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婦醫院的特需門診區，季臨川修長的手指翻著預約單，金眼鏡后的目專注而溫和。

“先去，然后做四維彩超。”他輕聲提醒，虛扶著鹿鳴的后腰避開走廊上匆忙的護士，“小心臺階。”

彩超室里，醫生將耦合劑涂在鹿鳴隆起的小腹上。

隔著半明的簾子，季臨川規律的踱步聲清晰可聞，像是某種無聲的陪伴。

“寶寶很健康。”醫生指著屏幕上跳的點，“看，小手在呢。”

檢查結束，簾子被掀開一角，季臨川遞進來張熱巾：“肚子，別著涼。”

醫生笑著調侃：“現在這麼細心的準爸爸可不多見。”

鹿鳴耳尖發燙，接過巾時指尖相，季臨川迅速收回手，鏡片后的眸閃爍。

檢查結束已是午后，季臨川拎著藥袋在門診大廳停住腳步：“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向拐角的自販賣機，金屬幣接連投的脆響清晰可聞。

回來時手里多了盒溫熱的紅豆茶：“檢查耗神，補充點糖分。”

鹿鳴捧著茶，甜香氤氳間，瞥見季臨川低頭核對藥袋上的醫囑標簽。

金眼鏡至鼻梁，睫在眼下投出細碎影，骨節分明的手指著便簽紙，逐條對照著檢查單。

“接下來三天有什麼安排？”他將藥袋規整疊好，抬頭詢問。

鹿鳴咬著吸管搖頭：“還沒想好，可能在家休息。”

季臨川著手中晃的茶杯上，鏡片下眸微閃：“去山里營怎麼樣？”

鹿鳴抬頭：“營？”

他點點頭，目溫和：“山上空氣質量好，晚上能看清整片星空，如果運氣好，今晚會有英仙座流星雨。”

鹿鳴眼睛亮了亮，指尖無意識挲著茶杯壁：“好啊。”

話落又想起什麼，“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準備。”

季臨川角揚起一抹弧度，“后備箱早裝滿了帳篷和睡袋，氧氣罐和應急藥箱也備好了，還有你吃的零食。”

鹿鳴看著他從容的模樣，嚨發：“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得知你休假那天。”他替理了理被風吹的發，作自然又克制，“現在出發，還來得及看日落。”

他的聲音沉穩而篤定，“只要你愿意去。”

鹿鳴著他眼中的期待，最終輕輕點頭：“好。”

季臨川替拉開副駕駛車門，待鹿鳴坐穩后，俯扣上安全帶。

引擎聲低沉響起，車載屏幕自導航出盤山路線，他順手將恒溫杯塞進掌心：“車程三小時，路上可以補覺。”

賓利平穩駛出市區，鹿鳴著窗外漸次后退的高樓，旁的男人專注地握著方向盤，偶爾轉頭確認的狀態。

車載香薰混著他上的松木氣息漫過來，后座約傳來帳篷布料的細微聲響。

山路蜿蜒，鹿鳴在顛簸中昏昏睡。

他調暗車燈，將羊絨毯輕輕搭在膝頭，作輕緩得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抵達營地時已近黃昏，季臨川練地從后備箱搬出折疊帳篷。

金屬支架在他手中發出清脆的扣合聲，每一個銜接都準嵌卡槽。

鹿鳴剛想手幫忙，他已將防墊展開鋪好，制止道：“坐著休息，這些我來。”

轉又從恒溫箱里取出溫熱的蓮子羹，“墊墊肚子，等會煮熱湯。”

