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的指尖在不銹鋼臺面上反復挲，冰涼的逐漸讓紊的思緒歸位。

小林還在絮絮說著安的話，可那些字句像隔著玻璃般模糊不清。

想起上周去財務部核對預算，隔著半人高的隔斷，幾個文員低頭私語，看見來就噤聲的詭異氛圍。

想起昨天電梯門開合瞬間，市場部實習生們刻意回避的視線。

那些若有若無的打量，此刻像顯微鏡下的細菌，在記憶里瘋狂增。

胃部傳來一陣痛，鹿鳴扶著臺面緩了緩。

太清楚，小林為了寬，措辭已經足夠委婉。

說的不過是傳言的冰山一角，現實的惡意，遠比這些輕描淡寫的字句要鋒利得多。

午休時間的走廊格外安靜。

鹿鳴抱著文件經過茶水間，虛掩的門里飄出對話片段。

“明明可以請產假在家辦公，結果人家非要來公司秀存在。”

“五百萬的項目給個未婚孕婦，誰信沒貓膩？”

“聽說時總特意棄票，這不更此地無銀三百兩？”

“有些人啊，表面裝得清高，肚子都那麼大了，還裝什麼裝……”

的鞋跟在地毯上頓了頓，文件邊角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過腔里蔓延開的鈍痛。

謠言以幾何倍數擴散，更離譜的細節開始流傳。

有人說能在短時間晉升并負責重大項目，全靠勾搭上時野，那些未中標的競爭對手私下怨聲載道，覺得評選有失公允。

還有人言之鑿鑿，聲稱曾在送資料時，撞見鹿鳴和時野同辦公室沙發，“姿勢親得不正常”。

這說法一出，眾人紛紛想起慶功宴上的細節——推說胃不好拒酒，時野卻破天荒替擋下。

轉場KTV時，二人還上臺甜對唱。

這些往事如今被串聯“證據鏈”，坐實所謂“早有私”。

更離譜的版本里，了破壞時野與宋時微婚約的罪魁禍首，被冠上利用孩子上位的“小三”名號。

鹿鳴攥了拳頭。

那天在KTV，分明是被同事推上臺，全程盯著提詞，哪來的甜對視？

這個項目熬了多夜，修改了多版方案，每個細節都傾注了全部心，每個環節都經得起檢驗，憑什麼要被幾句捕風捉影的謠言全盤否定？

至于時野和宋時微的婚約，更是無端被卷。

明明自始至終都是時野自己的決定，如今卻要背負“小三”罵名，為何所有惡意揣測都要來承？

“靠孩子上位的小三”“心機深沉的職場綠茶”等標簽，像水般淹沒了所有努力的痕跡。

可這些真相，在眾人的臆想里早已面目全非。

深吸一口氣，試圖下腔里翻涌的委屈與憤怒，可眼眶還是不控地發燙。

鹿鳴快步走向辦公室，卻在拐角撞見行政部的幾個小姑娘。

們見到立刻噤聲，眼神飄忽地散開。

咽下滿腔酸，在心里冷笑，職場從不是講證據的地方，流言一旦生，真相便了最無關要的東西。

鹿鳴關上門，將流言蜚語隔絕在外。

電腦屏幕亮起，項目進度表上還有七個未完的節點。

深吸一口氣，點開郵箱開始回復客戶郵件。

現在澄清只會越描越黑。

太清楚，在這樣的公司里，職場謠言就像無的野草，越解釋越瘋長。

找不到源頭的傳言，僅憑一人辯駁，只會淪為更多人口中的“蓋彌彰”，反而會讓事態愈發失控。

或許時間能沖淡一切，但在此之前，必須主遠離風暴中心。

此后，開始刻意調整行程，避開時野常出現的路線。

晨會坐最后一排，偶爾的目匯，迅速低頭翻資料，午餐錯峰去吃，連電梯都寧愿多等幾趟。

現在的，只能盼著項目進度條快些填滿，只能寄希于時間能沖淡一切，祈禱下一個熱點事件轉移眾人視線，讓這些無端的揣測早日消散。

這天項目組臨時會議，故意遲到五分鐘。

避開眾人視線，選擇最末排邊角位置落座。

“鹿主管。”時野翻方案的指尖停在某頁，“這個模塊的風險評估，你來解釋一下。”

全場目瞬間聚焦。

鹿鳴低頭翻文件，公事公辦地匯報完畢，全程沒看時野一眼。

散會后，迅速收拾文件準備離開，卻被時野住：“鹿鳴，留一下。”

會議室很快只剩他們兩人。

時野言又止：“最近……那些傳言……”

“我知道。”鹿鳴打斷他，“清者自清。”

時野的鋼筆重重叩在會議桌上，發出悶響。

他起近兩步，目掃過鹿鳴刻意拉開的距離，結滾：“是我的疏忽，沒料到事態會失控至此。”

“需要我出面澄清，或是調整工作對接流程，都可以。”

鹿鳴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會議桌棱角：“您的出面只會讓事態更復雜。”

“時總，這個項目需要絕對的專業說服力。”垂眸避開那雙灼人的眼睛，“保持距離，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時野的黑眸瞇了瞇，眼底翻涌著復雜的緒：“你要跟我保持距離？”

“不然呢？”抬眼直視對方，目冷靜得近乎漠然，“現在整個公司都在傳那些不堪耳的話，除了避嫌，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時總，這是職場。”

時野的手掌重重按在會議桌上，震得水杯里的水面泛起漣漪：“你明明可以直接來找我幫忙，為什麼寧可獨自承這些？只要我在晨會上公開說明，那些人還能說什麼？”

鹿鳴別過臉，聲音冷淡：“你以為一句解釋就能堵住悠悠眾口？只會讓人覺得您在偏袒，讓謠言升級‘總裁親自下場護短’。”

鹿鳴垂在側的手不自覺蜷，指尖微微發。

這個傾注所有心的項目，從競標到落地，每一個數據都是熬夜核對的果，全憑實力拿下。

比任何人都用實力證明自己，但也清楚職場對管理者的苛刻。

若時野公開介，外界只會將的能力全盤否定，把所有努力都歸為“特殊關照”，看似解圍，實則會讓所有人懷疑的能力。

他始終不懂，在意的從來不是謠言本，而是被上“靠關系上位”的標簽，更怕自己用實力換來的果，就這樣被一場莫須有的風波蒙上影。

可惜，這份倔強在時野眼里，或許只是不知好歹的逞強。

他此刻自以為是的保護，不過是另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

鹿鳴不會接，也不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