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靜，只有儀規律的滴答聲在空氣中浮。

宋時微的睫了，緩緩睜開眼。

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混雜著一若有若無的腥味，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

視線起初有些模糊，天花板的白熾燈刺得瞇了瞇眼，過了幾秒才漸漸聚焦。

看清天花板上的輸管，還有趴在床邊抹眼淚的宋母。

“媽……”的聲音干沙啞，帶著剛醒的虛弱。

宋母抬頭，看到兒醒了，眼淚掉得更兇，立刻湊上前：“微微，你終于醒了！嚇死媽媽了！”

宋時微了手指，嚨干得發疼，張了張，宋母連忙倒了杯溫水，用棉簽沾了的。

潤緩解了灼痛，才緩緩轉眼珠，掃過病房。

單人病房不算小，角落里放著一張空的陪護床，床頭柜上擺著沒開封的保溫桶，時野不在。

的心沉了沉，輕聲問：“阿野呢？”

宋母了把眼淚，語氣帶著幾分不滿：“他出去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猜，八是去找那個鹿鳴算賬了，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這種委屈。”

宋時微沒說話，視線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原本有個小小的生命。

出手，輕輕覆在上面，隔著薄薄的病號服，不到任何靜，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墜脹。

“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沒了？”指尖收，聲音輕得像嘆息，像是在確認一件早已知道的事。

宋母的眼淚又涌了上來，點了點頭，聲音哽咽：“醫生說……沒保住。”

宋時微的手指蜷了一下，隨即松開，角竟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像是卸下了什麼重擔：“那就好。”

宋母眼里滿是詫異，隨即皺起眉：“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那可是你的親骨啊！”

“媽，你不懂。”宋時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帶著一狠厲，“事都到這一步了，糾結這些沒用。”

“話是這樣說，但你那樣太冒險了。”宋母低聲音，語氣里滿是后怕，“萬一……萬一鹿鳴本不上套呢？萬一阿野沒及時趕到呢？萬一你真的出了意外……你這可是拿命在賭啊！”

“媽，我賭得起。”宋時微的聲音很平靜，眼神里帶著一狠厲，“我算準了會來，去找之前，就已經吃了藥，這個孩子，本就沒打算留下，必定保不住的。”

頓了頓，繼續說：“我提前給阿野打電話，算好時間讓他過去，為的就是讓他親眼看到那一幕。他看到了，就夠了。”

宋母看著兒冷靜的樣子，心里一陣發寒，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

沉默了幾秒，才嘆了口氣，艱難地開口：“可是你知道嗎？醫生說，你這輩子……可能再也不能懷孕了。”

宋時微睜大眼睛，瞳孔驟，臉上的平靜瞬間被打破：“什麼？怎麼會這樣？”

“可能是你吃的那個藥藥太大，傷了本。”宋母的聲音里帶著惋惜，“加上摔倒的沖擊，子宮損太嚴重，以后……很難再孕了。”

宋時微的臉一點點變得蒼白，手指攥著床單，指節泛白。

確實想過犧牲孩子，卻沒料到會付出再也不能生育的代價。

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來，讓渾發冷。

花了那麼多心思嫁給時野，不就是想靠孩子牢牢拴住他嗎？

現在孩子沒了，連生育的能力也沒了，那之前的犧牲算什麼？

一難以遏制的懊惱涌上心頭，甚至有些后悔，為什麼要把藥的劑量加那麼大。

閉了閉眼，口起伏著。

但很快，又睜開眼，眼底的懊惱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這樣也好。”

“你說什麼？”宋母愣住了。

“我失去了孩子，又再也不能生育，了這麼大的罪。”宋時微緩緩說，聲音里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冷靜，“而這一切，都要算在鹿鳴頭上。”

“這樣一來，阿野才會愧疚，才會覺得欠我的，這輩子，他都休想擺我。”

宋母遲疑道：“可是……以后你沒有他的孩子，他心里要是始終惦記著那個人，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宋時微扯了扯角，出一抹苦又帶著嘲諷的笑：“媽，實話跟你說了吧，婚后阿野本就沒過我，而且他本不在乎這個孩子。”

宋母驚得瞪大了眼睛：“什麼？”

“我們結婚一個月了，他要麼說自己太忙，要麼就說我懷孕了不能同房，一直分房睡。”宋時微的語氣里滿是委屈和憤怒，“要麼，干脆就不回來。”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始終不愿意和我真的發生關系。就這樣，我們怎麼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

“你們居然到現在都還沒……”宋母氣得發抖，“他……他居然對你這樣？”

宋母氣得說不出話，一直以為兒婚后生活雖算不上甜，至也是安穩的，沒想到會是這樣。

宋時微點點頭，心里又氣又恨。

“那你當初……”宋母言又止。

“當初我以為，只要嫁給他，總有辦法讓他接我。”宋時微別過頭，看向窗外，“可我錯了，他心里只有鹿鳴，就算我嫁給了他，他也當我是空氣。加上時老太太本來就看不上我，我在那個家里，日子其實并不好過。”

宋時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以為嫁給時野就贏了，可婚后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難熬。

時野對客氣得像陌生人，家里的傭人看的眼神帶著若有似無的輕視，尤其是時老太太，每次見都沒給過好臉，話里話外都在說鹿鳴的好。

像個致的擺設，被囚在名為“時太太”的空殼里，守著一場有名無實的婚姻。

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什麼。

心里不甘心，為了排解心里的煩悶，就想起了以前在溫泉山莊遇到的那個男人。

那個年輕的男人，眼睛很亮，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卻有著與外表不符的熾熱。

正巧他前段時間來了京市，還找到了。

剛開始，是不想和他再有聯系的，畢竟在溫泉山莊那晚，是抱著目的才接近他，和他發生關系，事后更是利用那次懷上的孩子，給時野下了藥，才得以嫁給他。

那時候，只想離那個男人越遠越好，再也不要見面。

可婚后被時野冷落，心里的不甘和寂寞像野草一樣瘋長，那個夜晚的卻越來越清晰。

男人滾燙的溫，有力的臂膀，還有那種讓忘卻一切煩惱的極致歡愉……

又想到了那個男人，卻沒料到后來會真的沉溺其中。

畢竟，哪個人能拒絕年輕壯、力又好的年下小狗呢？

于是，終究沒忍住，主聯系了他。

他們在酒店見過幾次，每一次都像來的狂歡，短暫卻能藉在時家的委屈。

那些的快，是時野從未給過的。

這些事，自然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眼前的母親。

“阿野不愿意我，都是因為鹿鳴那個賤人。”宋時微的聲音冷了下來，“他心里裝著，自然看不見我。”

頓了頓，語氣變得狠：“既然他心里沒有我，我也不能傻傻地坐以待斃，總得想其他辦法留住他。”

宋母點點頭，附和道：“哼，這次讓他親眼看到鹿鳴有多狠心，哪怕他再偏向那個人，那也是他的親生骨。他和那個人，再也沒有可能了。”

“這就是我的目的。”宋時微勾起角，出一抹算計的笑。

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叮囑道，“對了媽，他們畢竟有那麼多年的，阿野說不定會對鹿鳴手下留。”

“等他回來，你一定要哭得再傷心點，再悲慘一點，死死咬住是鹿鳴害了你兒，害了你外孫。這次，我一定要讓付出代價。”

宋母重重地點頭：“放心吧，媽知道該怎麼做。”

宋時微滿意地笑了笑，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病房里再次安靜下來，只有儀的滴答聲，在空氣中不斷回響。

走廊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知道，時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