淡的青黑，臉著幾分憔悴。

鹿鳴猶豫了幾秒，還是按了開門鍵。

門被推開，時野手里拎著個紙袋，黑沉沉的目落在上，帶著些復雜的緒。

“我能進去坐會兒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有事？”鹿鳴肩膀抵著門框，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時野的目落在無名指的鉆戒上，結了：“能進去說嗎？幾句話就好。”

鹿鳴側讓他進來，關上門，轉走到客廳中央站定，沒有請他坐的意思。

“說吧。”的語氣很淡，像在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訪客。

時野的目在客廳里掃了一圈，這里的擺設沒太大變化，只是多了些屬于季臨川的痕跡——玄關的男士拖鞋，茶幾上的雙人馬克杯，臺晾著的兩件疊在一起的外套。

墻上的照片換了鹿鳴和兒的合照，臺上多了幾盆綠植，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梔子花香，一切都著陌生的暖意。

時野把紙袋放在茶幾上，里面是些進口水果，標簽還沒撕。

他走到沙發對面坐下，雙手握放在膝上，指尖微微用力：“法院的判決，我看到了。”

“嗯。”鹿鳴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遙控，漫無目的地換著臺，顯然不想和他多聊。

時野的目落在的手上，那枚鉆戒在燈下閃著，刺得他眼睛有些疼。

他收回目，落在鹿鳴臉上：“我來……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鹿鳴握著遙控的手頓了頓，抬眼看他，眼神平靜：“你對不起我什麼？”

“我不該信宋時微，不該……”時野的聲音更低了，“不該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選擇相信別人，還那樣對你。”

鹿鳴放下遙控，微微前傾，直視著他的眼睛：“時野，你只說對了一半，你不是不該信宋時微，你是從一開始就沒信過我。”

時野的臉沉了沉：“那時候，顧淮卿拿著手機里的聊天記錄，說是你和他約在酒店見面，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他說你嫁我只是因為他在國外，說你心里一直有他。”

“他說的那些話，樁樁件件都有‘證據’。”時野的指尖在膝蓋上挲，“你手機里被刪除的記錄，酒店的住信息，他脖子上的抓痕，還有你暈倒前被他抱出來的樣子……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你和他有私。”

鹿鳴笑了笑，笑意卻沒到眼底：“所以我跟你說我是被他們騙去的，說聊天記錄是偽造的，說我是被他強迫的，你都不信。”

“你說我空口白牙，拿不出證據，說我在狡辯。”看著時野，眼神里帶著點涼，“你忘了？我剛從醫院醒來，麻藥還沒退，就抓著你的手跟你解釋，你甩開我，說‘鹿鳴，你真讓我惡心’。”

時野的指尖頓住，指節泛白：“那時候……”

“那時候你覺得我在演戲。”鹿鳴打斷他。

頓了頓，聲音輕下來：“你還記得嗎？我失去孩子那天，你守在病房外，明知道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進去后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鹿鳴，你不配做母親’。”

時野的呼吸猛地一滯，臉瞬間慘白。

“我跟你解釋了無數次，說我是被他們騙到酒店的，說那些聊天記錄不是我發的。”鹿鳴的聲音很穩，像是在復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可你不聽，你只信你看到的‘證據’，信顧淮卿的‘坦白’，信宋時微在你耳邊說的話。”

“宋時微那時候總在你面前掉眼淚，說‘阿野，你別太生氣，也許鹿姐姐只是一時糊涂’，你覺得善良懂事，對比之下，我就了不知廉恥的罪人。”

鹿鳴看著他，眼神平靜：“后來，你和宋時微堂而皇之地攪和在一起，你讓宋時微住進來，睡在我們的主臥，讓我睡客房。”

時野的臉白了白，指尖掐進掌心：“我那時候……被宋時微騙了，我以為……”

“以為我真的背叛了你？”鹿鳴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嘲諷，“就因為那些偽造的聊天記錄？就因為顧淮卿的一面之詞？就因為宋時微在你面前掉幾滴眼淚？”

站起，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你看著我被宋時微刁難，看著我日漸消瘦，卻只會說‘你安分點，別惹事’。宋時微每天故意在我面前晃悠，穿著我的睡，用著我的房間，跟我說你們有多恩。”

“甚至會故意提起我們的孩子，說那是孽種，早該沒了。時野，這些你都知道嗎？你知道我那時候是怎麼過的嗎？”

時野的了，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不知道，”鹿鳴轉過，看著他，“因為你本不在乎，你眼里只有宋時微，只覺得我是個背叛婚姻的罪人。”

“這次宋時微說我推下臺階，你還是信了。你甚至沒等法院判決，就認定是我做的，覺得我狠心，連懷孕的人都不放過。”

時野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算是默認。

“所以你看，”鹿鳴攤了攤手，“你從來就沒信過我，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你的道歉，又有什麼意義？”

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時野，你現在跟我說對不起，是因為你終于看到了所謂的‘真相’，覺得愧疚了？還是因為宋時微騙了你，你才想起我的好？”

時野抬頭，眼里帶著痛苦：“我是真心覺得對不起你。這些天，我把三年前的事翻出來想了很多，我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

“晚了。”鹿鳴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的愧疚，是對過去的我，不是現在的我，我已經不需要了。”

“你給的傷害，已經造了。我失去的孩子，我在那段婚姻里的苦，我熬過的那些日夜，不是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抹平的。”

的目落在他臉上，帶著些憐憫：“你現在覺得愧疚，覺得后悔，不過是因為你發現自己被耍了，你的驕傲不允許你承認自己眼瞎，可這跟我沒關系了。”

時野抬頭看，眼里有紅：“鹿鳴……”

鹿鳴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現在的我，過得很好，有季臨川，有我媽，有新的生活，我不想再被過去的人和事打擾。”

時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看著鹿鳴眼里的平靜，那是一種徹底放下的平靜，比任何指責都讓他難。

“鹿鳴，我……”

“你該走了。”鹿鳴后退一步，拉開距離，“以后不要再來了，從此以后，我們兩不相欠。”

時野看著轉走向門口的背影，那背影直，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他想起很多年前，鹿鳴也是這樣站在他面前，眼里閃著，說要嫁給他。

那時候的，眼里有星星，而他，卻親手把那些星星都熄滅了。

時野站起，聲音帶著些抖：“如果……如果當初我信你，我們是不是……”

鹿鳴握著門把的手頓了頓，沒有回頭：“沒有如果。”

打開門，涌進來，落在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邊。

“時野，你走吧。”

時野看著的側臉，上面沒有一留。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失去了，徹底失去了。

不是因為宋時微的挑撥，不是因為誤會，而是因為他親手把推開，推到了別人的懷里，再也拉不回來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轉走出了門。

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鹿鳴靠在門上，輕輕吁了口氣。

落在的臉上，暖融融的，抬手了戒指，角緩緩揚起。

轉走向沙發，拿起手機給季臨川發信息：【晚上回來吃飯嗎？】

很快收到回復：【回，買了你吃的蝦。】

鹿鳴看著信息，角慢慢揚起。

拿起茶幾上的水果袋，走到垃圾桶旁，扔了進去。

紙袋落地的聲音很輕，像是什麼東西，終于徹底沉了底。

鹿鳴把手機揣回兜里，轉走向臺。

正好，風很暖，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