百無聊賴的鹿鳴踱步到車尾，拉開后備箱的瞬間呼吸微滯。

整套營裝備碼放得井井有條，恒溫箱里除了心分裝的營養餐，還躺著有服用時間標簽的維生素。

側邊網袋里，氧氣瓶、便捷式胎心監測儀和應急藥包整齊排列，連防蚊蟲的紫草膏都印著常用的品牌。

暮漫過季臨川彎腰固定帳篷的影，他額前碎發被山風吹，卻始終專注調整每一細節。

鹿鳴著那道忙碌的影，指尖無意識挲著羊絨毯邊緣，晚風卷著青草香掠過發梢，帶著某種令人心安的溫度。

季臨川已將帳篷支好，兩盞營燈在帆布椅旁投下暖黃暈。

“過來坐。”他將折疊椅展開，鋪上墊。

保溫箱打開，是溫著的板栗湯和全麥三明治，配套的竹制餐盒里碼著切好的水果。

鹿鳴接過食，山風掠過耳畔，帶來草木清香。

兩人并肩而坐，遠云海翻涌，山腳下的燈火星星點點，與天際初現的星子遙相呼應。

季臨川安靜地坐在一旁，偶爾指給看山間飛過的飛鳥，兩人在漸濃的夜里，共這份獨屬于山野的靜謐。

鹿鳴咬了口三明治，著四周致的營裝備輕笑：“你準備得很充分。”

季臨川將熱可可推到手邊，鏡片被暮映得朦朧：“提前做過功課，山區晝夜溫差大，風也急。”

他頓了頓，目掠過發梢，“總不能讓你跟著我出來玩還白遭罪。”

鹿鳴捧著熱可可，氤氳的霧氣模糊了眼睫：“其實出來玩條件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

垂眸攪杯沿，聲音帶著細微的意，“是和誰一起。能在這樣的景里，和聊得來的人安靜坐著，簡陋些反而更有意思。”

山風卷起的發，在霞里漾開細碎的金芒。

季臨川握著保溫杯的手微微收，結了卻未言語。

他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紅意，垂眸掩飾眼底翻涌的緒。

當再次抬眼時，兩人的目撞個正著，晚風掠過山谷的間隙，默契的笑意同時漫上眼角，將未盡的愫都釀了山間溫的暮。

夜如墨，將天際線暈染黛青。

季臨川指著云層間隙：“等會有英仙座流星雨。”

他作利落地展開防墊，特意在兩人中間留出恰到好的距離，“躺著看視野更開闊。”

季臨川率先躺了下去，后腦勺枕著外套，目凝向深邃的夜空，姿態放松自然。

鹿鳴著他旁空出的位置，遲疑片刻后，在預留空位緩緩躺下。

能清晰到旁傳來的溫熱氣息，與山間微涼的夜風織，心跳聲不自覺地在腔里擂響。

夜風掠過帆布帳篷發出細微的嗡鳴，季臨川將羊毯輕輕覆在兩人上，邊角仔細掖進鹿鳴側。

第一顆流星撕裂夜幕，拖著銀白的尾焰劃過天鵝座方向。

鹿鳴下意識屏住呼吸，瞳孔倒映著劃破長空的璀璨。

接著，第二顆、第三顆流星接連迸發，如銀河傾瀉的星屑簌簌墜落，在暗藍的天幕上烙下轉瞬即逝的痕。

“許愿了嗎？”季臨川的聲音裹著溫熱氣息，在耳畔若有似無地響起。

他遞來記錄觀測數據的平板電腦，屏幕上已標注好最佳觀測角度。

“許了。”鹿鳴聲音輕如晚風，目卻瞥向旁的人。

季臨川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許了什麼愿？”

鹿鳴著天幕中仍在墜落的星屑，睫輕：“說出來就不靈了。”

季臨川低笑出聲，腔震帶起細微共鳴。

他側頭看向旁的人，聲音裹著蠱的溫：“換個問法——你許的愿里，有沒有我？”

鹿鳴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連流星拖曳的尾都變得模糊。

夜風掠過耳畔，將發燙的耳尖吹得更紅，最終也只是咬住下，沉默著向流轉的星河。

季臨川笑意更深，眼底泛起細碎的，像碎了漫天星辰：“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鹿鳴咬著瓣思忖片刻，索偏頭躲開他灼熱的視線，將發燙的臉頰埋進羊毯里。

余里，季臨川角的弧度徹底舒展，仰頭向星空時，連眼角眉梢都浸著難以抑制的雀躍。

山間重歸靜謐，唯有夜風掠過帳篷的簌簌聲。

鹿鳴數著天幕上炸開的痕，心跳逐漸平復。

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偏過頭，瞥見季臨川側臉在星下的廓。

他闔著雙眼，月落在側臉上，將他高的鼻梁和上揚的角鍍上一層銀邊，像是藏了整個宇宙的溫。

兩人并排躺在防墊上，隔著半拳的距離，卻仿佛能聽見彼此因震撼而加快的心跳。